反叛頌歌 第二十三章 新王

作者 ︰ 香貓

至今,梵卓依然清晰記得,許久以前,一位聲名顯赫的熾天使叛離天界時,痛苦的巨輪在夜空旋轉,星斗崩裂,光塵的火花,噴灑四濺。他舍棄了榮耀,把空虛的心,遺落在幻象的邊緣。這顆「心」起初由勝利者保管,幾經輾轉,飄零飛落。

從荒原回到城堡,嘉蒂絲忙前忙後地給維蘭收拾房間,雖然她的王子還不曾邀請她共居一室,但這已成為綠精靈的習慣。維蘭注視著她勤勞的背影,眼前突然閃過暗藍的幽光。

「嘉蒂絲,我讓你調查的那塊石頭,有什麼進展?」

「石頭?」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盯著他。

「帕布格斯塔懸山。」維蘭挑著眉毛提示,記憶里,嘉蒂絲從未忽視過他的囑托。

「啊——」她仰起臉,腦海里浮現出那塊幽藍透明的石頭。

「還、還沒有……我……」嘉蒂絲想起它的下落,她應該替梵卓保密,然而望著維蘭冷峻迷人的容顏,嘉蒂絲終是無法欺騙她的王子。

「梵卓說那塊石頭是天使的心,他說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案。維蘭,對不起,我——」她一臉菜色,準備接受訓斥。

「走。」

「去哪兒?」

「索要答案。」

「維、維蘭,等等——」

維蘭大搖大擺地闖進梵卓的房間,嘉蒂絲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後,琢磨著該怎樣化解自己的尷尬處境。梵卓坐在桌前,幽藍透明的石頭在他掌心熠熠生輝。

「很抱歉。」梵卓沙啞的聲音隨著昏暗的燭光顫動,他的屋子格外簡樸,不曾多出一把邀請客人入座的椅子。

「我只能告訴你們,它是一位墮落天使的心,至于它如何墜入卡斯諾爾大陸——目前,無解。」未等客人開口,聰明的契約者已知他們想要索求什麼,他的坦然沉穩,迅速消除了嘉蒂絲的困窘。

「天使的心……僅此而已?」維蘭走過去,從梵卓指尖勾出晶瑩剔透的藍石。

「僅此而已。」梵卓拿回石頭,指尖捏著它在眼前晃了晃,淺笑低語︰「請再給我一些時間。」

或許每個人都有很多時間,但琉卡.塞拉莫已然被緊迫感包圍,他不想被當做爛泥扔到一邊,更不希望彼列親自出馬,在緹雅身上實踐上百種解開血液封印的殘酷方法,他的心雖不清澈,但依舊懂得憐香惜玉。所幸,嘉蒂絲已告知真相,他可以正大光明地詢問有關「封印」的秘密了。

「緹雅?」琉卡輕手輕腳推開她虛掩的門,房間寂靜空蕩,沒有人影。他思索片刻,想到了一個她可能會喜歡的地方。

夜色深沉,公主試圖從漂浮著夢幻氣息的花園里找回記憶。她跪在花叢中,撥開松軟濕潤的泥土。沒有「伊石」,她曾在這里撿起它,埋葬它,可如今,它消失了……

「緹雅?」

她循聲仰望,指尖沾著泥土,仿若不懂事的頑皮小女孩,有意弄張自己剛洗淨的手。她凝視琉卡,沉默了幾秒才輕聲喚出他的名字。

「琉卡。」

「你發明的新游戲?」他蹲下,唇角嵌著笑意,隨手捏起一小撮濕土顆粒,以指尖碾碎。緹雅的睫毛微微忽閃,唇角揚起柔美的弧度。趁琉卡盯著自己出神之際,她迅速抬手,把濕潤清香的泥土抹在他的臉頰上。

他愣了幾秒,很快便露出邪惡的笑容,張牙舞爪地想要反擊。公主忙著後退,腳下一滑,仰面朝天栽到地上,琉卡不小心被她絆倒,要不是他敏捷地用胳膊肘和膝蓋支撐,可憐的公主就要被他堅實的身軀壓進土里了。

琉卡火紅的發絲越過他的肩膀,垂在緹雅起伏的胸口,他的氣息,他的味道,溫和地環繞在她周圍。

「緹雅,我已經知道了。」他柔聲低語,眼中波光粼粼。

「琉卡,地上很涼。」她合上眼簾,幽聲輕吟。他笑了,握住她的手,將她拽離冰冷的泥土。緹雅轉過身,背對著他憂傷嘆息,琉卡走上前,雙臂輕柔地環住她,嘴唇湊近她粉白的耳朵。

「我喜歡你,就算你是惡魔。」琉卡動情地說。雖然他清楚這只是計劃的一部分,但他並沒有刻意偽裝,而是表現得非常自然,完全能夠以假亂真。

「我不是惡魔永遠永遠都不會成為惡魔」緹雅推開他,情緒激動地喊道,目光和語氣一樣堅決。

「如果有人千方百計地想要解開你的封印……」琉卡再次靠近,指尖拂過她柔軟的發絲。

「任何人都無法解開它。」她露出自信的微笑,認真地說︰「琉卡,我會作為一個正直的人類活下去,所以——」

「我明白。」他善解人意地點點頭,雙手扶著她的肩膀,猶豫地嘆了口氣,低沉的聲音在清涼空氣中綻放。

計劃進行的並不順利,必須盡快找到更有效的方法。緹雅說「任何人都無法解開封印」,听起來仿佛只有她才能解開……當然,不排除有這種可能性。但目前,琉卡只能加強情感攻勢,讓她對自己完全敞開心扉。

荒原戰斗結束的第二天,四位精靈王再次向各族代表發出召集令,獨角獸從天空疾馳而過,艾茵莫卡懸山又變得熱鬧非凡。緹雅留在城堡,和幾位友好的暗夜精靈練習劍術,其中一個名叫亞尼克的少年很喜歡這位美麗的人類女子,親切地稱她為「公主姐姐」。

「公主姐姐,我教你魔法吧」練習結束後,他蹦跳著跑到她身邊,遞上香甜的水果。少年金發碧眼,五官清秀,像個漂亮的女孩子。

「可我只是個普通的人類。」緹雅接過水果,咬了一口。

「別謙虛啦」亞尼克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調皮地眨眼。緹雅的嗓子差點被水果卡住,看他的樣子,莫非已經知道……

「我們都在私下里議論,說你本是月神送給維蘭.卡斯諾爾的愛人,不小心被遺落在人界,成為公主。」少年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

緹雅怔怔地看著嚴肅認真的亞尼克,半開薄唇足有五、六秒,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最後演變成捧月復大笑,直到眼角滲出淚花,她才逐漸停下來,對疑惑的少年說︰「教我魔法吧。」

原來各種傳說奇談,就是如此誕生的。她征服獨角獸,獲得「風末」並很快掌握精湛的劍術,被維蘭領進城堡,之後為保護暗夜王子而受傷……難怪大家會議論,她的確完成了許多「普通」人類無法辦到的事。好在雪莉娜和沙倫沒有四處宣揚她的「超速復原能力」,不然,又會出現什麼傳說,還真是難以想象呢。

緹雅坐在亞尼克身旁,仔細聆听拗口的魔法咒語從他潔白的齒縫里輕巧蹦出,集中精力將它們印在腦海里。正當她全神貫注地學習時,胸前沉靜多日的十字項鏈又開始不安地震動,她一個激靈跳起來,隨便找了個唐突的借口,飛奔回自己的小屋。

它像前兩次一樣,迅速被鮮紅的色彩覆蓋,但這回,緹雅未遭受劇痛侵襲,也沒有昏倒,只是緊張地注視著它的變化,直到它恢復潔淨。她握住「十字祝福」在窗邊徘徊,突然停下,出神地望向不遠處霧氣環繞的艾茵莫卡懸山。

各族代表在圓桌旁就坐後,西爾芙宣布了四位精靈王對于「王」的決議。他們第一次采取如此強硬的方式——「決議」,而非「方案」。他們已用自己的方式選出「王」,將其變為一個絕對的、不容抗拒的命令。卡斯諾爾大陸的子民從不違背元素精靈王的命令,但長久以來,他們很少使用「命令」,通常都是將溫和的「民主」擺在首位。

「各位,請原諒。如今荒原危機四伏,我們不能提供一個極易引發事端的競爭方案。向大家施加強硬的命令並非我們的本意,不過,經過仔細討論的結果,相信會讓你們滿意。」西爾芙平靜地說,目光轉向水之精靈王溫蒂妮。

「第一位卡斯諾爾大陸之‘王’是——」溫蒂妮停頓片刻,環視四周,對維蘭露出柔和的微笑。

「夏依.珞普吉爾。」她清亮的聲音回蕩在寬敞的殿堂里。

「什麼?」夏依騰地站起來,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其他人也齊刷刷望向溫蒂妮,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好主意。」梵卓沙啞的聲音,磁石般將眾人的目光吸到他身上。

「夏依,」溫蒂妮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輕聲呼喚水澤精靈的名字,和藹的容顏填了幾分嚴肅。

「從今日起,你即使卡斯諾爾大陸的‘王’,帶領各族精靈齊心協力守護家園。」看到夏依不知所措的慌亂神情,溫蒂妮又展露和善笑顏,柔聲說︰「不用擔心,夏依。迷茫的時候,就和你的母親商量,還有我們。」

水之精靈王說完,殿堂又陷入寂靜。眾人表情各異,努力思索這個奇怪決議的隱含深意。

梵卓淺笑著,目光掠過四位精靈王平靜坦然的容顏,他可是最早明白其中深意的人呢。不過……梵卓斂起笑容,望向大廳門口,他感應到有什麼奇怪的力量正靠向契約之殿。

「維蘭,交給你了。東面,‘契約之殿’。」西爾芙總是將最棘手的任務交給卡斯諾爾家族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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