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蘭蘇醒後,在他的強烈要求下,緹雅第一次參與了精靈們的內部會議。
遺憾的是,在吵吵嚷嚷的會議進程中,緹雅一直在角落里探尋血液記憶、研究冥煜,絲毫沒有听到大家討論的聲音。
憑借血液的記憶,緹雅仔細研究了只有地獄七君和撒旦級惡魔才能發動的黑暗魔法——冥煜。
使用冥煜需要深厚的本源能量,而在此之上,它還會根據個人造詣擁有不同的臨界值,偶爾也有在戰斗中瞬間超越頂峰的情況。
判斷冥煜能量高低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觀察光束的寬窄和亮度,一般來說,光束越寬越亮,蘊含的能量就越大,破壞力就越強。
冥煜是黑暗魔法,是惡魔的專屬武器。若它用在同類身上,只要不是超強度的攻擊,多數情況下,僅會造成可以逐步愈合的創傷。
而用于其他種族,若擊中心髒,冥煜將會滲入對方的身體,緩慢蠶食他的靈魂,直至消亡。
緹雅承認自己懶惰,直到在契約之山念出那首惡魔之詩救了維蘭之後,才開始仔細研究冥煜,而研究的結果,則讓她陷入更深的困惑。
薩麥爾手心迸發出的金色光束,已經具備殺死一個頂級精靈戰士的能量。
薩麥爾的冥煜從維蘭的心髒進入他體內,吞噬他的靈魂,理論上能阻止悲劇發生的辦法,是將發動冥煜的惡魔之血及時注入維蘭的心髒。然而,這個「理論」卻被她在契約之殿的輕吟誦讀破壞。
無人解答她的疑惑,緹雅也不止望從神秘兮兮的元素精靈王那里得到什麼真相。而自認打不倒的維蘭,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受了點小傷,經由溫蒂尼妙手救治,完好無缺地醒來。
緹雅越來越深地沉入在血液記憶的探尋中,絲毫不知道大家已經開始討論她那對奇特的翅膀了。
「正常情況下,‘天使之翼’就是天使的能量之源,失去雙翼的天使,若不及時注入新的能量,大多數都會死掉。
而如果天使在戰斗中死掉,他的能量消失,雙翼也會變的毫無用處,我說的沒錯吧,梵卓。」綠精靈嘉蒂絲雙手搭在自己微隆的小月復上,嚴肅地望向她帶回來的天使契約者。
「的確如此。」梵卓平靜地答道。
「那你如何解釋她——」嘉蒂絲停頓片刻,憂怨地瞪了一眼正在冥想發呆的緹雅,轉回頭,注視著梵卓墨紫色的眼眸,咬了咬嘴唇。
「因為她不是天使。」夏依輕聲說道,繼而優雅微笑,潛藏傲氣的目光仿佛刻意讓眾人知道,綠精靈的問題有多麼愚蠢乏味。
「可是」嘉蒂絲情緒激動,握拳敲擊桌面,大聲說︰「可是,她之前不是說過,失去黑翼她會死,她死了黑翼也會消失嗎?
她是個謊言家是的,沒錯,欺騙是惡魔的本性,她編造著一個又一個謊言,可悲的是,還有人心甘情願地相信」
綠精靈帶著哭腔控訴,大家都清楚她口中那個心甘情願相信惡魔謊言的人是誰。
氣氛陷入尷尬的沉默,而話題的當事人緹雅公主依然處于神游狀態。
本來,維蘭打算替他的惡魔僕人辯護,可目前,他也只能等待緹雅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是有意欺騙,還是不知實情。
因為在此之前,緹雅的確是那樣描述的,不然,他也不會看到薩麥爾折斷她的雙翼後發瘋般地沖上去。
那會兒,維蘭真的以為她要死了。
「緹雅……」維蘭低聲呼喚,緹雅猛地掐住他手腕,目光呆呆地望向正前方,嘴唇輕微發抖。
「緹雅,你怎麼——」
「不要說話她在探尋血液里的記憶。」琉卡示意維蘭稍安勿躁。從剛才起,琉卡就發現緹雅神態怪異,如今他總算找到緣由。
「對不起……」她緊緊握著維蘭的手腕,目光依然空洞地定格在正前方。
「對不起,凱文森。」她輕聲念出一個名字,隨即垂下頭,緩緩松開手。
幾秒後,緹雅抬起頭,晶瑩的眼眸中倒映著眾人驚詫錯愕的面容。
緹雅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最初的困惑尚未清晰,無意中從血液中尋得的記憶又讓她陷入巨大的驚愕。她思索片刻,做出了決定。
「黑色雙翼只是封印里能量的實體形態,真正的能量源不是雙翼,而是其他……具體的,我目前也無法探知。
所以,被薩麥爾折斷的羽翼可以再生,因為,他沒能得到真正的能量源。」緹雅平靜地敘述,目光中流淌著隱秘的哀傷。
「你剛才提到了凱文森?」維蘭微皺眉頭,有些困惑。
緹雅轉頭凝望著維蘭,聲音低弱卻十分清晰︰「我無意中探尋到更深的記憶,對不起,維蘭,我想,在那份契約中,我的母親欺騙了凱文森。」
「所以,他才會被惡魔奪走靈魂,對嗎是你母親害了他」嘉蒂絲悲戚中夾雜著亢奮,騰地站起來,雙手重重地拍在桌上。
緹雅看了綠精靈一眼,沒有說話。她站起來,離開座位,飛快地走到大廳中央,轉身,面向圍桌而坐的精靈們。
「下地獄吧,惡魔」眾人的按兵不動給嘉蒂絲提供了瘋狂的契機,她立即持劍沖向緹雅。
緹雅既沒躲閃,也沒有乖乖站在原地任綠精靈胡鬧,她神情漠然地抬起右手,剛邁出兩步的嘉蒂絲就騰空而起,踉蹌地摔在桌子上。
「緹雅」維蘭站起來,大惑不解地望著她。
「維蘭,我需要想一想,究竟……」緹雅欲言又止,望著他輕輕搖頭,抬起手將自己罩在白色光圈中,瞬間消隱無跡。
緹雅飛速奔向路利歐特懸山。那里曾經遭遇彼列的破壞和封印,如今黑暗封印仍在,她猜測彼列或是薩麥爾會在那里,但當她毫無懼地走進時,卻發現懸山萬籟寂靜,空無一人。
也好,就先在這里安靜思考吧。正好這個堅固的封印可以把隨後追來的維蘭隔絕在外面。
此後幾日,薩麥爾仿佛銷聲匿跡,沒有再出現。而路利歐特懸山寂靜如常,沒人來打擾她,除了每天徘徊在封印外,想盡辦法沖進來的維蘭。
緹雅又何嘗不想請他進來參觀一下呢。隨著力量的覺醒,聰慧的公主已從血液記憶中習得許多黑暗魔法。
于是,彼列被損壞的宮殿,在她的魔法下,差不多已經恢復成在人界那座深林城堡內部的樣子。
緹雅回憶著城堡里的日子,思念著那個陪伴她成長的精靈。在那段寂靜又安寧的歲月里,她曾向神明祈禱,如果維蘭能用愛憐的目光望她一眼,那麼,她死後的生命都是甜蜜的。
如今,她得到了愛憐的目光,得到了信任與溫情,卻又不得不狠心舍棄——那些偶然觸踫到的記憶,已讓她從希冀的夢中清醒。
那些尚未清晰的歷史,會依次展露容顏,她只需在等待中前行,在孤獨中保持沉默。
為了適應黑暗的封印,她讓自己的惡魔力量始終處于覺醒狀態,繼續探尋血液記憶,練習魔法。
一天,她正準備繼續探尋結果不明的血液記憶時,一個修長的身影在石柱旁顯現,緹雅隨即展開「風末」,緊握劍柄。
「薩麥爾。」
「哦,我原以為,你會更想念我。」
原來是消失了很多天的紅衣彼列。
「薩麥爾在哪兒?」
「無處不在。相信我,當你的想象到達一個高度,他立刻會展現出一個超出你想象的現實。」
「既然他無所不能,為何還需要我的羽翼?」
「公主,我是否可以把這個問題理解為‘彼列大人,你調查的結果如何’?」
「那麼彼列大人,請你控制住自己說謊的,告訴我你的成果。」
緹雅收起長劍,彼列悠閑緩慢地踱步走向她,笑容里帶著些許無奈,嘆息道︰「魔王已完成布局,接下來,就是棋子的故事了。可憐無辜的我,為了生存,必須要重新選擇陣營。」
「選好了麼?」
「我已經站在這兒了。」
棋子的故事會有多精彩呢?緹雅和彼列在這個問題上,不得不團結起來,站在魔王路西菲爾的角度上,進行共同的分析。
從薩麥爾第一天加入魔王團隊時,謹慎的路西菲爾就開始精心布局,準確的說,是從緹雅母親離開地獄之後,路西菲爾才發現,女人的憤怒無意中為他提供了布局的靈感。
優秀而富有魅力的薩麥爾成為惡魔的榜樣,可是,地獄終究是路西菲爾的王朝。他不能在自己的領地除掉臣民崇敬的偶像,那麼,就給這位不安分的朋友一個出去透氣的理由吧。
路西菲爾了解他,那雙被緹雅母親帶走的天使之翼始終縈繞在薩麥爾的記憶里。
如果雙翼覺醒,薩麥爾會嗅到它們迷人的芬芳,他會為了這對羽翼,暫時離開美妙的黑暗世界。
而對于路西菲爾來說,這就夠了。薩麥爾走了,他就安心地關上門,直到薩麥爾在某個角落灰飛煙滅,世界就太平了。
然而,薩麥爾真的能灰飛煙滅麼?他如此強大,緹雅又有幾分勝算?路西菲爾自然經過深思熟慮。混亂的人類世界激不起薩麥爾蓬勃的野心,那寧靜祥和的卡斯諾爾大陸呢?
薩麥爾和精靈界的戰爭,路西菲爾把賭注壓給可愛的精靈戰士,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這是彼列和緹雅分析的成果,即使最終的真相會有差異或是大相徑庭,優秀而富有魅力的薩麥爾已經來到精靈界,戰爭,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