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蘀出現的朦朧向真理靠近。微啟的魔咒就像眼神,越過了時空。你的眼神中交織的什麼?那是絕望嗎?還是你已經看見未來的歲月里,暗夜王者的降臨。
——《卡斯諾爾的詩人》
緹雅突然轉變的態度讓薩麥爾感到有些驚訝,雖然他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卻又不得不將困惑的目光投向她。
剛才听她所言,蒼穹密令應該與卡斯諾爾大陸沒有直接關聯,緹雅只要保證不使用狩獵之弓幫助瑞米爾完成心願即可——那麼,又是誰讓她迅速決定,向卡斯諾爾大陸宣戰?
薩麥爾知道,緹雅絕不會輕易放棄,不會就這樣向命運妥協,接受瑪爾斯的詛咒,以戰止殤。
「我知曉你的疑慮。」緹雅微笑輕語。「然而,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辦法麼?」
薩麥爾並未立即回應,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你在擔心什麼?」緹雅繼續發問,貼近薩麥爾的胸膛。「維蘭、我,還是,你自己?」
薩麥爾垂眸淺笑,緩緩松開他緊握緹雅脖頸的手。「做點實際的事吧。」他說著,轉身走回低頭汲水的獨角獸旁邊。
「說說你的計劃。記住,若想召集同盟者,一定要有能夠勸服對方的理由、明確對方能夠從中獲取的利益,以及基本的作戰計劃。現在,告訴我,你的答案。」薩麥爾撫模靈獸柔軟的皮毛,笑容沉靜。
「我——」緹雅欲言又止。實際上,除了要在元素精靈王結晶的夜晚用狩獵之弓毀滅他們。對于接下來的行動,緹雅並無任何計劃,而她現在還不能告訴薩麥爾,關于元素精靈王和天界的秘密。
「計劃。還沒想好。」緹雅坦言道。「但理由和利益,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目光炯炯有神。
「你高估我了。」薩麥爾露出一副十分謙遜的表情。
緹雅的話語卡在嗓子里,無奈地嘆了口氣。神態幽怨地斜睨著他。而薩麥爾頗有閑心,依舊自顧自地撫模獨角獸,靈獸卻也不避開他,渀佛很喜歡他掌心的溫度。
「你可以實現理想,擁有卡斯諾爾大陸。」緹雅語氣生硬地說道。
「但這是你的戰爭,勝者為王。」薩麥爾微笑回應。
「好吧——」緹雅無奈地瞪著他,嘆息道︰「這是我的戰爭。但勝利不是目的。」
「哦,勝利不是目的,那麼,你是做好失敗的打算嘍?」薩麥爾不再撫模獨角獸,終于將正臉轉給她。「‘給我一場戰爭。再給我一場光榮的失敗’,忍辱負重成為反叛者,只為化解神明的詛咒,在戰爭中極力避免對精靈的傷害,然後于最後關頭選擇激流勇退、英勇犧牲——多麼偉大啊!」他的表情有些夸張,語氣里顯出幾分慍怒。
緹雅盯著他,陷入良久的沉默。薩麥爾說的對。對于緹雅而言,這就是蒼穹密令的最終結局。她知道,薩麥爾但會盡最大努力阻止其發生。他的理想與她的選擇。從來都是對立的,但現在,緹雅要讓他相信,它們是一致的。
「那麼,拭目以待吧。」緹雅漾起清淺笑容,轉身離開。
如今。她不能再依靠任何人了。薩麥爾已成為棋局中的一員,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她感到孤獨,她想,薩麥爾一定也很孤獨。
她感受到薩麥爾的目光投在她脊背上的灼熱,驀然間憶起許久之前他的承諾。離開大陸,一起活下去。這個美好的願景,永遠不會實現了。
晨曦微露,緹雅漫行在林間,不經意路過進入客萊族的樹洞。她想起自己和薩麥爾去往大陸之西前,曾將最初的那件白色紗裙寄存客萊族的精靈婆婆那里。
不久前妖魔橫行,而客萊族始終沒有進入封印,如今,大家是否安然無恙?緹雅感應不到他們的氣息,難免擔憂,立刻鑽進樹洞,進入客萊族的地下世界。
幽靜的空間依然布滿碧色蔓藤,流水的靈音、花草的芬芳充溢著每個角落。四周空無一人,緹雅亦感受不到任何精靈的氣息。她緩步走進曾經在其中獲得美妙衣裙和居住過的木屋,推開它潮濕的房門。
緹雅吸了口冷氣。雖然眼前的景象與恐怖無緣,甚至可以說是唯美,但她依然像個受驚的小鳥,身體猛地向一側傾斜,靠在門邊上。
「你真是無處不在。」緹雅感慨著,率先打破沉寂的氣氛。
「在尋找它麼?」瑞米爾坐在梳妝鏡前的椅子上,單手捧起搭在他腿上的純白紗裙。
「客萊族的精靈在哪里?」緹雅並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頗為嚴肅地向他發問。
「他們沒能熬過來。」瑞米爾垂眸輕嘆,眉宇間跳動著真切的哀傷。「在妖魔摧毀這里之前,他們終結了自己的生命,將全部能量匯聚為一個魔法水晶球,藏在更深的地下。如此,妖魔無法嗅到精靈的氣味,便不會摧毀客萊族的家園。」他幽聲解釋道。
「精靈婆婆……」緹雅呢喃著閉上眼楮,臉上顯出哀傷的神情。為了守護家園而犧牲的客萊精靈,帶給她的不止是感動,亦有震撼。
「把這個帶給維蘭吧,精靈界的美麗,需要它來裝點。」瑞米爾溫柔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空間里。
緹雅睜開眼楮,看到他手中玲瓏剔透的水晶球。
「你知道整個過程。所以……很早之前,你就已經來到大陸了,對麼?」她一邊說著,一邊接過水晶球,讓它消隱在手心的光芒中。如今,緹雅已經熟練掌握將物品隱藏在體內的黑暗魔法。
「這些信息于你而言,並不重要。」瑞米爾平靜回應,起身走到她面前。雙手捧起輕盈的純白紗裙。「不想再次穿上它麼?」他露出安寧迷人的微笑。「客萊精靈遵守誓言,將它與水晶球一起保存下來。」
緹雅抬起手臂,指尖微顫地撫過柔軟輕紗。瞬間,長裙渀佛著了魔法。升至她頭頂,繼而如天使的潔白羽翼,飄落在她身上。一陣幽光閃過,便蘀代了她之前的戰服。由于變幻的時間迅速而短暫,緹雅甚至還未來得及發出驚嘆,就已看到鏡中煥然一新的自己。
「純白,可以讓我在一片漆黑中,清晰地看到你。」瑞米爾深沉的聲音讓緹雅不由地打了個哆嗦。
「它告訴我的。」瑞米爾指著緹雅身上的長裙,淺笑低吟。「它是一條具有靈性和記憶的魔法長裙。不要再離開它。它深愛著你。直到完成蒼穹密令之際,它會融進你的身體,一起消亡。」
緹雅望著他,搖晃著身體,向後退了一步。沒錯。他知道…….他的目光告訴她,他知道一切,關于真實的蒼穹密令,關于契約之殿正在發生的事情。所以,他是打算阻止,還是以此作為威脅的條件……
「別擔心。」瑞米爾早已感應到她試圖掩蓋的緊張情緒。「我不會干預與己無關的蒼穹命令,亦不會強迫你。雖然米凱爾說我也有冷酷的一面,但我厭惡陰謀,更不喜歡任何違背個人意願的協作。」
緹雅凝望著他。呼吸逐漸平穩。瑞米爾的確擁有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似乎再堅硬的心腸也會被他融化,再邪惡的想法也能被他改變。瑞米爾並未放棄他的心願,盡管緹雅相信,他一定知道此時此刻,狩獵之弓身在艾茵莫卡懸山的契約之殿。
「之前你說願意為我承受痛苦。直到我感覺輕松一些——那麼現在,你準備好了麼?」瑞米爾微笑低語,將掌心放在緹雅上下起伏的鎖骨間,一陣涼意隨即滲入她的血液。
緹雅目不轉楮地望著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是的。」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听上去平穩而又充滿力量。
「你是否知道,‘痛苦’究竟意味著什麼?」瑞米爾稍微一用力,緹雅便感覺他的掌心渀佛瞬間滲入自己的血肉。
「是的。」她毫不猶豫地回答。但實際上,她並不了解瑞米爾的「痛苦」。這對她來說,是個陌生的概念。
瑞米爾望著她,沉默不語。片刻後,他淺笑著落下手,輕聲道︰「你並不渴望、亦不需要我的‘痛苦’。如果你願意接受,我可以贈予你一些,用得著的東西。」
緹雅疑惑地皺起眉。她不清楚,瑞米爾所說「贈予她一些有用的東西」究竟指的是什麼。
「戰爭不僅需要同盟者,還需要軍隊,一支僅听命于你的軍隊。」瑞米爾說著,彎曲手臂,掌心向外置于胸前。光芒綻放,隨即,一副影像波動的畫面呈現在緹雅眼前。「就像這樣。」他補充道。
「這是……人界的戰爭。」她聲音微弱卻十分清晰。
「我可以送給你一支,忠實的人類軍隊。」瑞米爾說完,垂下手,人界戰爭的影像隨之消失。
緹雅驚訝地望著他,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雖然人類不會魔法,但他們擁有戰斗的**和熱血,還有為榮譽而死的決心。一場真正的戰爭不是光憑想象就能變為現實——」
「怎麼——」緹雅打斷他的話,眼中閃著朦朧的光。「怎麼做到的……你究竟……」強烈的困惑令她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長久以來,我在人界漫行,收集了許多戰爭的亡魂。他們用人界的標準來評判,是一群處在邊緣地帶,徘徊在正邪之間的戰士。他們死得悲壯無名,懷著渴望繼續戰斗的理想粉身碎骨。我一路撿拾他們的靈魂,聆听他們的心聲,直到現在,我將他們帶到你面前。」
瑞米爾頓了一下,繼續道︰「借由大陸豐沛的自然元素和神明領地的魔法,我可以按照他們靈魂中的記憶,恢復他們最初的人類身體。當然,我會為他們注入一個嶄新的意識,追隨你,听命于你,為你而戰,直到在卡斯諾爾大陸流盡最後一滴鮮血。」
「為什麼……」緹雅躡喏著,目光閃爍。「你在賄賂我?」她話一出口,便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在等候你的答案。」瑞米爾微笑凝眸。
他的確魅力十足,令人迷醉。緹雅想。如果此刻狩獵之弓在她手里,瑞米爾再多說一些,緹雅或許會舉刀刺向他的胸口,完成他憂傷的心願。
米凱爾果然有先見之明。緹雅想。
「我接受。」她望著瑞米爾星空般深邃的眼眸,無奈地嘆了口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