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揚感覺到困惑,他听到前方有嗡嗡的聲音傳來。雲飛揚努力瞪大眼楮,仔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黑暗中,若隱若現地一片雲霧向他籠罩過來,隨即就將他淹沒在其中。
雲飛揚此時已經明白了,那群突然出現的「雲霧」,竟然是數百只蜜蜂他趕緊閉上眼楮,用手臂環抱住頭,護住了面部。隨即就感覺到頭上,手上都傳來刺痛,在外的皮膚上落滿了密密麻麻的蜜蜂。
一張大網從天而將,把雲飛揚罩在了網里。隨後,有人燃起了火把,火把里面扎著藥草,散發出濃烈的氣味,本來落在雲飛揚身上的蜜蜂被那氣味一燻,紛紛從網眼里飛開去。
雲飛揚慢慢放開護住頭部的雙臂,此時身上也不知道被蜜蜂刺了多少下,露在外面的皮膚紅腫起來,可是他絲毫不在意身體上的疼痛,只是冷哼一聲,看向那舉著火把的女子。
火把下的女子巧笑倩兮,靈動的雙眼顧盼生姿,正是江雨虹。
江雨虹先是指揮李誠帶著三個侍衛用大網把雲飛揚綁縛起來,隨後她當先走進茶趣園,李誠則扛著捆得跟粽子一樣的雲飛揚跟在江雨虹後面。
進了茶室以後,李誠把雲飛揚往地上一摜,搓著大手說道︰「雨虹姑娘,要不要讓在下先把他揍一頓?」
江雨虹先看向坐在茶桌邊的空竹老人,見空竹老人慢吞吞捋著胡須,看著狼狽的雲飛揚,目光中略帶憐憫之意。
江雨虹微微一笑,朝李誠搖了搖頭︰「你先下去吧。」
「是。」剛轉身走到門口,李誠忽然又道,「雨虹姑娘,這人武功高強,萬萬不可解開大網,否則府中沒有人是他對手。」
「我知道了。」
李誠這才離去,猶自頻頻回頭,一副不大放心的樣子。
等到茶室里只剩下江雨虹、空竹老人和雲飛揚的時候,房間里驀然靜了下來。
過了許久,雲飛揚忽然大笑了起來︰「江雨虹,你真是好手段,我雲飛揚生平第一次失手被擒,竟然是栽倒在一個女子的手里。」
江雨虹不緊不慢地坐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後,才笑嘻嘻地說︰「雲幫主,上次拜你所賜,雨虹也是生平第一次嘗到了被關起來的滋味。」
「那牆外的泥土中,你到底弄了什麼東西?」雲飛揚雖然被江雨虹擒獲,但是他目中的狂狷之意並沒有減掉半分,目光直視江雨虹,除了一分邪氣,還閃動著三分狂熱。
江雨虹覺得很奇怪,明明現在他是獵物,她是獵人。
為什麼,他看她的目光,還敢那樣赤luo果?
江雨虹一甩頭發,迎著雲飛揚的目光︰「泥土中嘛,是能招來蜜蜂的東西。既然雲幫主不肯光明正大的從長廊走進院子,非要走旁門左道,那本姑娘也得給雲幫主來點特別的歡迎禮儀了,哈哈,滋味如何?」
「滋味不好受,不過能見識這番手段,雲某覺得頗值。說吧,要怎樣,你才肯放了雲某?」
「第一,金錢幫不能于吳王府為敵;第二,不準再來和空竹老人為難。」江雨虹扳著手指頭,一邊說,一邊觀察雲飛揚的表情。
「哈哈,你殺了雲某吧,這兩件事情雲某都做不到。」雲飛揚這麼痛快的拒絕,到是讓江雨虹頗為吃驚。
「難道這兩件事情比你的命還重要?」江雨虹忍住心中的怒氣,說實在的,雲飛揚要是真不答應,她不確定自己真能下手殺了他。
「雲某雖然是金錢幫的幫主,但是金錢幫並非雲某一個人的金錢幫。江姑娘,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們江湖上的幫派要想在長安城中立足,沒有官府的背景是不可能的。金錢幫和你師父的興樂幫各為其主罷了。所以,金錢幫是否和吳王府為敵,並不是我雲某說了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雲飛揚這麼痛快地說出拒絕江雨虹提議的原因,雖然出乎江雨虹意料,但是卻也讓江雨虹對他的嫌惡之心減了幾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雨虹當年人在職場的時候,有時候做事情,豈非也是沒的選擇?
這麼一想,江雨虹到是不願意再在第一個條件上糾纏,她繼續說︰「好,你既然堅持要和吳王府為敵,那我江雨虹也不會怕你,到時咱們各憑本事見個真章。那麼第二個條件總和你們金錢幫沒關系了吧,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為何一定要和空竹老人為難?」
「雲某和空竹老兒,乃是家仇,家仇不報,枉為人子。總之,你要麼殺了雲某,否則雲某活著的日子,必定不會放過空竹老兒。」雲飛揚看著空竹老人,眼里幾乎冒出火來。
江雨虹嘆了一口氣︰「雲飛揚,不若你把往事說出來,我看說不定其中有什麼誤會。空竹老人當年和你父親是知交好友。他離開江南以後,就失去了和你家人的聯絡,又怎麼能害你家破人亡呢?」
雲飛揚冷冷地哼了一聲︰「空竹老兒,你一定要逼我說出當年的舊事?」
空竹老人看著雲飛揚︰「為何我離開江南以後,就再也沒了你父親的消息?我本以為你父親是隱逸之人,不願學俗人那般往來,交友只求‘乘興而來,興盡而歸’罷了,所以我就也不效那俗人行事,想來從此相忘于江湖也是灑月兌之事。可現在從你的話語中,我才知道,你父親銷聲匿跡似是另有隱情?」
雲飛揚的右拳握緊又放松,放松又握緊,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後,他才仿佛下定了決心,盯著空竹老人狠狠地說︰「好,反正你既然不怕羞恥,那我也就不怕說出當年的往事。不錯,你走了之後,我父母之間確實發生了一件大事」
空竹老人素來沉靜的面容听到這句話的時候,也遽然變色︰「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你還假惺惺若不是你,你勾引走了我母親,那為什麼我母親在你走後也離開了家?」雲飛揚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完這句話。
「 嚓」一聲,空竹老人手里握著的茶杯猛然碎裂開來,破碎的瓷片扎進空竹老人的手心,鮮血混在茶水里流下來。空竹老人渾然不覺,只是瞪著雲飛揚,目光甚為可怕︰「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你母親隨我離開你胡說你不能這樣污蔑你母親我自離開後,再也不曾見過你母親一面」
「母親離開以後,留給我父親一封書信,說是對不起我父親,她心已經另屬他人,再留在我父親身邊,是另外的一種不忠,對不起夫妻情分。」雲飛揚咬牙切齒。
「你母親好狠心,拋夫棄子?」江雨虹覺得不可思議。
「那個時候還沒有我。」雲飛揚冷冷地說。
空竹老人神情恍惚,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那個淡紫衣裙,清雅如茶的女子縴縴素手捧著茶杯,將茶之一道的趣處,用極溫和的聲音娓娓道來。空竹老人很明白自己為何要離開雲家莊,要離開江南。
因為,他也是對她動了情,動了心啊。
這個他尊為嫂的女子,是他最敬重的知己的妻子。
他不敢,不能,不願再駐足停留下去,只怕情不自禁,情難自己。
他還記得,當他突然提出告辭的時候,她黯然的眼光。
只是,他卻不知道,當他離開後,她也選擇了離開。
「她,你母親她,並沒有來找我。」空竹老人低低地說。
「你母親離開你父親,是因為她覺得對不起父親,她既不願褻瀆夫妻情分,也不願褻瀆了心中那份感情,所以你母親的離去,不是為了找空竹老人,而是她容不得變心的自己留在你父親身邊,她是在自我放逐啊。」江雨虹長長嘆息了一聲。
雲飛揚猛然睜大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江雨虹︰「你,你怎麼和我父親說的話一模一樣?家父當年為了讓我不可記恨母親,曾經如此這般說過。」
「你母親走後,去,去了哪里?」空竹老人的話語顫抖起來。
「母親走後,父親四處尋找也沒有找到母親的下落。後來,直到有一天,父親接到了一封信。他看完信離開江南,一路奔波到了長安城。父親在長安城郊的尼姑庵里找到了母親。當時,母親很快就要臨產。原來母親離開江南不久,就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她本想在尼姑庵中出家修行,但是既然有了身孕,也就無法出家。母親托人送信給父親,父親才知道母親的下落,立刻趕來尼姑庵。」雲飛揚的聲音低沉下去。
停了一會,雲飛揚才繼續說下去︰「母親生完我後不久,就離開了人世。父親當時受此刺激,就變得有些瘋瘋癲癲,他埋了母親後,也不回江南,帶著我,流落在長安城里。」
江雨虹忽然想起來,雲飛揚在帶她經過那片貧困破落的街區時,曾經說過,他是在那里長大的。
瘋癲的父親,髒亂的環境,雲飛揚的成長,都經歷過怎樣的痛苦?
「父親日日買醉,醉了就喊母親的名字。難得清醒一次,他就指點我一些家傳的武藝,這樣,我才能少挨點別人的打。後來我十歲那年,父親,父親在一次醉酒後就再也沒有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