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月神湖邊的時候,夕陽的最後一縷霞光已經落到了遠處的山丘後,一輪明月從天際緩緩升起,將柔和的月光灑滿大地。月神湖畔燃起的篝火和路邊樹林里懸掛著的燭火同天上的月光交相輝映,明亮中更多了一份柔軟。
一排篝火像一道邊界,把男子和女子分割開來。女子在篝火以西,男子則在篝火以東,篝火的北面就是月神湖,湖水波光蕩漾,微風掠過湖面,泛起漣漪,就像有人把月光揉碎了灑在湖面上。
靠近篝火的男子女子都是鎮上及其附近鄉鎮的未婚男女,再往外圍,則是來看熱鬧的人群,男女老幼都有。江雨虹和李漱並不知道她們模仿別人的打扮是一種標志,露出縴腰,頭蒙面紗到這里來的少女,彰顯著的是未嫁女子的身份。本來江雨虹和李漱是混在外圍的人群中看熱鬧,卻不知不覺被擁到了前面,推進了最前面準備唱歌跳舞,吸引單身男子目光的少女群中。
篝火的南面,面朝月神湖的地方,已經鋪起了皮氈,上面擺放著椅子和桌子。這里坐著的是鎮上的頭面人物。江雨虹和李漱本來好奇地想看看那位鎮長的兒子什麼樣,她倆慢慢挪動到女子隊伍最南段的地方。這里距離擺放桌椅的地方也就三十步左右,椅子上坐的諸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不過江雨虹和李漱目光轉了一圈,只看見幾個足有五六十歲的老者坐在那里,正在閑聊著什麼。這些老者都坐在側面的位置上,主要的幾個座位還空著,顯然重要人物還沒有到場。只有侍女在源源不斷的把各種水果和酒水端到桌子上,中間的桌子上面還放著剛才采摘的鮮花。
江雨虹正在想著,李恪身為征西大將軍,會不會被鎮長請來參加這場盛會,忽然手臂被李漱扯了一下︰「那邊有個人一直盯著你看呢。」江雨虹的目光順著李漱所說的地方看去,果然有一個二十歲左右年紀,穿著獵裝的英俊男子正在看自己。
那男子見江雨虹看向自己,朝江雨虹笑了笑,神情中竟然還帶著一絲靦腆。江雨虹臉上蒙著面紗,只有一雙眼楮露在外面,她不想在這里惹什麼是非,趕緊避開了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欣賞不遠處的湖水,但她眼角余光看到,那男子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
李漱湊在江雨虹耳邊,低聲說道︰「喂,你可是我未來的三嫂,如果那男子敢來糾纏你,我就替三哥揍他一頓,嘻嘻。」
江雨虹瞪了李漱一眼︰「別胡鬧。咱們就是來湊湊熱鬧,見識見識罷了。難不成我們的合浦公主要在這里找個乘龍快婿?那我到是可以考慮幫幫你哦。」
李漱吐了吐舌頭︰「算了吧,饒了我吧。」
江雨虹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我可不敢把你這公主擅自嫁出去,不然等我回長安怎麼向皇上交代,走的時候一個人,回來的時候成了……」剛說到這里,江雨虹忽然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他怎麼會在這里?」
篝火那面離那個獵裝男子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雙手背在身後,仰面看著天邊的明月。雖然身處在熱鬧擁擠的人群中,這男子的身形卻透露出寂寥之意。他的面容偏向中性,劍眉星目中透出的俊雅風流和野性不羈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五分俊逸、三分邪氣,還有兩分狂狷。正是金錢幫主雲飛揚
江雨虹的目光在雲飛揚身上一掃即過,她可不想引起雲飛揚的注意。這個人雖然算不上她的敵人,但是也不能說是朋友。總之在江雨虹的感覺中,雲飛揚過于邪氣,有時候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是個比較棘手的人。
如非必要,對這樣的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李漱也已經看到雲飛揚了,她自然是見過雲飛揚的,此時見到他出現在這里,也不禁有些驚訝︰「他怎麼也會來到這里?」
「金錢幫也有商隊出入塞外,而且當年金錢幫就是在西域起家的。他到這里來也沒什麼意外……」江雨虹正對李漱說著,卻看見雲飛揚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目光往她們這面一掃,江雨虹趕緊拉著李漱垂下眼皮,裝作看帥哥被發現的架勢。反正她倆都帶著面紗,穿著當地少女的衣飾,估計雲飛揚怎麼都不會猜到她倆身份的。
正在這個時候,擺放桌椅的地方忽然熱鬧起來,一群人在簇擁中走了出來。當先的那個人長著濃密的長胡子,高鼻深目,頭上戴著一頂圓圓的氈帽,身穿長袍。江雨虹看他落座的位置,以及周圍人對他的尊敬神態,已經猜出來,這個人應該就是三河鎮的鎮長大人了。
鎮長旁邊的客座上坐著的人雖然身穿便裝,但是從舉手投足上能看出來,應該是有權貴人物。江雨虹當然不知道,那坐在鎮長旁邊的,是靈州城刺史李宗道的心月復長史楊合。
三河鎮並不受靈州刺史轄制,但是當年靈州城的第一任刺史李子和同三河鎮現任鎮長的父親是結義兄弟,曾經一起救過高祖李淵。當時李子和還叫郭子和。大唐立國後,郭子和把當時還處于割據狀態的靈州獻給大唐。高祖李淵親自封他為「靈州總管」,是靈州的第一任刺史,並賜國姓為李,改名李子和。
現在的三河鎮鎮長叫彭章阿,和現任的靈州刺史李宗道也是以兄弟相稱。這次月神湖盛會,本來李宗道是準備親自前來,結果李恪回到軍營以後,就以有緊急軍情之名把李宗道請到了大軍之中。李宗道只好派自己的心月復長史楊合前來向彭章阿說明情況,並且代自己出席這場盛會。
本來按照彭章阿的願意,是要請李恪也來此參加月神湖盛會的,但是李恪以軍情緊急為由推掉,他也沒有辦法。彭章阿想請李恪來此,也是有自己私心的。他現在有一兒一女,女兒彭秋野,女兒彭秋水都是人中俊杰。彭章阿很想撮合女兒彭秋水和李恪在一起。他此舉到不是為了攀龍附鳳,而是確實欣賞李恪這個人。
自從李恪領征西大軍駐扎在鎮外,軍紀嚴格,不但沒有出現軍士在鎮上鬧事的情形,還因為將士們在鎮上采買物品,讓鎮上更加繁榮。而且李恪在到來之後,領軍出征幾次,雖然只是一些小規模的驅逐戰爭,但是他指揮得當,身手高強,也讓彭章阿刮目相看。
所以彭章阿見到李恪沒有來,內心有些失望,但是卻也不會形于言表,依然和長史楊合談笑風生。
眼見明月升越升越高,天上一輪明月,湖面上一輪明月,相映成趣。地上的篝火燃燒的正旺,而篝火邊的人群已經開始有歌聲飄起,彭章阿身邊的一個老者站起身來,手一揚,一支火箭甩到了天空上。
火箭炸開,絢爛的火花灑落下來,隨後,只听到那個老者大聲說道︰「月神湖盛會開始,現在先向月神獻祭」
人群發出歡呼聲,只見月神湖上有一艘船向篝火的方向駛來。船上堆滿了鮮花,鮮花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淡柔和的光澤,但是站在船頭的少女竟然讓鮮花也黯然失色。
那少女臉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面紗,面紗上綴著米粒大小的寶石,可是世上再美的寶石,也比不上她的雙眸,那天上的月光似乎都收在了她的雙眸中。少女身姿曼妙,層層輕紗長裙隨風飛舞,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上面則是精美的短襦,也是用層層輕紗制成。
在少女身周,還站著七八位女子,但是和少女一比,卻遜色了許多。
江雨虹雖然是女子,卻也看得目醉心迷,那少女就像是湖上的仙女,乘風而來。這個少女正是彭章阿的女兒彭秋水。
隨著樂聲響起,彭秋水和船上其余少女一邊跳舞,一邊捧起船上的鮮花,往湖水里撒去。江雨虹已經從旁邊人群的叫聲中知道,那少女是鎮長的女兒,此時往湖水里撒鮮花的舉動,正是祭祀月湖女神。那其余少女也是鎮上選出的出子一同參加祭祀的。
江雨虹忍不住低聲對李漱說道︰「看不出來,那鎮長竟然能生出這般漂亮的女兒。想必他的兒子也是很出色的人了。」
李漱點點頭,又伸長脖子左右望著︰「女兒都出來了,怎麼兒子還沒露面?」
江雨虹撲哧一笑,暗想李漱還真有點潛質啊。
船上的鮮花都撒完以後,船也停在了湖邊,彭秋水在眾少女的簇擁下走下船去,來到篝火邊。她們繞著篝火開始邊歌邊舞,篝火這邊的少女也開始隨著彭秋水舞動起來。只見長裙飛舞,笑靨如花,少女的氣息比春花還要誘人。
這面少女們已經開始翩翩起舞,但是篝火那面的男子卻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江雨虹和李漱也被那些舞動的少女帶到了場上,她們被那歡樂的氣氛感染,也開始旋轉著腳步,雖然舞姿略顯生疏,但是也像模像樣的夾雜在人群中舞動。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低沉的歌聲響起,那是渾厚的男子聲音,但是又帶著一絲戲謔,不知道為什麼,江雨虹一听到這個歌聲,就可以肯定鎮長的兒子彭秋野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