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方怡到了娘家,母親真正刷碗,林東海坐在板凳上正在抽煙,整個外地煙霧繚繞,母親一邊刷碗一邊可咳嗽,母親一直氣管不好,一到秋涼天氣一寒,就會犯老毛病,林東海何曾因為她的毛病,不在屋里抽煙,大煙小氣的,母親受不了只有到冷院子里轉轉,方怡給她買了多少藥,病情始終不得緩解。
做女兒的當然心疼母親,可又不敢勸解父親,自小到大,方怡沒見過林東海的笑臉,有人說他是瘟神臉,永遠不會笑,方怡倒是知他的底,見到他喜歡的人笑得歡著呢。
他對他的大兒子有笑臉,他對兒媳婦都有笑臉,他對村里一個不正派的女人啥時不是笑臉相迎,方怡老實,但不是沒有眼力見,她看得出來她也不會說,估計母親也是看得出來的,她不敢說。
方怡和林東海打過招呼,幫忙母親收拾完,把母親拉到南門口,跟母親說︰「我們到淑蘭姐家坐會。」
方怡的母親姚喜梅很怕林東海,啥時都是畏畏縮縮,只要林東海在家,不打他的知字不敢走出家門半步︰「我和你爹說一聲。」姚喜梅進屋說︰「他爹,收拾利索了,我和方怡到外邊待一會兒。」
「去吧,」林東海倒是痛快,一句不問就放姚喜梅出門還是頭一次,這兩天他的心情好方怡的親爹來了,給了他一千塊錢,如果把女兒認給他,二十年的撫養費都會還給他,嗯,到時好好拸他一頭子,老來,老來,也要發筆財,多少還不是自己說了算,多給錢把老婆領走也行。
姚喜梅心里一松,林東海第一次對她這樣客氣,可她心里有事心里還是忐忑,方怡的親爹竟然來找孩子,方怡二十幾歲的人,沒見過他一面,方怡會認他嗎?姚喜梅對這個前夫二十幾年都沒有磨滅她對他的感情,她認為他不是一個負心的人,他們成親兩年,從沒有像林東海這樣對過她,林東海對她越不好,她越是想那個前夫,如今他有妻子有兒女,自己是沒希望了,他能認女兒也是好的。
就是後悔當初結婚沒有領證,他的父母來信說,等我們回了天海再登記,自己就信以為真,他的父母把他調回城里,就讓他和她斷絕關系,自己知道有了身孕,到天海找過他一次,他的父母咬住沒有結婚證這個理由,據不承認她,也不讓他們見面。
自己被他的父母趕了出來,她一個農場的姑娘才二十歲的人,哪有主意,父母都氣病了,恨他一家喪良心,逼著自己嫁給死了老婆的還比她大十幾歲的林東海,林東海樂意娶她,可過後還嫌棄她,怕被人看不起,賭氣搬回關里老家,從此隱瞞了關外的事,她大兒子三歲,對以往的事也記不太清,就這樣過了漫漫的二十多年,能有不透風的牆嗎?這次他來找女兒,林東海禁止他透給外人,給他三萬塊錢,他就允許他明著認,如果不給,偷著認,他就只要撫養費,姚喜梅想著林東海的行為,母女已經走進葛淑蘭的院子。
姚喜梅不知方怡會問身世的事情,以為就到葛淑蘭家串門呢,啦了幾句閑磕,葛淑蘭就走了出去,給方怡母女倒了地方,好讓方怡跟母親說正事。方怡的聲音壓得很低︰「媽,咱家這兩天來人了?」
姚喜梅就是一驚,方怡怎麼知道了?他去找了方怡?他可是答應林東海通過家里找方怡,怎麼自己去了呢?
姚喜梅眼楮一暗︰「有人找過你?」
「有一家人找到了我,竟然說那個男的是我親爹,這是怎麼回事?」方怡看著母親的眼楮,母親已經哭了。
「媽,你別哭了。二十多年了,你到底哭了多少回,估計那個男人是拋棄我們的吧?值得為那人掉眼淚嗎。」方怡擦去母親的眼淚︰「說說你們的故事吧。」
方怡的話,起了決定的作用,一向懦弱的姚喜梅即刻乍住了哭聲,听了母親的講述,方怡心里一片清明,沒有目的拋棄她二十多年的人能來找她?現在的方怡是不信的。
可憐的母親,婚姻的受害者,全都是女人,不但身體受害,心靈的創傷更是沒法彌補,一個東北女孩,被大城市的紈褲子玩弄了感情,又給她留下終生的痛苦傷害和恥辱,讓自己的人生不敢見太陽,損不損哪,又來給未愈的傷口來撒鹽,缺不缺德呀,他們,沒人性的東西,認他那個父親,簡直是天方夜譚。
方怡安慰了一陣母親︰「回了,媽,就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你如果跟林東海過夠了,就跟著女兒過吧,省的他整日糟踐你,他清高,讓他自己去清高吧。」
姚喜梅搖搖頭︰「咱不要那麼沒良心,她畢竟養育了你,媽已經受慣了,他能把一個木頭人怎麼樣,丟下你妹妹我也不放心,混吧,他比我大那麼多,他死後,我也只有跟著你們姐倆,你哥哥還能給我養老,劉香也得吃了我。」
方怡心里一陣難過,母親一向不愛說話,她是把自己當了木頭,壓抑了自己的一輩子,苦命的人生,婚姻不幸的女人,都是這樣的下場,被人人貶,被人人欺凌,這還是在新社會,舊社會被遺棄的女人自殺的那麼多,她們的命運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