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管請假回來，帶了很多家鄉土特產給林之乎，大包小包的，並晚上請她吃飯。林之乎真誠的表示了感謝。
席間周主管笑說︰「我兒子很喜歡你送給他的那個汽車。」林之乎笑說︰「喜歡就好，那我花血本也算是花得值得了。」周主管笑說︰「對了，我這次回來打算辭工。」林之乎微微笑了笑，不說話。周主管好奇看著她說︰「你怎麼一點都不感到吃驚？」林之乎說︰「意料之中的事情。」周主管說︰「你怎麼料到的？」林之乎說︰「你之前都有考慮回家發展，方便照顧老人和孩子，只是一直下定不了決心，這次你兒子生病住院估計能促使你下定那個決心，錢是賺不完的，家人才最重要，還有，你可能對鄧小姐有點不滿，兒子生病住院請半個月的假她卻猶猶豫豫的，擔心生產部沒有人照看會大亂，多了幾分銅臭味，少了幾分人情味，這幾年你一直兢兢業業，還從來沒有請過假。」周主管笑說︰「還是你了解我。」林之乎若有所思的說︰「這個時候恐怕不好辭工，因為一則年底生產比較忙；二則年底也不好招人，鄧小姐會拼命挽留你的，實在挽留不住就建議你明年開年再辭工，那個時候比較好招人。」周主管說︰「其實不用招人，直接你接我的班就好了，到時我向鄧小姐推薦一下你。」
林之乎又是吃驚又是著急，說︰「你千萬別向鄧小姐推薦我，還是推薦小唐吧。」周主管不解問︰「為什麼？小唐我倒是也想過，不過始終覺得你更合適一些。」林之乎說︰「你覺得合適，鄧小姐不一定覺得合適，你知道的，她一向不喜歡我。打從一開始起她就覺得我跟生產部走得太近了，頻頻插手生產部的大小事情，現在你先是推薦我暫代你的工作，現在又推薦我正式接手你的工作，鄧小姐會怎麼看你，怎麼看我，怎麼看待這整件事情？這半個月暫代你的工作已經很勉強了，那是鄧小姐給你面子。我之前說你害我是說認真的，不是開玩笑。」周主管說︰「我也是為了你好，其實你有能力，做跟單太虧了，沒有機會晉升，工作也低。」林之乎說︰「我知道，謝謝你的好意，但真的不用了。你推薦我那是讓鄧小姐為難，同時也是讓我難辦，還是推薦小唐吧，鄧小姐也許會認真考慮一下，她也有能力，一直做生產文員也虧。」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小唐笑著對周主管說︰「謝謝你的那些家鄉土特產。」周主管笑說︰「不用謝，一點心意而已，我不在的這半個月一切還正常吧？」小唐笑說︰「挺正常的，不然也不好意思見你啊，臨走之前交代了又交代。」周主管笑說︰「對了，我這次過來會辭工。」小唐先是吃驚，然後就是高興，那天听王組長那麼說她便上了心，想周主管這次過來會不會真的辭工，沒想到他真的辭工，假裝舍不得說︰「怎麼剛過來就要辭工？」周主管微微笑了笑。小唐笑說︰「鄧小姐不會放你走的，就是放你走，也要等到明年開年了，那個時候比較好招人。」周主管說︰「反正我已經打定了主意，年前一定要離開，開年不會再過來，其實不用招人了，不是有你跟林之乎嗎？」。小唐心里一動，開心笑了笑。周主管說︰「我這就去找鄧小姐談談，提前打聲招呼，順便把這些拿給她。」
周主管前腳出去，鄧雅致後腳進來。小唐問︰「包得怎麼樣了？」鄧雅致說︰「快包完了。」小唐又問︰「具體還有多少沒有包裝？」鄧雅致說︰「不知道，沒有問。」小唐默不作聲，心里暗暗有點不悅，鄧雅致就是這樣，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從來不會多做一點。鄧雅致說︰「看不出來周主管還挺大方的。」小唐故意不屑笑了笑，說︰「那算什麼？他送給林之乎的更多，並且昨天晚上一過來就請她吃飯。」鄧雅致吃驚說︰「不會吧？」小唐說︰「怎麼不會？」鄧雅致說︰「那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還真的是很好。」小唐說︰「好得不得了。」說著猛烈咳嗽了幾聲。鄧雅致說︰「你的感冒還沒有好啊？」小唐說︰「沒，吃了一點藥，但感覺一點效果都沒有。」鄧雅致說︰「那去打針了。」小唐說︰「哪有時間啊？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加班。」鄧雅致說︰「我看你就是累病了。」小唐微微笑了笑，說︰「听說周主管要辭工。」鄧雅致吃了一驚，說︰「你听誰說的？」小唐笑說︰「當然是听周主管本人說的，所以確實可信。」鄧雅致皺眉說︰「剛請了半個月的假過來就辭工。」小唐笑說︰「不止要辭工，而且看態度十分堅決。」
周主管辭工，情形就跟昨天晚上林之乎設想的一樣，鄧小姐先是拼命挽留，然後就說可以辭工，但希望他能做到明年開年，等公司招到了人再離開。周主管沒轍，只得說︰「其實不用從外面招人，我覺得可以從內部選拔人才。」鄧小姐好奇問︰「你這麼說心里大概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了。」周主管表情有點猶豫，因為林之乎昨天晚上一再叮囑他千萬不要向鄧小姐推薦她，但她確是最合適的人選啊，他是為了公司好，同時也是為了林之乎好，因此點頭說︰「有了。」鄧小姐好奇問︰「誰啊？」周主管躊躇了有一兩秒鐘的樣子，然後終于下定決心似的說︰「林之乎。」鄧小姐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勉強笑了笑，說︰「你真的是非常看好林之乎，之前請假的時候推薦她暫代你的工作，現在辭工又推薦她正式接替你的位子。」周主管表情有點難堪，說︰「因為她有能力。」鄧小姐說︰「我知道她有能力，只是把她調過去做生產主管，那誰做跟單文員呢？我們公司的跟單不同于其它公司的跟單，很重要，一般的人根本就勝任不了。」周主管無奈說︰「除了林之乎之外，小唐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鄧小姐微微笑了笑，說︰「她的確也是一個挺合適的人選，在生產部呆的時間比較長，對生產部的事情很了解。這樣吧，我考慮幾天，你自己也考慮一下，現在公司真的離不開你。」周主管勉強答應下來。
鄧小姐坐在位子上發呆。這時鄧雅致進來了，好奇問︰「怎麼了？」鄧小姐回過神來，看著她問︰「有什麼事嗎？」。鄧雅致說︰「沒什麼事，就是想你了所以上來看看你。」一面說，一面過去坐下。「周主管剛上來是不是找你辭工？一請假回來就辭工，真是有點過分。」鄧小姐默不作聲。鄧雅致看了她一眼，問︰「你答應了沒有？」鄧小姐說︰「沒有，但看他的態度挺堅決的。」鄧雅致說︰「年底不好招人了，開年了才好招人。」鄧小姐說︰「周主管提議從公司內部選拔人才。」鄧雅致好奇問︰「選誰呢？」鄧小姐說︰「他有兩個人選，一個是林之乎，一個是小唐。」鄧雅致吃了一驚，說︰「她們兩個人？」鄧小姐說︰「我剛考慮了一下，林之乎倒是有能力，這半個月把生產部管理得井井有條的——」鄧雅致打斷說︰「那小唐呢？她就沒有能力啊？」鄧小姐說︰「她也有能力，而且還有優勢，在生產部呆的時間比較長，對生產部的事情很了解，但她總是按照別人的吩咐做事，沒有自己的主意，其實綜合對比，林之乎更合適一些。鄧雅致皺眉說︰「但我更看好小唐一些，她工作又認真又負責，都感冒兩天了，咳得厲害，不肯去醫院打針，只吃藥，說工作要緊，沒有時間。」鄧小姐著急說︰「叫她趕緊去醫院打針了，別越拖越厲害，年底忙，一堆事。」鄧雅致說︰「跟她說了。」鄧小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鄧雅致說︰「我還以為周主管很大方，送給你那麼多東西，沒想到他送給林之乎的東西更多，幾乎是你的一倍，而且昨天晚上一過來就請她吃飯。我說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還真是好。」鄧小姐听了心里自然有點不舒服，說︰「難怪他拼命推薦林之乎的。」鄧雅致吃驚說︰「他拼命推薦林之乎？」鄧小姐點頭說︰「是啊，因為我對林之乎的評價有所保留，他才改推薦的小唐。」鄧雅致猜測說︰「他們兩個人的關系是不是有點非比尋常？周主管可是有家室的人。」鄧小姐一句話不說，臉色有點難看，因為觸動了心事，她當初之所以離婚就是因為老公在外面有了相好的，所以她對這些事情特別敏感，當然也十分反感。「惡心你不知道，林之乎還送了一盆仙人球給周主管，周主管當做寶貝一樣。」鄧小姐的臉色更難看了，那個相好的送了一盆含羞草給她老公，她老公也當做寶貝一樣。「林之乎根本就不用考慮，小唐是最合適的人選了。我跟你說，如果小唐接周主管的班做生產主管的話，我繼續呆在生產部；如果林之乎接周主管的班做生產主管的話，我不會再呆在生產部，你另外給我找個事做。」鄧小姐說︰「做什麼？」鄧雅致搖頭說︰「不知道。」這時莫莉進來了，她剛在會議室接待一個客人。鄧小姐說︰「好了，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主張。」鄧雅致于是出去。
過幾天，鄧小姐終于同意了周主管的辭工，但有兩個要求，一是做到年底去；二是好好帶小唐。周主管答應了。小唐高興之情溢于言表，雖然鄧小姐說看情況，如果開年有合適的生產主管就招一個，她想的是趁這段時間好好表現一下，鄧小姐也許就此打消了明年開年重招生產主管的念頭。但高興歸高興，另一方面還是挺憤怒的，因為鄧雅致告訴她了周主管初時拼命推薦林之乎的事實。小唐氣得不行，她本來對周主管還有一些感激之情，覺得他栽培了自己，提拔了自己，但現在一點都沒有了，記起的全部都是他的不好，比如當初她跟江曼兩個人起爭執的時候周主管站在江曼那一邊，又比如他過來帶給她的東西比帶給林之乎的東西少，等等，總之不管是雞毛，還是蒜皮全部都被扒拉了出來，同時對林之乎也有一些不滿。但所有這些不滿，她並沒有表現出來半點，尤其是在周主管的面前，對他還是像從前一樣，而且甚至更好一些。
本來一早都說好了，做到年底放假離開，但辭工書正式生效十幾天之後周主管便提出離開，鄧小姐假意挽留了一下，然後也就答應了。
晚上林之乎請周主管吃飯，算是給他踐行。周主管喝了一口酒，說︰「本來還想做到年底放假，沒想到十幾天就可以走了。」林之乎說︰「我正想問你這件事情，怎麼了？」周主管說︰「這段時間我帶小唐，發現她背著我偷偷做了很多功課，很多東西我才剛講了幾句她就點頭表示知道了，所以不消幾天我就沒什麼可教她的了。」林之乎默不作聲，這個她知道，以前曾撞見過好幾次，只是沒有說而已。「這也就算了，說明她上進，但她借口想早一點上手，建議我把所有的工作全部交給她去做，我只需要在一旁看著，稍微指點一下，這個建議本來也不錯，但她全盤接手我的工作之後，就把我完全排除在外了，她就是生產部實際上的主管了，我覺得挺沒有意思的，因此跟鄧小姐商量提前離開。」林之乎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說︰「她是想借此向鄧小姐證明她非常能干，很快就可以上手，讓鄧小姐對她充滿信心，由此打消明年開年重招生產主管的念頭。算了，提前離開也好，你不早就盼著離開嗎？」。周主管說︰「你說得也有道理。那也就算了，但問題是她找出了我之前工作上的一些疏漏，向鄧小姐建議修正，她早知道那些疏漏為什麼不告訴我？」林之乎想了想，說︰「算了，她總算是勤奮努力，認真負責，是一個不錯的接替人，你就大度一點了。」周主管搖頭說︰「現在也只能這麼想了，只是我心里隱隱有點難過，枉我一直對她那麼好，甚至比對你還好，很欣賞她，替她不值，不遺余力的在鄧小姐面前推薦她，她卻那樣對我，這種感覺好像被人欺騙了感情一樣。」林之乎說︰「好了，有些事情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周主管說︰「我原本還想多帶她一段時間，多教一些東西給她，那樣明年開年鄧小姐就不用招生產主管了，但她卻那個樣子。」林之乎說︰「她那個人經常聰明反被聰明誤的。」
之後散了，林之乎心情有點郁悶，回公寓就一頭栽倒在床上，兩只眼楮看著天花板發呆。阿敏回頭看了一眼，問︰「怎麼了？」林之乎說︰「好累啊。」阿敏皺眉說︰「當然累了，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不分白天黑夜，看你都瘦了不少。」林之乎說︰「你終于承認我瘦了。」阿敏撇嘴說︰「瘦了又怎麼樣？不及人家感冒了，要去醫院打吊針，惹人同情，加分不少，你姓‘林’都挺諷刺的，身體比林黛玉好一百倍不止。」林之乎不說話。阿敏說︰「你還真是不值，那半個月暫代周主管的工作，人忙得好像陀螺一樣，開會的時候鄧小姐卻只夸獎小唐，說她工作認真負責，每天晚上加班，都病倒了，這也就算了，反正你也不稀罕鄧小姐的夸獎，還叫她接周主管的班，其實你比她不知道合適多少，這也算了，反正你對那個職位也沒什麼興趣。可氣的是小唐這次又漲了工資，而你呢，一毛錢都沒加，憑什麼她加你就不加？現在她工資都比你高了，你做著還有什麼勁？我要是你就辭工了，年底離開，開年我們一起去找工作。還有更可氣的，剛開始小唐還以為你跟她競爭，那麼積極圖表現，跟鄧雅致打得火熱，其實你哪有跟她爭位子的意思？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還是你自己說得好，問題的關鍵不是自己沒長一個君子之月復，而是別人長了一顆小人之心。」林之乎從床上坐起來，說︰「去沖涼了。」阿敏不屑說︰「知道你不愛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