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冉抬頭間,便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一只手掀著竹簾。
猛然間看到這麼年輕的媽媽,黎冉頓時鼻子一酸,覺得只要一眨眼眼淚便會不受控制的流出來。回想起上一世五十歲的母親,頭上好多白頭,皮膚也因為長年下地,被太陽曬得黝黑,而且還有好多斑點,雙手因常年的勞累,充滿了老繭。摩擦的時候,經常能感到輕微的刺痛感。雖然後來黎冉和她姐姐兩人給母親買了好多保養品,一是因為媽媽舍不得用,二是不習慣每天都用,所以一直不見成效。
此時,咋看見年輕的媽媽,白皙的皮膚,這段時間照顧住院的爸爸,臉色憔悴,雙眼微腫,但整體看來,精神還是不錯的。那頭又黑又厚的長發,讓黎冉羨慕了一輩子。誰讓她的頭發天生發黃,發質很軟,也不厚,發梢還帶著自然卷。因此,她從小沒少被人叫過黃毛丫頭。
看現在的母親,恩••••••雖然有點豐滿,真的只是豐滿啊但還是真的很好看。
對比著,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出來。看著走進自己的母親滿臉寵溺,輕柔的抱起自己,抬起一只手輕輕的擦著黎冉臉上的淚水,溫和的哄著︰「胖,不哭,不哭了,乖。」听著母親沒有清亮的聲音,黎冉的淚流的越凶。
「嘿,二嫂,你看這丫頭。」姑姑看黎冉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便取笑道︰「昨天不是想媽媽嗎?怎麼現在見了倒是哭了?」
黎冉也覺得可笑,二十好幾的人了,怎麼見到了媽媽還哭成這個樣子。想著便抬起小手胡亂擦著臉上的淚水,抬起微紅的眼眸看著媽媽,用帶著哭泣後特有沙啞叫了聲︰「媽媽。」
「嗯」媽媽笑眯眯的應著︰「胖胖真乖。」
「看,那是爸爸。」媽媽指著正拄著雙拐走到門口的父親對黎冉說到︰「叫爸爸。」
看著爸爸略帶點期盼的目光,黎冉滿心復雜。索性把頭埋在媽媽懷里,心里默念︰對不起,讓我再任性一次。
前世他一直認為父親是愛她的,雖然說「愛」,卻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因為黎冉從記事起父親就沒有抱過她,更沒有像其他小孩子一樣背過她,這些都可以說是父親的身體不允許。她也從來沒怨過,但連父親牽她手,那雙大手模她的頭這些在她的記憶里都沒有過,讓她從來沒有真正體會和理解過「爸爸」這個詞的含義。
在她記憶力,只有爸爸每次喝過酒,才會和她親近。再後來,爸爸因喝酒又出過一次車禍,她和爸爸的距離就更遠了,每次休息回到家中,除了正常的問候,幾乎沒有正常的溝通過。
她知道和自己的親生父親弄到如此地步,她佔有一多半的責任,她和爸爸都太倔強,每次和爸爸說不到幾句話,就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爭吵起來。
她不想讓前世不好的記憶來影響自己︰爸爸,給我時間,讓我把以前的事情全部都放下。再來守護這一世的父愛。
「二哥,來,我們進去。」看到這麼尷尬的情況,姑姑開口道。
走過去想扶住父親,可是卻沒有下手的地方,因為父親的兩手都拄著拐。
微一愣,隨即一笑︰「爸和媽下地了,我先做飯,你們坐一會。」說完便錯身而過,走了出去。
屋里靜了下來,媽媽輕輕嘆了口氣,爸爸的神色也黯淡了些。黎冉也知道原因,老舅和老妗既然知道爸爸媽媽今天從醫院出來,來接黎冉,可是居然都不在家。
前世爸爸第二次出車禍,因為踫到了頭,有懂點醫術的人都說不敢移動,如果送到醫院,路不好走,磕磕踫踫的需要三四個小時,沒人敢送。沒別的辦法,只能回到家中。那時候的爸爸特別嚴重,當時昏迷了三四天,吃不下飯,都以為不行了,爸爸這邊有血緣的所有親戚,包括老舅,當時老妗已經去世了。居然看都不來看一眼爸爸,媽媽當時心都絕望了,直罵到沒見過這麼恨的父母。
天無絕人之路,住在鄰村的姨夫得知消息趕來後,在姨夫盡最大努力的醫治下,爸爸才醒過來,雖然腦袋沒有以前靈活,但,對于黎冉一家人來說,人能救回來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爸爸那邊的親戚在得到爸爸醒過來的消息過意不去才來看爸爸,不管怎麼說,爸爸始終放不下她的血緣至親,兩邊的關系才緩和了點。
前世黎冉就從沒有對他們之間的關系發表過任何意見,雖然覺得老舅和老妗做的過分,可是,她知道,不管爸爸和他們的關系怎麼樣,都不希望從自己的女兒口中听到有關自己親生父母的不是。
爸爸靠著門欄,進了屋子,走到最近的椅子坐了下來,把雙拐靠牆放好。
媽媽拉著黎冉走到爸爸身邊,有些不放心的勸道︰「不要在意,也許地里的活有點多,他們一會就回來了。」
爸爸苦笑的扯扯嘴角,地里的活多?今天可以這麼解釋,那他住院這麼長時間,他們就一直沒有忙的沒時間來看看他嗎?
他不明白,同樣都是兒子,他們累死累活的攢錢讓大哥,三弟,四弟上大學,為他們找工作發愁,為他們結婚忙活。就是因為他過繼給別人,所以,他們連一點時間都抽不出來?
他不相信,他一定要讓他們看到他的好,讓他們為當初把他送出去後悔。
隨即又有些頹廢的低下了頭,他怎麼可能做到,他只是一個殘廢,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殘廢。
想到那輛漆黑的夜下極速駛過來的沒有燈光的大客車,他的心里充滿了恐懼,憤恨。在醫院里,想到再也站不起來,他就想去殺人。他恨,那個客車怎麼連車燈都沒有,沒有停頓的沖了過來,又快速的奔走。當時倒地的他只知道那是個客車,什麼樣的客車,什麼樣的牌照,沒人看見。
這怎麼能讓他不怨,不恨,他失去了最寶貴的雙腿,卻沒有人來承擔責任,這世上不公平的事怎麼就都讓他遇到了?
看著爸爸有些漸漸猙獰的面孔,黎冉心里涌起疑惑,她從沒見過爸爸這個樣子。
前世,爸爸在生氣,也是充滿了憤怒,大喊大叫,要不就是誰都不理。
也許有什麼事是她所不了解的。
黎冉陷入回憶,前世到底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