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沒有睡過這麼香甜了,仿佛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學齡前時代,腦子里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沒有想、沒有夢,好的、壞的都沒有,就連四肢與軀干也仿佛不再是我自己的。無思、無識、無欲、無求,也許凡人在成仙成佛後就該是這個樣子吧!
我沒有過吸食毒品的經驗,那種人們形容的欲仙欲死的感覺並不曾經歷過。近幾年我對于酒色的「陶冶」卻是時常的進行,雖然也出于舊日的教育刻意地抵制過,但很快就沉迷在了其中了。那也是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但卻不足以使我完全的迷失自我,而且通常在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會出現種種的不適癥狀。
這次則不同,一張無形的溫柔浪潮托舉著、擁抱著我,似乎要把我迎入那永恆的、無邊的黑暗海洋當中。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卻在遙遠的地方傳來,干擾著我月兌離痛苦進入極樂。我不想理他,可這個聲音卻在那里雖然微弱卻極其頑固的干擾著我。
誰這麼討厭?我極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好了、好了!主公醒過來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帶著極度的欣喜叫了起來,接著就是連續不斷在耳邊對我的呼喚,可我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雖然這個聲音越來越清晰。這個人是誰呢?如果以後得功夫的話,一定要告訴他不可以這麼絮叨、這麼煩人了!
「你不是說主公已經好了嗎?!怎麼還醒不過來?!」在一連串呼喚得不到回復後,那個聲音由欣喜又變成了憤怒,連著一陣 嚦啪嚓什麼東西翻倒的聲音。其實我非常想告訴他我听見了並且他很煩人,只是腦子里一直在琢磨他究竟是誰。
「前田大人!主公的病情確實是穩定了了,只是神志還有些……」一個聲音抗辯著,只是不知理虧還是別的原因,聲音不是那麼通順。
「還敢抵賴!你這個庸醫……」
「前田大人請不要激動,主公發了如此高熱沒有那麼容易醒來!」另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阻止了第一個狂暴的聲音,原來第一個急躁的人是前田慶次,那麼第二個人又是誰呢?我繼續想著。「既然主公已經穩定,那麼你先出去!不過不許離開帥帳10丈以外,也不許和任何人談起主公的病情!」
「是、是、是……」那個可能是醫生的人忙不迭的答應著,听著越來越小的聲音應該是退了出去。
「主公病重至此難以理事,如今我們該怎麼辦?」前田慶次的語氣里充滿了焦躁不安的情緒,嗓門因而難免大了些。「……且不說進攻鳥取正在關鍵時刻,僅這軍中許多的豪族就是個不小的隱患。一旦消息傳出,整個西國都將震動,毛利家甚至可能發動對我等的圍攻!可要號召各地附庸對抗這種局勢,我們誰又都沒有這樣的威望,事到如今竹中大人你說怎麼辦吧!」
「無論如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此時我也听出,這個人是竹中半兵衛。「現在這里是我們六個人,消息也就擴散到這個程度為止了!好在主公昨晚已經制定了詳細戰略,並把具體執行的權力交給了我和前田大人,只要布置巧妙未必就不能……」
「那……主公怎麼辦?」另一聲音極為憂慮的說到。「目前我們考慮的一切因素都應該以主公為核心,主公現在的狀況無疑是不適合繼續留在此地了!可此時的全軍後退就是全線動搖,主公數年在山陰的苦心經營就極有可能毀于一旦!」
「島大人所說得不錯!諸星殿下不能留在此地,大軍卻不能撤!」另一個更為年輕的聲音接口說道︰「眼前的危急局勢只能按照竹中大人剛才的意見辦,近衛軍和帥旗都不能動!此間事情就由竹中和前田大人代為主持,挑選兩百名最為忠誠可靠的旗本換裝隨我護送諸星殿下返回建部山城!」
「……也只有這麼辦了,一切拜托蒲生大人!」一陣沉默後幾個人都認可了這個主意。
「可要有人請求晉見主公怎麼辦?」一個聲音又提出了新的疑慮。由于听了半天我的頭腦稍見清醒,因而听出了這個聲音是楠木光成。
「這個時候誰敢搗亂,我作主就先宰了他!」前田慶次因為心情不好顯然不想費這個腦筋。
「卻也不可一概而論……」竹中半兵衛顯然比他考慮得多些,也細些。「日前主公已經發了話,我們這就把山名豐國一伙人送走;高屋良榮膽小怕事,只要說幾句主公在籌劃大事的托詞他必不敢多言;剩下的就是赤井直正,安排他去岩神城防御宇喜多直家!三戚川時波多野家和宇喜多結下了心結,所以基本也沒有反水的可能,再說那個方向的要隘還都有楠木大人的忍軍控制呢!」
「那清彥大人如果要見主公怎麼辦?我們總不能攔著他吧!」楠木光成又提出了新的疑慮。「……以清彥大人的性情我們不可能攔得住,而他知道了真相又未必能夠保守秘密。讓他和蒲生大人一起送主公回建部山城顯然也不行,那樣就會招致更多的人猜疑主公是否還在營中!」
計劃進入了一個死胡同,所有人都在絞盡腦汁。「真個麻煩……」前田慶次喃喃自語到。
「讓他到西面去支援可兒大人!」竹中半兵衛突然說到。
「他會那麼老實的去嗎?」楠木光成懷疑的問到,顯然他極為了解新八郎的性格。
「讓他自己去當然不行,但把整個甲騎都調過去就沒什麼說得了吧!」竹中半兵衛看來已經考慮清楚了。「……就說得到消息毛利軍要大舉馳援鳥取城,要島大人率甲騎去協助可兒大人進行阻擊。清彥大人勇名卓著又兼本身隸屬甲騎,這麼說誰也不會猜疑有它!」
「就這麼辦吧……」看來其他人也沒有了更好的辦法。
「我們再敲定一下細節……」在一陣嘁嘁喳喳中,我又歸入了縹緲恍惚當中。
再次醒來是因為對于一個問題的考慮︰究竟用什麼方式飛翔才好?直到這個問題考慮了很久後我才想起這個問題的基礎︰我怎麼能飛得起來?可飄飄搖搖的感覺確實是在飛,因為這時我已經可以確定周圍沒有水,所以我肯定不是在游泳!
可我也沒有翅膀啊!這又怎麼飛得起來?不過此時這個問題在我腦子里也不能完全確定,所以伸手在自己的後肋下模了模。咦……?我的手竟然可以動了!我認識到了另外一個更重要些的問題。
四周黑洞洞的但同時又在輕輕的顫動,這就是我為什麼有飛起來感覺的原因。伸手在身下和四周模了模,在一層柔軟的鋪墊後是堅硬的牆壁,不時有隱隱的人聲從外面傳來。
「難道我死了?!這是在棺材里!!!」突然冒出的念頭驚出了我一身的冷汗。仙芝還在等我,盼著我出人頭地!我還有孩子要撫養!我還有美麗的姬妾、數不清的財富,生活的享受是如此的美好!我還有……我還不能死,我還不想死啊!(其實只要是怕死的人總能替自己找到理由,就算沒有前面的那些內容也會有別的,最後的結果才是真正要表達的意思!)
「砰、砰!」可能會被埋掉的恐怖猜想激起了我的一股力量,奮力在牆壁上敲了兩下,不知是聲音太小還是外面的人在忙著什麼,總之是沒有人听見。我又更努力的敲了兩下,要是再沒有人听見我也沒力氣繼續敲了。
「主公醒了……醒了……」這回驚動了外面的人,混亂中有人喊︰「去叫蒲生大人……快去……」
「 !」的一聲輕震我感覺停止了飄浮落到了地上,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許多人不知道在忙著什麼。
「不許停在這里!」一個女聲嚴厲地命令著眾人,語調里帶著一股不容違抗的強勢。「快把主公抬到那邊的樹林里去,你們幾個圍在四周擋住風!」
又「飄」了一陣後我再次停穩,不知是作了怎樣的布置總之是等了一會。隨著一道隔扇門的拉開透進了一片光亮,光亮里是幾張驚喜交集的臉。原來我是在一頂轎子里,以前還真是少坐。
「殿下您可算醒過來了,真是蒼天保佑!」蒲生氏鄉大口吁著氣說到,仿佛一下子卸掉了肩頭的千鈞重擔。
「辛苦你們了……」我努力展現出最具親和力的微笑,這些日子想來他們所有人承擔的壓力都不小。雖然不知道詳細的情形,但僅從他由西葫蘆變成黃瓜型的臉頰也能猜出個**不離十。「你怎麼也在這里?」我忽然在一邊看到了阿雪那張梨花帶雨的臉。說來奇怪,我此刻腦子可以說是一片混亂,但卻非常清晰地記著她此刻應該是在出石城。
「您前天經過出石城的時候,我……」她沒能繼續說下去,眼淚卻是奪眶而出。
「你……你……你姐姐生了沒有?」因為身體和腦子同時一活動,我的精神稍為好了些,但此時此刻我卻不知道究竟該對她說些什麼,結果冒出了這麼一句。
「生了……是個女孩兒!」听我這麼一問阿雪可能也意識到了不自然,臉上有些微微發紅。
「我們現在在哪兒?」我努力想直起身子但卻沒有成功。
「殿下不必擔心……」蒲生氏鄉用手朝遠處指了指,周圍的人們讓開了一道小縫。「再有一個時辰,我們就到建部山城了!」我從那道縫里,看見了遠處山頭上一座再熟悉不過的天守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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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里的熊︰病剛好後又淋了雨,直接導致重感冒!我怎麼能讓讀者大大們輕易猜到情節呢?(竊笑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