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陸道中段的地形復雜多變,但主要還是以小型密集的丘陵為主,不過這里與紀伊不同的是,森林和河流也是小而密集,因此誰也不敢百分百保證掌握全部情況。現在正是夏末的時節,草木的枝葉都很繁茂,因為這一地區一直以來就是大小勢力混戰的場所,缺乏安定發展的環境使這里看上去很荒涼。村鎮與田地極少而且相隔遙遠,觸目所及多是及膝的灌木雜草。
雖然上杉謙信安靜地等在前面,很多天都沒什麼大動作,可我們這幾支部隊依舊不敢掉以輕心。幾天來平靜的旅途並沒有使我們增加速度,相反在按部就班的同時更加警惕地加強了相互之間的聯系。
「已經越過加賀的邊境了,這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我輕輕帶了一下有些急躁的戰馬,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對蒲生氏鄉問到。
「忍者已經把偵查的範圍撒得很廣,有任何風吹草動我們都會及時發現!」他左右看了看,隊列的左右很遠依舊是荒涼寂靜的一片。「今天晚上我們在上熊野城住一宿,明天應該就能在手取川畔與柴田、羽柴兩位殿下會合了!昨天夜里派了三批忍者在這段路上來回巡查,沒有任何可以威脅我們這支部隊的敵方力量!」
「是沒有構成威脅的,而不是完全沒有?」我覺得他這句話有問題,總覺得心里不很踏實。
「這一帶確實有越後軍的小股部隊在活動,只是沒有任何一支的人數超過五百!」他表現得非常謹慎,但明顯比我信心高得多。「根據他們前一段時期的表現,只是攻擊一些小型目標,並沒有對任何城鎮造成威脅。而且這段路上並沒有適合伏擊的溝谷,草木也非常濕潤,所以斷路火攻的可能也不存在!」
「你確定越後軍只有騎兵,而沒有忍軍嗎?」我再次對他確認到。
「肯定沒有!」他回答得非常確定以及肯定。「上杉家的軒轅里忍者很多,但都是分散在各處偵察活動,我們的忍者還同他們遭遇過。根據實地觀察和搜查擊斃的尸體可以確定,他們並沒有攜帶任何用于野戰目的的工具。所以就算聚集起了三五百人,也不可能在隱蔽的情況下有什麼作為!」
「嗯……」我微微點了點頭,稍稍放了些心。
此次我出于謹慎部署上相當穩重,讓鐵炮隊在山中鹿之介、可兒才藏的足輕嚴密保護下居前;島勝猛的甲騎隨我的近衛軍居中;哥薩克輕騎兵和輜重隊走在後面。每個局部都有強力兵種隨行,而且「前穩後疾」便于援助。
上杉謙信這個對手我還沒有踫過,根據資料他與武田信玄雖然並稱「軍神」,但用兵方式還是有很大差別的。武田信玄深得「四如」兵法之妙,往往習慣用其冠絕天下的甲州軍從正面將對手從精神到**一起粉碎。上杉謙信似乎只偏重「風、火」兩字,即便是統帥十數萬大軍圍攻小田原城那次,也沒有進行持久不懈的作戰。好像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喜歡和敵人對耗,真正做到了「貴勝而不貴久」。
而且好像上杉謙信似乎並不太拘于用兵的形式,從大軍列陣到分散襲擾似乎都很擅長,「車懸」陣就是這種軍事思想的代表,既有強大穩固的本陣,又有詭異游擊的分隊。
「還真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要叫你過去的那些對手知道還不笑死!」看到我沉吟著神色不停變換,新八郎在旁邊不以為然地連連撇嘴。「上杉謙信能怎麼樣,還不一樣是兩個肩膀炕著個腦袋!他是能槍扎上不死,還是能刀砍上不傷?到時候就我一個人沖過去,取得他的腦袋還不手到擒來!我要是討取了上杉謙信的話,嘿、嘿、嘿!」他傻笑著陷入了極度yy當中,嘴里的口水都快流了出來,好像那條越後之龍是什麼好吃的東西一樣,只是不自覺間那把「修羅之怒」總是在我左近比劃著。
「把這東西拿開!」我生氣地用手中的軍扇撥開了那個「安全隱患」。「自打上杉謙信豎起那桿‘毘’字旗那天起,無數的人想要沖到那桿旗下取得他的腦袋!他們之中不乏名聞天下的猛將,至今不但沒有成功反而大多自己送掉了性命。就憑你……」我也學著他的樣子撇了撇嘴。
「他們要是成功了,那我怎麼辦!」听到我的話新八郎很是生氣,猛揮「修羅之怒」劈在旁邊的一塊臥牛石上,一流火星伴隨著石屑四處飛濺。「上杉謙信的腦袋一定是我的,我之所以生到這個世界上來就是為了這樣的目標。把一顆顆下凡的將星重新送回天上,這就是我生存的意義!上杉謙信,哼、哼,你的首級只能是我的!」他瞪圓的眼楮里冒出了一股火焰,拳頭攥得嘎吧吧直響。
「哦……」我和旁邊的幾個人都愣了神,看到他這副樣子一時無話可說。
新八郎已經有27歲了,雖然成了家我還總是覺得他依舊不成熟。他的興趣有時真是非常匪夷所思,我一直也沒怎麼搞清楚過。沒想到他還有如此執著的一面,只是這個願望未免……
「其實主公不必憂慮,越後軍也未必就如傳說中可怕!」島勝猛提馬趕上兩步,來到了與我並馬而行的位置上。「我軍甲騎征戰多年,如今已是爐火純青。我們也曾直面過武田家的赤備,越後上杉騎兵總不見的比他們還厲害吧!」
「關于越後騎兵的情報很多,但我卻從來沒有親眼見到過!」我搖搖頭想起了那卷厚如城磚的檔案,同時也有些後悔上次到北海道時怎麼忘了借機會見識一下。「據說越後騎兵的裝備並不是很好,但作戰卻勇猛頑強,而且作戰方式也好像與一般人不大相同。氏鄉,你怎麼說?」
「是否超過武田赤備我無法判斷,畢竟我們都沒有親眼見過!」大敵當前蒲生氏鄉並不想作出過于主觀的臆測。「武田赤備與越後上杉騎兵究竟孰強孰弱,只怕是個見仁見智的問題,畢竟雙方十數年的爭斗並沒有分出太明確的勝負來。不過有一個問題我想說一下,當年武田信玄正是因為看到了越後的騎兵,才產生出建立赤備的想法!」
「作為聞名天下的一支強兵,越後騎兵必然有其可取之處!」島勝猛還是充滿了自信,這一點他倒是和新八郎有相通之處。「但是畢竟越後經濟不及近畿,上杉家雖有金山可東西到了這里早不知價錢翻幾倍了。各方面情報一再證明,越後軍不但裝備較差而且單一,所以在對戰中的配合只存在于部隊當中,而不能夠在不同兵種間進行。大型合戰中他們如果突不破本家的戰線,那麼面對火器的遠程打擊之下就只能等著覆滅的命運了!」
「島大人所說的,確實是和越後軍作戰的一個關鍵所在!」蒲生氏鄉對島勝猛的這個觀點也是深以為然。「據我在起程之前的反復研究,所謂‘車懸之陣’的關鍵就是把相同的部隊分成若干小股,以不同的次序、不同的角度,分批次進行遞次性的進攻,以達到瓦解對手戰斗意志的目的。只要我軍外圍始終穩固堅守,那麼還是有很大機會的!」
「這個戰略說起來比較容易,真的執行只怕就不那麼簡單了!」我在腦中默默回憶著武田軍作戰的情景,然後再想象一番與他們對陣十多年的越後軍。「他們……究竟會是怎樣的一支軍隊呢?」我忽然有些好奇。
「主公!」這時穿著素武士服的小川孫十郎快步走了過來,加藤段藏返回手取川前線後由他負責我身邊的即時情報匯集。「幾個方向同時傳來消息,附近的越後軍有異動的跡象!」
「哦?」我一下子有些發愣,難道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終于來了!」新八郎倒是興奮不已。
「多少人?從哪個方向過來的?目標是哪里?」我想只有在搞清楚全部狀況後,才能作出最為正確的判斷。
「敵軍人數不超過兩千,而且都是騎兵。分五個不同方向而來,看行動的路線似乎目標就是主公的中軍隊。另外更遠處還有一些敵軍,但目前還在觀望的當中!」
「你怎麼看!」我對蒲生氏鄉問到,這件事似乎不那麼簡單。我並不是說我就一定不該遭受奇襲,但這麼點兒人馬好像不應該光天化日的來吧?
「看樣子應該是疑兵,不過還是小心應對的好!」他謹慎地說到。
「嗯!」我點了點頭。他的看法也對,情況不明的情況下還是保守點好。「那你就部署吧!」我對他說到。
「傳令叫前軍保持隊型減速行進;後面的輜重隊加快速度向我們靠攏;所有近衛隊和甲騎,到前面的那座小丘上沿坡面列陣!」蒲生氏鄉發出了一個有一個命令,背插「雙鷂」旗的傳令兵分別向前後跑去。
「你去再仔細打探,隨時通報其他方面的情況!」我把小川孫十郎也打發走了。「走!我們也到那個坡頂上去看看!」我向著蒲生氏鄉指定的那個小丘一揮軍扇,然後就帶著馬隊隆隆地向那個方向馳去。「上杉謙信,你為我準備的這第一份‘禮物’究竟是什麼呢?」我在心里默默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