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長宗我部元親原本已經繃緊的面部肌肉猛地一緩,呈現了一種哭笑不得的錯愕表情。兩只因飲酒已經發紅的眼楮亮了起來,卻說不出是驚訝還是責怪。
「怎麼樣,很不錯的東西吧!」我忍住笑對他問到。
盒子里的絲絨襯底上橫陳著一具雪白的少女**,不及三寸用象牙精雕細刻而成。面貌高鼻深目眼波欲流,卷曲的長發半垂于胸前,面顯不是東方人的模樣。雖然長發沒能擋住了高高的乳峰,但扭動的雙腿卻半掩著密處,肌膚仿佛具有彈性,拋光精細不見一處刀痕。
「予州殿下,您不是要嘲笑我吧!」長宗我部元親看了半天才緩過神來,神情自然不是那麼好看。
「長宗我部殿下不喜歡嗎?這可是南蠻商船舶來的精品啊!」我看了他一眼從盒中取出那個「**少女」,拿在手里輕輕把玩著。仿佛這真是一件活物,我正在用指間猥褻著她。
「哼!」長宗我部元親的輕蔑之情已經不屑于遮掩。
「叮!」我右手食指輕輕在「少女」的臉頰上踫了一下,伴隨著金屬機簧的脆響一截刀鋒從她的腳下彈了出來,微微的隆起的刀脊帶著一股幽藍色的熒光,雙面的鋒刃撲面襲來一縷慎人的寒氣。
「咦∼!」長宗我部元親這麼鎮靜的人嘴里也不禁傳出了一聲輕輕的驚呼,臉上的輕蔑瞬間消失不見。像他這樣的武將分辨武器的優劣已經成了一種本能,而這樣的武器卻絕對是罕見的。「這把匕首……還真是難得一見啊!」他果然微微張開嘴巴這樣問到。
「日本的大師們確實不會做如此格局的東西,這是一件流傳自五百年前天方哈里發宮廷中的古物!」我不無炫耀地說到,為了讓他看清楚將刀刃調換了一個角度。「雖然她可能有失檢點,但即便是最堅固的鎧甲也難以抵擋它的侵入。因為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沒有縫隙的鎧甲,而只要有縫隙它就能鑽入!」
「真是一件奇妙的武器,雖不能上陣搏殺但卻可取人性命于無形!」長宗我部元親向我伸出手,示意想仔細看一看。
「殿下小心,淬過毒的!」我意味深長地提醒到。
「毒!」已經將「少女」接在手里的長宗我部元親猛地抖了一下,將刀鋒湊在眼前仔細凝視了一番,又聞了聞。這把刀沒有絲毫異味,只有斜著光線看才可見到點點銀星。「殿下,對這樣的武器有必要嗎?」他略帶惋惜地問到。
「這本就是一件殺人于無形的武器,淬毒只是為了更好的使它完成使命!」我對長宗我部元親擺出人畜無害的微笑,可他的表情卻益發的鄭重了起來。「其實這把匕首淬毒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可以給被殺的人帶來一個美好的歸宿!」
「請恕我的愚昧,予州殿下這是什麼意思?」長宗我部元親緊緊盯著我的眼楮一點兒也不放松,似乎要從那里面尋找出什麼。
「不知長宗我部殿下可知到,這上面是什麼毒嗎?」我又替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但這次沒有一飲而盡,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泯著。
「在下對此並無研究!」他嚴肅地搖了搖頭。
「我也沒研究過啊!不過我倒是認識幾個精通此道的人……」看他有些草木皆兵的架勢,我不禁為之婉爾。「他們告訴我這是兩種毒藥混合而成的,是一種蛇毒加上一種毒草,其中蛇毒為君草毒為臣,蛇毒是致人死命的關鍵!」
「還這麼復雜,是毒蛇的涎液嗎?」長宗我部元親關注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可看到我戲謔的目光又覺得有些不對,又拿起筷子來吃了兩口菜。其實也難怪他緊張,日本傳統的毒藥里用到毒蛇的並不多,而且一般人本能的會對這些東西產生恐懼。
「這確是一種很特別的毒蛇,而且非常的罕見!」我看著被他放回桌面上的匕首,頗為玩味地說道︰「這是一種產于南洋幾個小島上的一種蝮蛇,俗名叫做‘烙鐵頭’。這種的蛇的涎液雖然是無藥可解的劇毒,但比起眼鏡蛇或者竹葉青來也未必見得就更厲害,而且發作起來時間會更長,幾乎要到半柱香的時間人才會斷氣!」
「這豈不是讓人死的受更多的苦嗎?」長宗我部元親看著我的眼神里出現了某種變化。
「不、不、不,我通常是極為反感這樣的事的!」我連連擺手意圖「打消」他的顧慮。「這種蛇毒並不會給人帶來極度的痛苦,人在臨死之前只是會渾身發熱並陷入昏迷。所以說這是一種給人安逸的死法,何況還有另一種草藥輔助呢!」
「哦……」長宗我部元親微一點頭,這才想起了另一味藥。
「說起這種草藥確實非常有名,但真正見過的人卻並不多!」看他半天沒動杯子,我就直起身又替他倒上了一杯酒。「曼陀羅花,就是這種草藥。嚴格地說起來它甚至算不上是一種毒藥,其作用就是使人產生幻覺,一種美好的幻境,而‘烙鐵頭’蛇毒帶來的血液高速循環就更能使曼陀羅花的效力事半功倍。想想看吧!人在舒適美好的幻境中沉睡過去,還有比這更好的死法嗎?正因為能帶來這樣種種的好處,所以這把匕首的名字就叫‘綺夢’!」
「真是……可怕啊!」半晌之後,我的听眾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氣。
「可怕嗎?我倒是沒有覺得!」我不再看他,把目光移向了窗外。那里青色的天際上掛著一輪玉盤一樣的月亮,真是美啊!「這有些像是政治,使人不知不覺沉迷其間,不知不覺送掉性命。如果要我選擇的話,死在這柄匕首下好像也不錯。長宗我部殿下不是剛才也對自己信心十足嗎?所以我把這柄匕首送給你,希望你能夠善加利用!」
「給我?予州殿下您要給我這樣的禮物!」長宗我部元親有些驚異不定,這是我見到他以來,他第一次對自己失去了信心。
「是啊!這有什麼奇怪嗎?」我開心地笑了一下,因為是側對著他也不知道他看見了沒有。「一個人要干事就要向最好的方向努力,這不是殿下一貫的宗旨嗎?我如今送給殿下這把匕首也算是恰如其分了,至少要比殿下現在懷里的那把好上不少吧!」
長宗我部元親好半天沒有吭聲,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
「殿下心懷鵬程之志我可以理解,這些年來我也見過不少與殿下懷有同樣心思的人!」我看著窗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再給他講故事。「他們之中不乏身份高貴的人,也有些文治武功可稱一時之雄,甚至已經處在了天下觸手可得的邊緣。但他們一個個的都敗亡了,殿下知道這是為什麼嗎?」我等了半天也沒听到答案,只得自己繼續說下去。「那就是他們不受上天的眷顧,天命沒有寄托在他們的身上。這不是人力所能夠決定的,對此至少我是無話可說!」
「咕 !」邊上想起了一聲巨響,我回頭看時卻是長宗我部元親已經一個頭磕在了地上。「謝謝您的宴請,也謝謝您給我這麼好的禮物,在下就愧領了!」說著他就伸手取過了那只已經空空如也的錦盒,而沒有再踫桌子上的那把匕首。「我元親一直自以為胸懷可以包容天地之闊,卻不想竟無法跳出予州殿下您手中的這只盒子。廣博如您者都不存非份之想,可笑我這樣的人還覬覦天下!這只盒子會作為我長宗我部一門的傳家寶流傳下去,同時也不望今日殿下的教誨。您可以放心,對整個四國我再無貪求,誠心作長宗我部家不戰而降的第一人了!」
「天色已經完了,殿下就回去休息吧!」我微笑著揮了揮手。
「是,告辭了!」長宗我部元親把錦盒揣進懷里退了出去,自始至終也沒有再看那把匕首一眼。
「有意思!」我拿起匕首在手中細細地把玩著。這確實是一把藝術與實用完美結合的珍品,讓人愛不釋手。「出來吧!」我輕叱一聲。
「殿下!」一條縴巧的身影從窗外翻了進來,白袖飄起有如兩只輕盈的羽翼,這是蜃千夜雪鶴。
「殿下!」牆角的一片暗影緩緩變了顏色,朦朧中浮現出兩顆紅色的眼楮,這是蜃千夜雷狐。
「這就是長宗我部元親,你們怎麼看?」我繼續耍弄著那柄危險的匕首。
「他曾經有三次想要對殿下不利,有一次懷中的匕首已經出鞘半指了!」雪鶴客觀地說到。
「也就是說你的暗器馬上就要釘在他身上了?哈、哈、哈……」笑過之後我又對雷狐問道︰「你怎麼說!」
「最後他下跪叩頭時聲音微抖鬢角見汗,出自真心的可能性相當高!」小狐的紅眼楮在黑暗中連連地閃著。
「嗯,看來這個家伙是明白了!」我默默的點了點頭,對今天的結果也是比較滿意。「我的事情還很多,不可能永遠把精力牽扯在這個地方。今天能夠一舉降服長宗我部元親,四國的事情也就算定了!」
「要通知蝶師妹,撤去在他們一行人身上下的‘禁制’嗎?」雪鶴小聲問到。
「先等等吧!」我又仔細思考了一下說道︰「等到明天正式公布方案之後,看看情況再說!」匕首的鋒刃叮的一聲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