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奕寒派去鳳凰城阮家村接凌雨萱的人,在離開六天後終于安全抵達了隴城。
凌雨萱一來到隴城先去的不是鳳凰城兒子的家,而是直接被送到了王府別院的後街。
這本不是冥奕寒的本意,起初,冥奕寒是想讓人將她送到狀元街,可滿月兒卻希望她先去母親那里找一下真相。
滿月兒和冥奕寒早已在凌雨萱來之前就已經來到了王府別院,為了不讓幾人覺得尷尬,冥奕寒借口出去轉轉,將空間留給了母女兩人。
這是凌蕊將自己的故事告訴了滿月兒後,母女兩人第一次見面,如今的凌蕊,比之前剛搬出左相府的時候更放松了許多,話都比往常多了許多,若不是人的樣貌未改,滿月兒真要以為如今她看到的是另一個人了呢,就好像…她腦海中自動刻畫出的凌子心的模樣一樣惚。
「小五兒,娘最近剛學會了一道菜,之前如花已經嘗試過了,她對娘的手藝可是贊不絕口呢,一會兒娘親自下廚做給你吃,你也給娘評評分。」
「好啊。」
「早就想讓你來的,又怕你忙。溫」
「不忙,只是因為身子有些重,不想動罷了。」若是俏娘親知道元卓不在了,她會怎麼樣呢?如今俏娘親這樣子真的很好,她是不是也該學一學冥子惜,將這個秘密永遠的給埋葬掉呢。
就算是只能活在自己編織的夢中,可只要俏娘親是快樂的,那有什麼是不行的呢。
「那好,以後娘做好了讓如花給你送去。」
「恩,娘,我今天來,是想要讓你見一個人的。」滿月兒笑了笑。
「誰呀,這麼神秘兮兮的。」俏娘親巧笑嫣然
「我也說不好,這個,怕是要俏娘親親自辨認了。」
母女倆只聊了一小會兒,就听門外的如花喊道︰「你們是什麼人啊,怎麼闖到後院來了,這里是寒王妃母親的處所,不能亂闖的。」
進來的幾人因為沒有穿寒王府的統一服裝,是以如花也認不出他們。「我們幾個是寒王府的侍衛,是奉王妃之命送人來的。」
如花一听不說話了,看向幾個男人身後的中年女子,那女子穿著雖穿著粗布衣服,可卻掩藏不住她臉上的淡雅氣質。她頭發簡單的束髻,濃眉大眼,皮膚雖有些暗黃,可看的出,她只是營養不良引起的,若是往細里看的話,她一定是個大美人兒。
進了陌生的地方,她非但沒有什麼驚慌失措,反倒滿臉的淡然︰「幾位官差大人,不是說要帶我見我兒子嗎,我兒子不可能住在這種地方吧?」
這種富麗堂皇的地方,對她來說,是曾經的夢。
滿月兒和凌蕊聞言,雙雙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一打開.房門,幾個男人見到了滿月兒,紛紛跪下給滿月兒請安。
幾人這麼一跪,還立在那里的凌雨萱就顯得突出了許多。
凌蕊往那方向一掃,起初只覺得眼熟,可當她將目光完全落到對方臉上的時候,頓時吃驚的踉蹌一步,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門。
滿月兒擔心的扶住她,呼喚一聲︰「娘,你沒事兒吧。」
凌雨萱見到凌蕊的動作,也將目光從一身高貴的滿月兒身上移到一旁的凌蕊身上。不看不打緊,這一看,她也幾乎站立不住,伸手捂住嘴巴,眼淚在眼中打轉。
凌蕊腳步不穩的往前方走來,直直的走到凌雨萱身前,目光始終不曾從她身上移開分毫,兩人互相凝望,眼淚都從眼中落下。
許多年前,那些讓人魂牽夢縈的畫面又在腦海中盤旋了起來。
「心兒,今日我想出宮,你陪我一起吧。」
「若是別皇伯伯知道了,一定會罵我們的。」
「父皇這麼疼我們,一定不舍得的。」
「那好吧,我們就說,是三皇兄讓我們出去的好了。」
…
「雨萱皇姐,听說了嗎,今天要來一位新的師傅教我們醫理。」
「那又如何?」
「听說這位師傅可是皇宮中最年輕的御醫大使呢。」
「不過是區區一介御醫,你何必這樣激動,倒是丟了我們皇家的尊貴。」
…
「凌子心,你看,都是你害的,都說了讓你不許再找這些惡心的東西了。」
「皇姐,你就不要怪我了,我哪里知道師父這麼會‘投人所好’呢。」
…
許久後,凌蕊看著一身簡樸的凌雨萱,哽咽的喊道,「三皇姐?」
「心兒。」凌雨萱咬唇,臉上的淚撲簌撲簌的往下落。
凌蕊噗通一聲跪下,伸手緊緊拽住凌雨萱的裙擺,一動也動不了,就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見夫人哭的這麼傷心,身後的如花也跟著跪下,爬到凌蕊身旁,想要扶她︰「夫人,你這是怎麼了,不要哭了,不要哭好不好。」
凌雨萱用力的去拉凌蕊,可凌蕊卻怎麼也不肯動。
「子心,你起來。」
凌蕊搖頭︰「三皇姐你讓我跪著吧,我等這一天,等了半生啊。三皇姐,三皇姐,我真的沒有想過,在這個世界上,我竟還能再見到我的親人,三皇姐。」
凌蕊拽著凌雨萱的手指節非常用力,臉色也蒼白的可怕。
看著兩人哭成這樣,滿月兒抿唇也忍不住落淚,這是人世間最美的畫面,骨肉相認。
滿月兒吸吸鼻子從房門邊走過來,對著門口的幾個男人道︰「你們都回王府去吧。」
幾個男人都起身離開,誰也沒敢看身邊的兩個哭的滄桑的女人。
滿月兒走到凌蕊身旁,跟凌雨萱一起用力將凌蕊給扶了起來,「娘,你跟三姨去房間里吧,這里不方便說話。」
凌蕊點點頭,緊緊握著凌雨萱的手,將她領進了房間。
滿月兒將如花攔在房外,讓她去好好準備一桌吃的,如花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了,卻是非常听話的,轉身抹著眼淚就往外去。
滿月兒進了房間,先是對凌雨萱福了福身︰「三姨娘,我是您的外甥女兒,我俏娘親的女兒,彎彎。」
凌雨萱歡喜的上前模著滿月兒的臉,滿臉的感恩︰「感謝老天爺,給子心留了活路,沒有絕了肅親王叔的後。」
凌蕊還是無法從震驚中走出來,目光緊緊隨著凌雨萱來來回回︰「雨萱皇姐,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我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了,每當我想起你們的時候,我心中的淚總是能夠流成海,我真的是…真的是死也沒有想到,我竟還能見到你,皇姐,我…我真的好激動。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你…好嗎,對不起,我這個做妹妹的,竟從來沒有找你,我從來沒有過問過你是不是好。」凌蕊模著凌雨萱的胳膊,又哭了起來。
皇姐身上穿的是她從未嘗試過的粗布衣裳,這些年,皇姐有沒有受過苦,她有沒有被人欺負?堂堂凌國皇室的公主,怎麼會…淪落至此呢?
凌雨萱抹掉凌蕊臉上的淚︰「子心,別哭了,我也沒有想過,你竟還活著,我與你一樣,都以為自己是凌國皇室唯一的後代了。我以為,這世上只有我一個皇室的孬種還在苟且偷生,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還活著。
子心,我真的謝謝上蒼,讓我能在有生之年再見到你,謝謝你還活著,看著你還在,我再也不害怕了。」
滿月兒抿唇,眼淚也跟著兩人的話不停的流著。這兩位長輩的年歲在她看來,都不算大,可是,她們所經歷的滄桑和痛苦不堪的歲月,卻已經千百年歲月也難洗禮干淨的了。
「子心,你一定不知道,這些年我有多害怕,我甚至連笑都不敢有,因為,我是唯一一個啊,我怕我的笑,會讓家族的人感到心痛啊。」
凌蕊模模自己的眼淚,也替凌雨萱擦淨眼底的淚痕︰「皇姐,我們是代替咱們凌氏皇族的人在活著,所以,我們要好好的,幸福的笑,讓他們看到,他們用血換來的我們的人生,我們走的很好。」
「子心,不要再叫我皇姐了,這已經不是我們的世界了,我們只是皇室苟且偷生的人罷了,我不配做我父皇的女兒,也不配你叫我一聲皇姐。」
凌蕊搖頭︰「不,皇姐你別這樣說,你是我的皇姐,生生世世都是,永遠都是。」
凌雨萱搖頭,眼神中滿是堅定︰「我們不能再以皇姐皇妹相稱了,這是赤陽國,不是凌國,我們要走的路,不是皇室女子凌雨萱與凌子心的路,而是平民婦人、普通的赤陽國百姓的路。」
滿月兒拍了拍凌蕊的手︰「俏娘親,我三姨娘說的話是對的,再以皇姐皇妹相稱,只會招來危險。這里是赤陽國,皇親國戚是冥氏,不是凌氏。為了安全起見,以後,你還是叫我三姨娘為三姐吧。」
凌蕊點了點頭︰「好,道理我都懂,可是,看到三皇…三姐後,總覺得,三姐還是以前的三姐,凌國還在,皇伯伯還在,父王還在,兄弟姐們還是依然活潑,元卓還是那樣和善的在教導我們…一切,就好像從前一樣。」
凌雨萱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她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凌國還在,父皇還在,她還是高高在上的,博學多才的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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