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的傳說中 158搖籃與墓碑(11)

作者 ︰ 白玉樓的台階

「喀拉!喀拉!喀拉!」

「 當!」

「一大清早的誰啊!」

在睡夢中被吵醒的科里亞翻了個身,一拳掄在地鋪邊上的雜物堆中,把幾個食盒砸扁了。

「……嗚啊……是施工隊的麼……」

科里亞的起床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揉揉眼楮,一腳蹬開被子,反手抓起枕在頭下的一團破布一樣的東西抖開,胡亂套在身上;從早已看不出原本設計的袍子一角撕下一截布條將勉強及肩的頭發束緊,起床的工作便算是完成了。

「呼哇哇哇哇~~~看來又是一個無聊的早晨呢~~~」

安寧的早晨,遠離戰斗與廝殺,敵人完全不見蹤影;只要腦袋離開地面,連挖掘土石的噪音都听不見,因為聲源遠離營地,若非過人的听力根本似乎不會察覺;連野獸清醒時最重要的「覓食」行為也沒有必要,琳蒂絲碎碎念著「甜食是大敵」「最近飛行速度下降了」什麼的奇怪的話,塞過來的蛋糕點心還在地上堆積成山,不得不說領路人的待遇還真是相當高。

想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科里亞一邊努力把大腦重新排空,一邊隨手從裂開的食盒中抓起一塊變形的蛋糕塞進嘴里。

[武曲][不刷牙不洗臉還一大清早就是高糖分的食物是非常不健康的行為……]

[文曲][……小朋友們千萬不要模仿啊~~~。]

「軍團長,您醒了嗎?」

「嗚喔?嗚嗚喔喔嗚呀。」

嘴里塞滿食物的科里亞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不過門外之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者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總之,屬于「斯塔特聖盟第四軍團長寢室」的那扇厚重華貴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一身黑色管家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一進門,年輕人就被房間內與華貴大門完全不符的雜亂震驚了,他毫不掩飾緊緊皺在一起的眉毛,沉聲道︰

「軍團長,您的儀態關系到我們‘旌旗’的形象,請務必認真打理內務。」

「哎呀~~~沒事啦哈瓦克,能進這個房間的都是自~己~人~啦~~~」

來人是目前擔任第四軍團長副官的哈瓦克,附帶一提,他還兼任親衛隊長、侍衛長、秘書。文書、專用傳令官……等等。

「呼……對于您的習慣我不好妄作評議,但,請至少睡在床上,而不是?垃?圾?堆?里!」哈瓦克一臉悲憤的指著埋在食盒和看不出原本形狀的雜物中的地鋪,在他手指前方幾步,就是一張裝飾簡樸大氣的木質床,上面整整齊齊的被褥恐怕從一周前送入房間起就再沒有動過。

「睡在上面不習慣,你要是喜歡的話就拿走用吧……」科里亞揉揉鼻子,抓起幾個空盒子捏成小餅餅丟到牆角,「……那床太軟太高,睡上去門口的腳步聲都听不見。」

「……軍團長,‘旌旗’的中隊和小隊編組已經完成,請您過目。」

第四軍團長選拔時,哈瓦克因為在最後得到龍族長輩的饋贈,擁有數量僅次于科里亞的籌碼;不過旌旗的編制中並不存在副軍團長……確切的說,除了「軍團長」和「士兵」之外沒有任何編制,畢竟旌旗的成員種族職業身份相差太多構成太雜,所以最後的決定是一切交由軍團內部自行處理。

說白了,把其他軍團不好安置的,實力聲望過高卻沒什麼身份背景的家伙,以及最難以安排的龍族全部丟到第四軍團的編制下之後,誰都不想再去解這一團亂麻了。

「完成了?哎呀~~~真是麻煩你了啊,哈瓦克。」嘴上這麼說著,科里亞似乎沒有接過來的意思,而是直接開口問,「……我的戰斗序列在哪里?」

「由于您最擅長的是非同尋常的續戰能力,加上軍團長的身份,我將您作為本陣的核心,旗手、觀測、援助、治療以您為中心進行安置……」

「改了,陣首前鋒突擊手……什麼都行,把我丟到戰場最前面,本陣的位置留給你了。」

「這怎麼行?軍團長是一軍的精神支柱,是軍團意志與靈魂的人化形象,怎麼可以隨意涉足險境?若是軍團長稍有閃失,都會對軍團的士氣以至于戰斗的勝負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請您務必認清自己的身份,三思而後行……」

「喔……這樣子的話,要不你來做軍團長?」

「科里亞?斯佛海文……雖然你既邋遢又沒長性每天每天腦袋里面除了吃就是打架,既沒責任感又缺乏耐心,全身上下別說統帥的威儀連身為智慧生物的要素都找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以非常認真的態度來討論事情,卻被科里亞用極其散漫的態度隨意應付,哈瓦克終于火了,「……但是在有人找到干掉‘您’的方法之前,‘您’是唯一能夠擔任第四軍團長,而不用擔心隔天早晨慘死在路邊水溝里的人選。」

「哎呀哎呀……唯一人選什麼的,我還沒那麼優秀啦~~~」

自動的過濾了大多數對自己不利的言論,只留下最中听的部分,這種思考回路還真是方便的不得了。

面對這樣子的反應,再怎麼激昂的一腔熱血也只能化為一聲嘆息。

「唉……無論如何,至少請您在外人面前記住,您是斯塔特聖盟第四軍團長,是我們的統帥……」

「安啦~~~就連蛋糕店的姐姐都說我‘霸氣外泄’呢~~~」科里亞抬高手臂,裝出一副老成的模樣,拍拍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哈瓦克的肩膀,左手抽走哈瓦克帶來的文件,「……真是辛苦你了,我去把這個交給依娜……咳,執旗手大人。」

「編制調令的副本我已經發下去了,稍後我會對您要求的調整內容做一份追加的文書,請您……」

「踫。」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房門關閉的聲音將哈瓦克後面的話堵進嘴里。

科里亞已經帶上門,走了出去。

「唉……」

明明作為龍族,人生才剛剛開始,還有極為漫長的壽命等待他享受,此刻哈瓦克卻感到一陣心靈上的疲憊。

嘆了一口氣,他月兌下執事服的外套,開始動手收拾科里亞的房間。

雙手扣在腦後,科里亞哼著不成形的小調,漫步在新雷奧森連綿的屋頂上。

城內的居民比前幾天更少,全靠剛剛遷入南城區的第四軍團才勉強制造出一點人氣;而無論是剛剛進入新營地的軍團成員,還是籌備著北城區建設的納姆工匠,離少年選擇的這條捷徑都非常遙遠,令他得以暫時拋棄人類居住于社會所必須遵守的種種禮儀。

哈瓦克對他的評價,科里亞並非沒有听到,只是他根本不會在乎別人怎麼罵他,他的世界簡單的分為兩極︰若是朋友,無論對他本人說什麼都無所謂,只要別在他面前侮辱他重視的人即可,依芙蕾雅生起氣罵起人可是凶得多;若不是朋友,那直接拍死就是,陌生人的遺言干嘛要在意呢?

道路的劃分對他而言同樣多余︰既然我能夠在漫步屋頂如履平地,為何要繞路跟著地上的白線走?

毫無疑問,這是個不適合軍隊的存在,他身上缺乏軍隊必須的秩序性與紀律性。

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而且科里亞知道,自己散漫的行為會令依芙蕾雅難辦,因此在靠近執旗手的宅邸時,他提前一個街口從房頂躍下,身邊悠閑的氣氛被狂暴的掠食者氣息覆蓋。

隨著每一步的邁出,空氣中彌漫的危險感越發強烈,直到汗毛豎起,皮膚刺痛,科里亞剛好走到宅邸大門外,門口的守衛一個個臉色蒼白地低著頭,勉強維持站立的姿勢……自然沒心情再去注意科里亞的那一件還沾著蛋糕碎屑的,被撕得不成樣子的外套了。

不過每次進門前都用這種方法維持旌旗對外威嚴的科里亞不知道,所有的守衛早就被吩咐「無論看到第四軍團長以什麼造型過來,都要當做沒看見」。

……

……

……

新雷奧森中為執旗手建設的宅邸相當大氣,遵循納姆族一直以來的習慣,城中最高長官的辦公場所按照小型堡壘的模式進行建設,高聳厚實的院牆,兩層瓖釘的大門,院中甚至安置了一座簡易法師塔;只是依芙蕾雅手底下人實在不多,分配完工作後連找兩個到院子站著撐撐場面都不行,每次進去都像是在拍懸疑片︰主角遠游多年返回家中,桌上茶水未冷,可偌大的房子里連半個人影都沒。

可是今天,科里亞一走進大門,就看到一大群人聚集在院子里圍成一個圈,周圍擺放著成組的桌椅,可惜都是從房間里搬出來的厚重辦公用品而非輕便的折疊桌椅,否則科里亞真的要以為依芙蕾雅組織草地野炊聚餐了。

「唰啦!」

只是科里亞還沒有收回刻意營造出的壓迫感,院子里的人大多還因本能的恐懼而動彈不得,直到圈子中央猛地爆發出一陣閃光,那些僵硬的人回復對身體的控制,接著因為雙腿發軟而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露出被圍在中央的事物。

漂浮在及腰高度的「阿斯娜之右瞳」旁邊,正對著說明書操作它的依芙蕾雅無奈的轉過頭,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地說︰

「你要是再嚇唬門口的衛兵,我真的要給他們漲工資了。」

「不好意思,沒想到這里怎麼多人……」科里亞先是習慣性地模模後腦傻笑,等他看清依芙蕾雅的臉色,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依娜,你熬夜了?不是讓你早點休息麼?」

特納奇克昨天從阿斯娜手上得到這件神器,沒有當天返回,但他有記得通知依芙蕾雅派人把「阿斯娜右瞳」帶回去;經過簡單的研究之後,依芙蕾雅立刻開始用它偵查幾大軍團的動向以及異怪的行蹤。

只是這件神器盡管不像原來的「阿斯娜之眼」(現在應該稱之為「阿斯娜左瞳」)那樣看不見所有異怪曾經出沒的地方實際上幾乎是朱茵大陸全境可它移動視角的速度實在慢的可以,觀察範圍又相當有限,直到半夜才剛剛搜索完星屑平原;不管阿斯娜為其注入了多少神力,免去了使用者的魔力消耗,「人類」使用「神明」的器具對精神的負擔總無可避免,科里亞又不能使用它,結果在依芙蕾雅連續操作神器六個小時之後,終于被反復勸說無效的科里亞打暈丟到了床上別胡思亂想,科里亞只是希望她好好休息罷了。

不過因為懷中軟玉溫香而心慌意亂的科里亞絲毫沒注意到少女是在裝暈,害怕誤傷而過度收束力量,加上血族霧化回避物理攻擊的能力,依芙蕾雅根本沒有昏迷。

只是發現科里亞這次居然敢用強制手段阻止自己熬夜工作,不想繼續糾纏下去的依芙蕾雅決定裝暈︰自己昏迷後科里亞直接離開最好,若是他想留下來陪床,自己就裝作突然醒來,作出羞憤的模樣把他趕走。

看到科里亞這麼擔心自己,依芙蕾雅心里涌上一陣幸福感,但是,兩人相處時的強勢地位是一定要保留下來的。

「休息?真讓你砸那麼一下恐怕不是需要的不是‘早點休息’而是‘臥床靜養’了。」

「沒,沒有啊……不可能的,我明明很努力的控制力度了……」

果然,本來是科里亞就熬夜問題向依芙蕾雅說教的,被依芙蕾雅這麼反過來一指責,腦容量有限的他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

「是這樣嗎?」依芙蕾雅擺出一副惡狠狠都表情悄悄欣賞科里亞慌亂的模樣,接著追加攻擊,繼續轉移他的注意力,「……好了,說說看,一大清早的有什麼事?」

說到這里,依芙蕾雅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飛快的掃視了一眼周圍的人,臉色微紅道︰

「事先聲明,你要是再敢拿亂七八糟的事情打擾我工作,我就,我就……」

昨天,科里亞就是這麼闖進她的辦公室,當著好幾人大聲說「依娜,琳送來好多蛋糕點心,來我房間一起吃吧~~~」,瞬間破壞了依芙蕾雅在僅有的幾名部下心目中好不容易營造的嚴肅形象。

「啊,對了……旌旗的編組完成了,我來送給你看的。」

說著,科里亞從袖子里拿出一疊文件遞了過去,

「是麼?」

接過科里亞遞來的文件(明明是哈瓦克的勞動成果),依芙蕾雅揮揮手,示意其他人繼續工作。

事實上,昨天科里亞走後,從專注工作的狀態清醒過來的依芙蕾雅立刻發現了自己犯了個大錯身為領導,何必事事親力親為?所以從後半夜到現在為止,操縱「阿斯娜右瞳」、對比地圖、記錄信息的工作全部分配給了她手下僅有的人員,還以神器為餌從早已陷入人力危機的第五軍團強行抽調了一些人。

「看起來還挺像樣子的……做的不錯嘛。」

「噯嘿嘿~~~其實主要是哈瓦克的功勞啦。」

「不過你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比方說,教會那些家伙,既然進駐城里就別一大清早的開始制造噪音。」

「唉?我覺得城里的噪音,施工隊的要負起主要責任吧?」

「你傻了啊?精靈的附魔工匠撤出後,大型建築全部停工了,建設居民區的納姆工匠還要……(抬頭看天)……還要兩個小時才開始上工。」

對話的時候,依芙蕾雅一直埋頭專注于第四軍團的編組計劃書,和科里亞對話時並沒有太用心。

但在一旁空閑的科里亞,卻有了異樣的感覺。

「不是……施工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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