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以第四軍團長的名義下令︰沖在最後的是笨蛋,殺得最少的沒晚飯~~~」
隨著一聲高亢的呼喊,期待、渴望、興奮、激昂……科里亞的血液在沸騰,無法遏制的情緒膨脹到達頂點,然後,順從與自己的情感,他縱身躍下城樓,第一個沖向戰場。
歸屬于人的部分告訴他,眼前奔赴的戰場是建功立業之所,自己可以毫無忌憚的殺戮與破壞,每葬送一個異怪,都可能意味著拯救一名戰友的生命;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可以肆意解放受壓抑的部分,因為殺戮在此刻不再味著罪惡,而是榮耀。
歸屬于人的部分在期待,期待著即將看到的劇目;生與死的夾縫間,人類的靈魂將在壓迫綻放出最瑰麗的色彩;戰爭與天災一樣給人類帶來最慘痛傷痛的同時,也會將人性最極端的一面展現出來,最高潔的與最卑劣的,最令人憎恨的惡行與最令人震撼的善舉,一切偽裝都將被剝去,只留下純粹與真實。
理智與仁慈會令人痛斥戰爭帶來的種種不幸,在戰場依然抱持著慈愛之心的人也是最受戰爭女神鐘愛的他們會永遠的留在這片戰場上。
在戰場之上只有受極端情緒扭曲的精神與靈魂︰盲目追尋榮耀,殘酷渴求鮮血,無情服從命令,憤怒驅使殺戮,勇武忘卻恐懼,摯愛選擇訣別……
人類,如此令人厭惡,如此受神明喜愛。
人性,如此丑惡而又美妙。
「嘿嘿……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少年在此時選擇放棄思考,蛻變為純粹的野獸,只需享受狩獵的樂趣便足夠了。
拳頭意味骨骼斷裂,手指導致筋肉分離,肘膝帶來內髒粉碎。
接近者感受少年全身每一個部位的熱烈歡迎;遠離者得到岩石尸骸肉塊,以及任何少年身邊可以用來投擲手腳所不能及之敵的事物。
少年盡情的釋放,雙手纏繞著團塊狀的魔力,像是兩團火焰在手心燃燒。
[武曲][破壞帶來拯救……]
[文曲][……殺戮即為憐憫!]
無法遏制的憤怒與破壞欲驅動著科里亞的身體,四周既無戰友便無誤傷之憂,被敵人包圍的環境令他如魚得水。
直到,黑暗降臨。
以拓路為職責的液石獸從泥土中躍出,碎石組合成的外殼擋不住科里亞的拳頭,但內部濕潤柔軟的身體完美的吸收的沖擊;它用整個身體將科里亞包裹,無畏沖鋒的模樣若是有著人類的外表想必可以成為英雄可惜它是持有異形的敵人,勇氣與力量只會招致更多的怨恨。
粘稠的液體將他團團包裹,受困于液石獸身體的中央,單純的肢體力量幾乎起不到什麼作用;具有強腐蝕性的體液對內試圖消化科里亞的身體,對外則配合著粘液的蠕動快速侵蝕著大地,液石獸帶著它的獵物一同向地下沉去,如果可能的話,它會將自己與目標一同埋葬在地心顯然,在開拓了足夠通行的道路後,液石獸被主宰賦予了新的任務。
再怎麼努力擴張肺部也無法獲取空氣;視界中僅余下一片黑暗;皮膚感受著溫熱粘膩的觸感,和充斥鼻腔的刺鼻氣味,共同在腦海中勾勒出身處怪物胃袋的認知。
這一切,可以稍稍壓抑科里亞內心的野性本能,不過,想讓他產生「恐懼」的情感,還差了不止一點。
就像拿一桶汽油潑向烈火,沖擊使得火焰稍稍退後,下一刻,它會更加熾烈的撲回來!
[破軍][要訣一,認準方向。]
喉頭微微蠕動,那些全力從每一個孔隙滲入的污臭液體滑過食道,燒灼的痛楚和惡心的味道一同涌入大腦,科里亞停止了無謂的掙扎動作。
[破軍][要訣二,不猶豫,不後悔,向著認準的方向奔馳到死吧!]
隨後,比酸液侵蝕更強烈千百倍的灼熱感從胸腔涌現,生命力自心髒流失的感覺如此鮮明,似乎可以用雙眼親見;它們在身體里騷動,燃燒,接著化為難以計量的龐大魔力,自全身噴涌而出,剎那間將液石獸的身體蒸騰殆盡。
魔力繼續噴涌,榨取著小小身體里全部的生命力,虹色的光輝抹消了液石獸後去勢未減的繼續奔騰,順著坑洞的形狀筆直的向上奔騰,最後形成一道直達天際的光柱。
科里亞抬起頭,正上方的出口看上去只有硬幣大小;短短的幾息之間,液石獸將他帶到了地下幾十米的深處。
「對了……不能興奮得忘我了,現在我可是軍團長來的。」
感受著體內見底的生命力那大概只夠活到第二天的程度它們全部在模仿自「榮耀之石」的能力下轉換為魔力,入眼盡是一片霞光,周圍布滿了七色的魔力,將異怪的通道變成屬于他的戰場。
「打開城門!」
「都讓開!給騎兵留下沖鋒的通道!」
似有無形的巨人踏過,不可見的力場碾過門外坑窪起伏的地面,留下一個個平整的腳印,連接成道路;隨後銀色的法術光芒閃過,讓這條新建的道路暫時如新雷奧森城的根基一樣穩固。
城門口,神槍騎士團列陣以待,身上閃動著魔力的靈光,重裝所構建的鎧甲一如他們的信念般堅定。
金屬包裹的高大城門轟然洞開,騎士們看到了塑地師鋪設的道路,看到了遠處尚在集結的敵人,看到了軍團長以七色虹光標注的道標。
沖鋒所需的一切要素都齊全了。
「破城戰槍。」
弗洛爾輕聲呼喚出自己的寶具,全長超過十五米的巨槍漂浮著,槍尖微微探出城門,像是一只巨獸吐出了它的舌頭,探尋獵物的位置。
「列隊!覆甲!舉槍!」
崇尚秩序的騎士隊列完美的可以用尺子測量;重裝構建的鎧甲沒有放下面罩的必要;手中的長槍早已成為騎士們生命的一部分。
但這些命令並不是多余的,它更接近與一種虔誠的儀式,在出征前獻給騎士們的信仰這信仰並非對于神明,而是作為騎士,對于勝利和責任的信仰。
「正義不滅」
伴隨著一聲戰吼,弗洛爾一馬當先,馬蹄踩出整齊的節拍沖向異怪。
「「「勇氣長存!!!」」」
緊隨其後的三千騎士紛亂的馬蹄聲破壞了弗洛爾馬蹄聲的節奏感,交織成一曲更加激烈的戰歌。
騎士們彼此以松散的鎖鏈相連,這鎖鏈以信念構築,傳遞的是力量與意志,神槍騎士團此刻成為一個整體,弗洛爾持與人類手中過于巨大的破城戰槍放在這龐大戰爭機器前端顯得相當不協調它太小了。
塑地師鋪路的速度很快便趕不上騎士們沖鋒的步伐,但這沒有關系,他們已經獲得了足夠的速度,接下來擋在騎士團道路上的,無論是土堆、岩石還是異怪,都將很快成為馬蹄下的墊腳石;這些在林間一樣能奔馳如飛的戰馬一旦邁開步子便難以被阻止,草原上的馬群連獅子都要聞風退避!
異怪們似乎有過對抗騎兵的經驗,跑者將四足深深插入地面,刀刃般的雙臂交叉架在胸前,以自己的身體充當拒馬的角色;液石獸在戰場各處布置出縱橫交錯的壕溝和陷坑;可惜它們不明白一支純粹的聖裁騎士構成的騎兵隊意味著什麼︰重裝覆蓋的不僅僅是馬背上的騎士,馬匹也同樣得到了保護如同戰士們將自己的劍作為戰場上和伴侶一樣,騎士們總是親昵的稱呼自己的馬為「摯愛」障礙物只需要用「撞」得便足以破壞;即使不幸落入陷坑之中,前後左右交織成網的也會拉起這位騎士,他的馬將會四足懸空的通過陷坑。
「前進!前進!前進!!!」
比熱刀切開黃油更順暢,比烈日消融積雪更迅捷;數量的差距讓騎士團像是沖入狼群的小貓,可結果卻是狼群在貓咪面前潰不成軍。
即使這樣,他們依舊追不上最前方的道標;虹色的光輝如烈風下的火焰般躍動,每次跳躍都會變得更加遙遠,直到……科里亞突然停下步伐。
「軍團長,您……」
騎兵在戰場上有著非常優秀的機動力,弗洛爾覺得幾秒鐘之前那道虹光仿佛還在遙不可及的地方,下一刻,他已經看到自家的軍團長坐在尸堆上,拿沙子擦拭滿身的血污。
「我對欺負弱小沒什麼興趣。」
在弗洛爾考慮需不需要為了迎接軍團長而減速時,科里亞替他做出了決定︰少年躍身而起,輕巧地落在破城戰槍的頂端,打了個哈欠。
因為震耳的蹄聲不得不大聲喊話的弗洛爾;空氣中由汗水,血污和塵土混合而成的糟糕氣味;以及坐下顛簸的槍身,令科里亞想起了老式的綠皮火車,同時也加強了精神上的疲勞感。
這就好像你得知將要與一個實力強勁的隊伍比賽,為此強化訓練、研究戰術,做出了充足的準備,沒想到比賽開始後才發現所謂的強勁對手比國足還差而且是不會功夫的國足戰斗的激情和斗志一下子消逝殆盡,卻又不能就此放棄,只能為了一場毫無成就感的勝利努力。
從神槍騎士團沖鋒起,異怪們的抵抗一直沒有中斷,然而全部都是徒勞︰科里亞的存在破壞了陣型,騎士的鐵蹄則將集結的異怪徹底擊潰,緊隨在騎士們身後的步兵只需要對三五成群的潰兵進行補刀便足夠了;天空中龍族甚至沒有使用大規模的龍語魔法,不時地進行俯沖和吐息便足夠給予異怪們毀滅性的打擊。
然後,持續到此刻,異怪們毫無意外的潰逃了。
液石獸不再制造地下通道,而是留在最後,用自己不懼怕物理攻擊的粘液狀身體構成防線,可惜在碎魂者面前毫無作用,狼人們在納姆驅使的元素生物和幽魂面前吃過足夠的虧,**的特性已不再能成為阻擋他們利爪的障礙。
跑者和弩手四足的優勢被充分的發揮出來,它們匯聚成一道道棕黑色的細流,涌入來時的地下通道,動作較慢的只能被長槍和吐息撕成碎片,用血肉使得地面更加泥濘難以下足,便是它們能做出最後的貢獻。
面對這樣子的敵人,科里亞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作為軍團長,他引領了一次勝利;作為戰士,他的敵人已經潰逃。
從心情和責任的角度,都找不到繼續戰斗的理由了。
天空突然毫無征兆的暗了下來,明明時間還是早晨,剛剛消失的星辰卻不甘寂寞的再度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一派星空懸浮在所有人的頭頂上。
「喔喔~~~難道有人向神龍許願了?」
科里亞抬起頭,饒有興趣的打量這不合時宜的星圖,而他的直覺並未從中感覺到危險,這不是什麼大型的魔法,也並未預示天變地異,除了在白天看到星星很有趣之外,似乎造不成任何的影響。
「……你們繼續追擊吧,那些雜碎,多死一些都是好的。我和步兵隊的,先回去了。」
視周圍紛亂的馬蹄和縱橫的鐵鏈如無物,科里亞躍下長槍,穿過仍在前進的騎士團,慢悠悠的走向新雷奧森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