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吾)要親手殺了你!!!」」
百里不同音,即使是在通訊發達的現代各地的同種語言也會有相當的差別,更何況情緒激昂的情況下兩人都下意識的使用了自己最熟悉的語言,科里亞當然不屬于少數懂得深淵語的學者,而漢語更是不可能在此地尋得知音。
不過,很多事情不需要語言也能傳達。
「喝啊啊啊啊」
「嗷」
強者的氣勢也能作為武器,普通人面對刺骨的殺氣只能僵直原地坐以待斃,而熟于戰斗的人則巧妙的利用對手的殺氣。法術師在死亡的威脅前思維反而會前所未有的快速清晰;狂戰士渴飲傷痛以轉化為自身力量……
而野獸,嗜血、求生、狩獵……大自然賜予的本能中包含了足夠的武器,一點點外在的刺激足以它們開發出潛藏在血脈深處的力量。
科里亞較為矮小的身體使得他在攻擊範圍上吃了大虧,即使對手的武器以毀仍是這樣;但是相對的,澤爾達不得不躬才能有效的傷害到科里亞。
「禮物……」
靈活的動作和小巧的身體使得科里亞輕易突破澤爾達以手腳構建的防線,對于習慣使用的武器尤其是長柄武器的人,一旦進入貼身的距離就很難發揮出實力。
然而澤爾達不在此列,深淵中有的是怪異的生物,豐富的經驗比系統的學習更能有效的教會一個人應對各種狀況,比如一個以凝視來定位的法術。
「血肉剝離!」
暗紅色的光束擊中科里亞的胸口,皮膚表面霎時間鼓起無數細小的隆起,好像有一群甲蟲從里面爬過,正常來說,下一步是舊的隆起從內部炸裂,新的隆起像四周蔓延,直到不幸的受害者只剩下一具骨頭架子,和從失去保護的胸月復滑落的大團內髒為止。
希望看到獵奇畫面的觀眾要失望了,科里亞混亂意識造成的魔力消解極快的破壞了法術內部精細的魔力排布,失去原有效能的魔力不甘心的做出最後的爆炸,隨後消散在空氣中。
被炸得倒飛出去的科里亞在半空中微微翹起嘴角,握緊了拳頭。
「……驚喜!」
在瞬間的接觸中,代替「氣」被灌入澤爾達體內的魔力開始肆虐,如同它們的主人一樣毫無秩序,追求著純粹的混亂與破壞,爆開的血花和皮開肉綻的傷口從小月復一直延伸到胸前。
幾乎是在發現法術失效的同時也可能在那之前便有此打算澤爾達纏卷與身後的長尾像鞭子一樣抽過來,頂端的骨刺準確的擊中飛行在空中的科里亞的眼楮,發出寶石踫撞的清脆響聲。
沒能刺進去。
尾巴的動作立刻由刺變為纏卷,在科里亞月兌離攻擊範圍之前纏住了他的腳踝並將他拉了回來,招式的變化在一瞬間內完成,在旁觀者的眼中,澤爾達似乎一開始就是準備用尾巴抓住科里亞,拉過來,然後,可以輕易握住科里亞整個頭顱的巨爪筆直的拍了下去。
落空了。
惡魔的爪子比大多數凡人鑄造的武器更加鋒銳,事實上,許多聞名已久的神兵利器就是直接以惡魔的零件加工而成;但再鋒利的武器,打不中就毫無意義。
在銳抓臨身前,科里亞先一步在半空中以類似仰臥起坐的姿勢將身體蜷成一團,腳踝上的尾巴成為他在空中借力的支點,澤爾達的銳抓剛好從他背後劃過,帶走了幾根飛揚的發絲。
兩人之間動作的默契簡直像功夫片中指導的安排,可惜這里既沒有替身也不能ng,一次cut直接意味著死亡。
以腰月復力量折起上半身的科里亞借勢咬住澤爾達的尾巴。
收回的爪子改握成拳,猛擊在少年的後背。
無視于壓迫肺部令呼吸困難的錘擊,牙齒更進一步的嵌入骨甲保護下的**。
纏住科里亞腳踝的尾巴有如綁住死斗場中角斗士的鎖鏈,逼迫兩人不再逃避,以最原始的方式廝殺。
「吼」
「嘎啊!!!」
兩人從喉嚨間發出無意義的嘶吼,別說言語,此刻連思考的時間都成為奢侈,一切的動作全憑**的本能。
眨眼間便有無數次交鋒,全身上下任何一處皆成為武器,兩人的交鋒不但令旁人無處插手,甚至連看清都做不到,拳腳飛快的糾纏、踫撞而後分散,再度為下一次攻擊做準備,視網膜上徒留下一片殘影。
他們的臉上,是仇恨,憤怒,還是嗜血的殺意?
「呵呵呵……」
「哼哼哼……」
都不是。
「……啊哈哈哈哈哈!!!」
「……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愉悅,歡喜,幸福……你可以用一切類似的詞匯來形容兩人臉上的表情。
瘋狂的笑聲在風中飄蕩,這笑聲令道德家作嘔,令執法者皺眉,令一切有理智的生物退避,重新思考︰自己有必要繼續接近麼?
……
……
……
兩人的戰場逐漸移動,肆意的破壞將一切敢于接近者卷入,如同一場龍卷風,與大自然的威儀僅有的區別在于︰這股龍卷風沒有風眼。
卷入者遭受余波的打擊,月兌離時轉變成全新的形態,細碎,混沌,腥香,我們通常稱之為絞肉如果你足夠幸運,同時通過了敏捷和幸運的鑒定,說不定你的同伴能夠在風暴肆虐後找到足夠掩埋你的……呃,碎片?
這時候科里亞突入前的指令就顯現出明智之處了,斯塔的一發魔炮將兩人遠遠推離了旌旗的防線,無論再怎麼殃及池魚,受到傷害的都是異怪。
他們都忘了初始的目的。
科里亞應當誘導澤爾達進入異怪密集的後方,攪亂那些像豪豬一樣發射刺針的射手的陣型,同時以自身的魔力引導炮擊。
澤爾達應當無視于科里亞的存在,利用實力的差距強行在斯塔特聖盟的防線上制造一個缺口,旌旗的平均實力勝過異怪卻遜于澤爾達,一點小小的混亂足夠異怪們趁虛而入,堅固堤壩上的細微裂縫很快將導致全面決堤。
那又如何?
離開深淵來到主物質位面,與異怪合作,澤爾達原本的目的就是與朱茵大陸上的強者對戰,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果然……你不是人類。吾的雙手曾撕碎精金傀儡,竟撕不開你的身體……你是什麼?」
借由拳拳相踫的沖擊,兩人拉開的些許的距離。
沉重喘息著的兩人足夠令任何醫生痛哭而後大笑為接下來的大工程而痛哭,再為了將要得到的巨額醫療費而大笑。
澤爾達骨甲大多保持完整,但縫隙間不斷滲出鮮血,缺乏骨甲保護的地方更是一片血肉模糊,播撒進大地的皮肉和進入科里亞嘴里的數量相當;這可不是因為少年無力破壞骨甲,而是他精確的選擇了沒有骨甲保護的地方做打擊,證據就是,同樣骨甲覆蓋的尾巴從中間斷開另一半還頑強的纏繞在科里亞的腳踝上。
「我?我是斯塔特聖盟第四軍團長,‘虹光’科里亞,能在我身上留下傷痕,這份功績足以令你擁有一段人人羨慕的墓志銘了。」
聲音恢復了平穩,如同飯後的閑談,科里亞貫徹曾受到的教導,絕不會將虛弱的一面表現在敵人面前。
但他的身體已說明一切,暗色的血液從耳朵和鼻孔緩緩留下,那是幾次理應將頭顱像西瓜一樣打爆的重擊留下的成果;一只眼楮為浮腫和血污遮蔽,為中性化的五官增添了幾分猙獰;腰月復部位三處拳頭大的烏青正慢慢變成黑色,內髒破裂的傷口看上去沒有刀劍創傷可怕,但致死的效果有過之而無不及。
「吾輩確實期望一塊漂亮的墓碑……可惜,任何人都無法在主物質位面真正殺死一位惡魔,不過為了回饋你的善意,吾決定讓你享有由惡魔領主親自掘墓的榮耀,感恩涕零吧!」
「真有趣,我們挺像的……任何世界都不存在殺死我的方法,你不必浪費時間,大可以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常言道打是親罵是愛,那麼身處亂軍當中依然深情對視,片刻不願移開視線的兩人之間怕是有勝過梁山伯與祝英台、牛郎與織女……以及一切傳奇戀情中戀人的深厚情感吧?
顯然是不可能的。
即使周圍大軍涌動也沒有移開視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一旦有剎那的松懈,恐怕就永遠不再需要專注了專注對尸體而言實在多余。
戰斗中的短暫停頓不意味著和解的可能性,只是思考和準備更有效的殺死對方的辦法而已。
「……」
「……」
幾乎是同一刻,兩人停止無意義的斗嘴,伸手抓向虛空。
他們都知道對方在準備絕招,也都沒有阻止對方的打算,能夠從無數人中月兌穎而出需要無與倫比的自信心,兩人都相信自己能比對方更快,自己的底牌絕對比對方更強。
「肉斬骨斷!」
被破壞的長戟再度出現在澤爾達手上,他的求戰之心異常純粹以至于早已獲得世界的祝福,即使是名惡魔,即使所求僅有殺戮,依然得到了寶具。
他以拳腳和天賦的類法術能力爭取寶具重生的時間,然而,澤爾達歸根結底是一名戟斗士,武器在手才是他最強的時刻。
「**鎖!」
[廉貞][謹遵諭令。]
而科里亞這邊,心像構築的無數鎖鏈從他的胸口向四面八方綻放,消失與遙遠的虛空之中;這鎖鏈的數量比上一次更多,其中包含了與新朋友的友誼,對腳下土地的熱愛,以及身為「人類」與社會中生存所必須遵循的規則,無論是法典上寫下的,或是沒有記錄的。
而這鎖鏈,正在寸寸斷裂。
將這一切束縛心靈的事物舍棄,釋放偽裝于人類軀殼下的真正怪物。
神降士乃是彰顯神威之物。
是的,彰顯神威之「物」,其屬,非人。
……
……
……
終究是澤爾達快了一步,呼喚寶具僅需要一瞬間,肉斬骨斷的解放沒有繁復的儀式和炫目的聲光效果,長戟的鋒刃在空中留下的銀亮軌跡便是唯一的前兆。
「永別了!」
「永別了。」
隱藏與澤爾達咆哮聲音下的小小呢喃並未被任何人听到,但巨劍劃破空氣的嘶鳴不會被熟練的戰士忽略。
一個小小的錯步,甚至不會減緩沖刺的速度,澤爾達繞過投擲而下的巨劍闊步前行。
「撕拉」
可明明已經被閃過,落到身後的巨劍居然轉了回來,攻擊的軌跡由落下時的刺擊變為橫斬,重重地砸在澤爾達腰間,他急速奔跑中拉扯變形的視野中僅僅看到一個虛影握住了那柄巨劍。
隨後便是席卷全身的劇痛,似乎所有的傷口都在這一刻崩裂了。
「贈與傷痛。」
無聲的吐出四個字,瑪爾維娜迅速後退,如霧氣般消融在空氣中,消失的前一刻,好像看到身上穿著花哨華麗到晃眼楮的奇怪裝束?
她的寶具可以自由轉化精神與物理上的打擊,既然可以將斬殺萬物變成普通的悶棍打暈椿??,自然也能將驚訝變為實際的傷害作用于澤爾達身上。
「你們……」
僅有科里亞能看到的世界中,無數細線跟隨在他們身後,纏繞在最後一條尚未斷裂的鎖鏈上。
那是新的身份賦予少年的責任,如今,他已不是為自己一人而戰。
「我們來給你送點東西……」比任何音樂更能治愈心靈的熟悉聲音從身後傳來,伴隨著微微的血腥味和少女的芳香,「……你忘帶東西了,笨蛋。」
與大片七彩迷霧中娉娉婷婷揮了揮手,將迷失的虹光送回了主人的身邊。
勝利引導者善于操控失去主人控制卻依然活躍的魔力,不知道將這麼多魔力從城市的另一端帶過來花了她多少時間。
「你們……想打擾吾等榮耀的戰斗?」澤爾達靜靜地掃視眼前的幾人,目光中的怒火令凱普不由地後退了半步,幸好他操控的劍靈不懂得何為畏懼。
「蠢貨,你弄錯了兩件事。第一,這里是戰場,單挑去演武場,」依芙蕾雅毫不畏懼的與澤爾達對視,臉上輕蔑的笑意完全無視與實力的差別,「第二……你們繼續打,回見!」
與囂張言論不符的是,依芙蕾雅悄悄通過傳令兵下達了指示,散發著白光的傳送門在她身後打開,撕扯到大腿一半位置的裙擺輕輕飄揚,任務完成,她已向後輕跳準備離開這里。
「山,山飛過來了……」
進入傳送門的前一刻,凱普恍惚的囈語傳入依芙蕾雅的耳朵,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聲源,年輕的騎士候補正一臉恍惚的看著遠方。
「……海也走過來了……」
依芙蕾雅皺起眉頭,抱怨的言辭說到一半便中止了,臉上表現出過往她最為不屑的呆滯神情︰
「真是的,看來我需要換一個……呃?」
在她的視野中,從遙遠的北方,一片瑰麗的霞光正在慢慢接近;那是龐大有如山峰和城鎮的巨大飛行物,散發的光芒被其下方無盡蔚藍折射所產生的炫目光彩。
確確實實,是山峰飛行而至,大海邁步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