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位于沿江地區,跨過江便是江州(今蕪湖),往東是江寧(今南京)、潤州(今鎮江)、揚州,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富裕地方。直到南宋,因為經常受到金人的踐踏,這等繁華才衰落下去。
和州在大宋時不算一個大州,州城面積也不大,可地處交通要道,還是很繁榮的。石堅一路走來,看到街道兩邊酒肆旗幡飄展,館閣笙歌不斷,街上人流如雲擁擠,倒也十分地熱鬧。他試圖從原來石堅的記憶里找出對和州城的一些印象,竟然發覺他投奔了李家後,只顧得悶頭讀死書,到街上閑逛沒有三次,更談不上什麼印象,比前世自己書呆子形象還要勝了七分。
他此時只好憑著自己的眼力尋找一絲商機,可他立即發現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一肚子主意,卻無法得以實施,一是他手頭沒有本錢,二是石家人丁單薄,沒有人幫忙。他犯起愁來。由于原來的石堅很少出門,沒幾個人認識他,路人看到這個小孩子皺著眉頭在街上東張西望,還以為是誰家小孩犯了錯,被大人責罵了,躲在大街上不敢回去,也沒有人在意。
這時,石堅就發現到了一個有趣的現象,他將這條長街走了一半,看到有三家酒肆掛著太白酒店、太白酒肆、太白酒家的旗號,看來現在李白的形象已經深入尋常老百姓的心中。他想到了李白的詩,李白的嗜酒如命,突然靈機一動。現在北宋恐怕還沒有出現蒸餾酒,否則《水滸傳》中武松不可能喝十八碗酒,還打死一只老虎。要是高度酒,十八碗灌下去,不要說打虎,連走路也走不動了。何況李時珍也說過蒸餾酒出自元代。
其實石堅這里犯一個錯誤,蒸餾酒在唐朝就有了。公元640年唐太宗時,我國新疆地區便會制作蒸餾酒了;故「唐破高昌始得其法」,說明唐代已出現了燒酒。唐代大詩人白居易詩雲︰「荔枝新熟雞冠色,燒酒初開琥珀香。」雍陶亦有「自到成都燒酒熟、不思身更入長安」之名句。李肇的《國史補》也記載有劍南之燒春」等等。以上是從蒸餾酒的名稱來看。從蒸餾工藝來看,唐開元年間,陳藏器《本草拾遺》中有「甄(蒸)氣水」,「以氣乘取」的記載。此外,近幾年來出土的隋唐文物中,還出現了只有15∼20毫升的小酒杯,果沒有燒酒,肯定不會制作這麼小的酒杯。這些都充分說明,唐代就出現了蒸餾酒,而先出于西南或西北。之所以沒有完全普及開來,估計人們不懂原理,蒸餾的器具不夠密實,在蒸餾的過程中許多酒氣也隨著水蒸汽散發到空中,浪費大,效果也不好,另一個原因高度酒浪費糧食,而溫飽問題一直是封建王朝統治者頭等大事,直到明末隨著技術完善,中國高度白酒才大量流行起來。
石堅是犯了錯誤,可這個小州城里,現在的確沒有蒸餾出現,卻讓他誤打誤撞,蒙對了一個發財的思路。後來隨著小聖人酒名聞天下,他已經看了不少古書,竟比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方心芳先生提早了一千多年考證出高度白酒起源于唐朝(見《曲蘗釀酒的起源與發展》),也驗證他從古書中找出這個方法的說法。
石堅找到了發財的辦法,興沖沖地跑回家,向老嫗要錢。老嫗知道她的孫兒有時為了賣書和筆墨紙硯,有時候也向她討一些錢兒,不以為意。只是這次石堅叫她把身上所有錢都拿出來,她還是問道︰「乖孫兒,你要這麼錢做啥?」
石堅只好學著小孩子撒嬌的模樣,拽著她的衣袖說︰「女乃女乃,放心,我不會胡亂花的。」
老嫗還以為他要買一本很貴的書,這時活字印刷還沒有發明出來,書本還是很貴的,有些大部頭書的確在用很多錢才能買到。老嫗也沒有再說什麼,從床底翻出半貫錢來,小心翼翼地交到他手上。
看著她謹慎的樣子,這恐怕是她攢了好久才存下的。
這一刻,石堅終于被感動,他淚花在眼眶里打著轉,然後在老嫗臉上親了一下,說︰「女乃女乃,堅兒以後要好好孝順您。」說著他離開了屋子,還用手在眼里抹了一下淚花。
老嫗開心地用手模著石堅剛才親吻過的地方,搖頭說道︰「這孩子,一場大病倒懂事了。」
石堅提著錢找到了木匠,他畫了圖紙,叫木匠打一個密封性嚴實的簡易蒸餾器。最好的蒸餾器材是玻璃,其次才是金屬,但玻璃易碎,現代各大酒廠還是用金屬制造蒸餾器。現在石堅手上有多少錢,他那里敢叫鐵匠打制蒸餾器具。更不用玻璃窗器具,就是若大的和州城也找不到一家生產琉璃的廠房。
木匠看到這副圖紙,先是皺起眉頭,他不知道這種形壯古怪的東西是干什麼用的。當石堅遞過來打造的銅錢時,他可不管是什麼用途了。
打造這個蒸餾器要用一整天的時間,不過石堅也不著急,他還一再叮囑慢點沒關系,打造時一定要細心,特別不能走氣,同時為了不影響酒味,還叮囑用松木打制,然後才回到家中。
第二天早上,老嫗很早就起床,到李府干活去了。石堅也爬起來,他沒有和往常那樣讀書,而是在院中做了一套廣播體操,又打了一套太極拳。這時候太極拳還沒有出現,更不要說廣播體操。石家和李府下人住在一起,石堅在做這些動作時,引來不少李府下人的觀看。
石堅也不在意,現在身體太差了,要使這具身體強壯起來才是最要緊的。做完了運動,他才再次來到那個木匠家中,此時木匠已經連夜將蒸餾做好。石堅將這個蒸餾器拿起翻看,看到效果比原先自己想像的還要好,他想到單論手工技藝,宋朝時恐怕已至頂峰了。
這個木匠是按照石堅留下的圖紙將這個器具打造出來,可他不明白這個東西的用途,于是一個勁地追問。石堅自不能告訴他,笑而不答,讓那個木匠心里直撓癢癢。
石堅離開了木匠家,又到酒肆里用剩下的錢買了十斤的糧食酒。這時候的酒大多近石堅前世的米酒和黃酒,酒精很淡,還帶著一點甜味,有點兒象香檳酒和飲料。為了取得效果,石堅買得可是這家酒肆最好的浪食酒。石堅背著這些東西從角門進了家中,將酒倒入自家的鐵鍋里,將蒸具蓋在上面。
一會兒,酒燒滾起來,和水份化作蒸汽從蒸具的竹管里冒出。這截竹管不長,冷卻效果也不好,石堅還打來井水,不斷地往上面澆。終于第一蒸結束,十斤佳釀變成了三斤白酒。由于蒸餾的作用,原先酒水里的雜質排除了,現在酒和前世那種透明的白酒相差無幾。可石堅嘗了一口,依然很淡。
于是他又開始了第二蒸,這次由于酒份量少了很多,速度也快了起來。當這三斤酒變成了一斤多時,石堅再次嘗一口,這次終于有了一點酒味,酒精度大概有三十度了。已經相當于前世的低度酒。他還沒有罷休,開始了第三蒸,這次十斤酒水剩下不到一斤。石堅嘗了一口,他估計這時酒已達到了四十度,才停下工作。
各位看官,你們也許說十斤酒水蒸釀後只剩了一斤,這個成本也太高了。但是不要忘了,石堅因為成本的關系,已經是最土的蒸餾辦法,大多數酒汽隨著水蒸汽散發到空氣中。如果我寫出他用這種器具蒸出三斤高度酒,就一點科學根據都沒有了。況且他只是取得一個樣本,並不是要賣這種酒。
就在他很小心地將這一斤白酒倒入瓷瓶里,老嫗回來了。她做完了工作,還要為石堅做飯。她一進門,就聞到了滿屋的酒香。老嫗以為石堅前天受了李慧母親的氣,偷偷買來酒喝解悶。她走過來,摟著石堅說道︰「我的乖孫孫,你怎能想不開,偷偷喝酒?」
石堅從老嫗懷里掙開,說道︰「女乃女乃,我不是喝酒,我是賣酒。」
老嫗以為石堅喝酒,不生氣,可听說他賣酒,生氣了。宋朝時商人地位比唐朝時要好些,可在一般人眼里還是很低下的,士農工商,商人是排在最後一位的。老嫗說道︰「我平常叫你好好讀書,你怎能想起做買賣!咱家是缺錢,可你也不能做這個沒有出息的行當。」
石堅和老嫗生活了好幾天,還沒有看到老嫗臉色如此難看。他轉念一想,明白其中關節。于是勸說道︰「女乃女乃,天下讀書人有多少,有幾個人考中的秀才?何況舉人,進士。像父親大人那樣已經是出類撥萃的。現在我們寄人籬下,我那有心思讀書?」
石堅說的也是實話,如果不是他附了這具身體,憑原來的石堅,即使苦讀十年、二十年的書,也不會有出息的。他又說道︰「我這才想起一個方法,賺一點錢,離開李家。女乃女乃,您放心,我還和以前一樣好好讀書,爭取長大了一定和父親那樣有出息,不會去和別人學做生意的。」
老嫗平時極疼這唯一的寶貝孫孫,這時听到他說出這樣有志氣的話,也就不生氣,可她看著石堅手中的資瓶,懷疑道︰「孫兒,可你就這一瓶酒,就是黃金酒,又能值幾個錢?」
石堅把酒倒了一點在碗中,遞到老嫗手上,說︰「女乃女乃,你先嘗嘗。」
老嫗先是看著這酒發著呆,這那里是酒,分明是水嗎。可鼻子里傳來陣陣濃郁的酒香,讓她失去懷疑。她一仰脖,將這不到半兩的酒一口喝下,也難怪她喝得這麼猛,按照宋朝現在普遍流行的酒水,這半兩酒一個小孩子也能一口氣喝干。
然後老嫗開始彎腰,咳嗽。這半兩酒把她嗆得夠嗆。
石堅才記起沒有和老嫗提醒,他連忙幫老嫗捶著背。
老嫗好半晌,才說︰「乖孫兒,這是什麼酒,一進嗓子,火辣辣的象火在燒,進了肚子,象刀子在刮。」
石堅說︰「女乃女乃真聰明,這就叫燒刀子酒,是我從古書上尋來的法子做的。」
老嫗說道︰「這個酒這樣烈,有人喝嗎?」
「女乃女乃,所謂青菜蘿卜,各有所愛,肯定有人喝的。」
「乖孫兒,你想開一間酒坊?可女乃女乃沒有本錢。」
「女乃女乃,我不是想開酒坊,而是賣酒方。」
「賣酒方?它能賣多少錢?」
「我也不知道,總之它會值很多錢,至少能夠讓我們糊口好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