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和平的曙光
隨著聖誕節和西方新年以及緊接著的中國元旦的來到,加之西伯利亞寒流的侵襲,雙方也急需要時間來各自撫平傷口,戰事的平息已經是在所難免了。
既是要過年,中國人的習慣總是要計算一下這過去的一年成敗收支,不算不知道,算起來幾乎要嚇一跳,去年一億一千萬多兩的財政收入,幾項大開支下去,已經是入不敷出了,其實這幾年大多是沒有余錢可用,內帑也慢慢的癟了下去,我的出訪行程雖說是省之又省,但是直接開銷也達到了五百多萬兩,這還不算往來的禮物,沿途各地的準備,新建的應景工程等等開支,海軍的戰爭消耗也令人咂舌,除去損失的八艘巡洋艦之外,還有千萬兩以上的直接開銷等著買單結算,各種炮彈的消耗和維修費用,海軍的後勤費用,以及用在支援菲律賓那幫起義軍上面的錢,直接撥給天海國的錢,這幾項加起來就近兩千萬兩之巨。西北那邊的戰爭更是花錢的大戶,輜重消耗,士兵的賞金,撫恤金,各種藥品的購入,運輸成本的計算,以及雇用民間商家的錢,被服御寒物資,飛艇的消耗等等也要一千七八百萬兩。
這些都是戰爭的直接開銷,用在軍隊上的錢又何止這個數?載灃的軍改別看風光,但是也是花錢的大戶,安撫軍隊也要用錢,不然被刷下來的那些人,早晚是要出亂子。軍費直接開支是兩千二百萬兩,加上這些就要突破三千萬,這樣算起來,這一年度的軍費總開支就接進八千萬兩白銀了。算起來這是我剛來到這個時代的一年政府總收入了,佔到財政總支出的百分制七十多,快趕上當年瘋狂的日本人了。
當然,歲入可不能全部用于軍事上面。全國各地的教育基建全部是白花花的銀子,這些是硬件,軟件還有雇請教師,全國學童的中午和部分住校學生的晚間用餐費用,以及給各地蒙學的私塾先生的掃盲補貼,這些都是教育部明文要付給他們的錢,教育這部分一年的開銷也要近兩千萬兩。算起來這一年光是軍事和教育,這兩頭就快把歲入花完了。
工業的基建還在繼續鋪攤子,陝西的延長油礦又擴建,盧漢鐵路的興建,上海的鐵廠,大連的船廠和大修廠,這些都是國家的工程項目,每一項都是由工商部直接撥銀過去的。這又是近三千萬兩。
當然,要算錢,今年肯定是虧的一塌糊涂,政府赤字據我的保守估計也要在五千萬兩左右,今年算是把前幾年有的那點繼續全部花光了。我內帑里也拿了一點出來,算是勉強撐過了這一年。
所以,今年的賜宴就沒有去年那個規模了,一方面還在打仗,不宜太過奢侈,另一方面藩屬國的君主也沒有到齊,天海和暹羅就沒有來,他們的國家也正在關鍵時刻,只是派了個使者過來送了點貢品。而我的回禮當然也不能少了,還是照去年的例額外又多加了一點。這方面絕對不能小氣,要省錢也不在這上面省。
當然,帳也不是那麼算的,花出去的錢並沒有像往年那樣流落外國,全部都是花在國內,後勤上花的錢,不就造就了北方一批發了大財的商號嗎?還有各種基建項目的興建,這些成本的投出,往後總還是收得回來,而且也帶動了周邊民間,要說到教育,那就是更不用說了,沒有教育的民族是沒有未來的,教育就是應該虧錢的,一個國家要是靠教育來掙老百姓那點錢,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總的來說這些都還是好事,以前欠的太多了,總要慢慢的往上補,所以今年花錢多了點,我也不是太在意,在這個全面追求填補以前缺憾的時間段里,前幾年的財政,赤字是必然的。
但是,畢竟錢不夠花也不是什麼好事,所以,這個狀況還是給了我不少壓力。以此為契機,1898年也就是光緒二十四年的頭等大事,就是在謀求與俄國暫時和解的同時,開始發行新幣,這個事情其實是拖了一段時間了,因為每次要進行的時候,政局和國家情勢都不太穩定,而且經驗也有所不足,而幣制改革這種事情,是對內政有很大影響的,一個不慎就會出亂子。
所以,這一次的幣制改革我打算用一個超長的雙幣共同流通時間來緩慢進行。這件事在盛宣懷的主持下,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計劃,我也在批閱過之後提出了幾點意見交由他們修改,在年末批準後,在二十四年正式開始施行。
新幣的發行只是新增了一種流通貨幣——銀元,以我的側面像為銀幣的正面,上下分別用中文表示光緒二十四年和阿拉伯數字1898,背面則是一個祥雲團龍的圖案,下方用漢字標寫大清皇家銀行字樣。等價一百個制錢。首批寶源局已經在光緒二十三年分別在北京寶源局和江寧鑄幣廠鑄造了一億枚,等價為一百億枚制錢,此時由于一年未鑄發新的制錢,所以通貨是有點緊縮的,而且出現了銀賤錢貴的現象,一兩銀子只能換到七百七十幾枚制錢(真實歷史中,光緒十五年的數據是850個制錢,但官方比價不是。)這批錢大約是一千多萬兩白銀,雖然對于龐大的經濟總量來說這幾乎不值一提,但是這是一個逐步淘汰的過程,以三年的雙幣制期間計算,大約能夠算出三年後的社會貨幣總量約在十三億兩白銀也就是一百億銀元左右,在三年的期間里,要再發行這麼多的銀元出來,逐步與官銀相取代。但是要是直接將這麼多的銀元投入貨幣市場,那麼因為是雙幣制,所以立即就等于是貨幣膨脹了百分之百,這對于經濟安全來說是致命的。再說我也沒有那麼多的金屬銀來鑄造銀元,所以,只能以微量來逐步取代。
這幾項現象,都是對發行新幣的例好現象,所以,在頒行新幣的詔書中,除了聲明新幣的穩定性由皇家保證不容置疑之外,還申明了金屬銀在流通中的有效性期限是三年,同時宣布正式停止鑄造官銀。原有的各鑄銀州府,將派出專門機構,在全國若干個區域內以新幣回購流通領域內的官銀,以三年的期限到期為止,將禁止一切金屬銀和金屬金在貨幣市場上的流通。天下臣民一體見證,若有籍此機會囤積銀兩以牟利者,一經告發,嚴懲不怠雲雲。
同時這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避免了以往中國經濟對銀本位的過度依賴,因為中國本身產銀量並不多,並不足以影響到這個巨大的經濟體,所以,對外來銀兩的需求就更為嚴重,而近幾十年來由于大量的外購商品,銀兩流出更為嚴重,通縮是早就存在了的現象,但是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見識也沒有這方面的能力來改變這個現象。當時我這可憐的一點點經濟知識都幾乎沒有人有個基本的概念,只是知道一枚制錢有的地方能買三個饅頭,有的地方就只能買一個。有的地方譬如山西,二兩銀子一年的收入已經是下層老百姓中不錯的了(按,很多人說的什麼喬家大院,那里面的那些銀號的學徒工,一年的收入就是2兩白銀,轉正後4兩。北京雇一兩大車一天,也只要十幾錢銀子。所以說清末不窮,是怎麼窮的?活生生給賠窮的。)
當然,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新幣會不會有人抗拒,會不會有人使壞,這都是問題。另外一個問題就是還要請外國幫助鑄幣,本國的鑄造能力還是不足的,三年時間里要鑄造一百億枚銀幣,實在是有些難了。這里面還有一個經濟安全問題,管理也是一門大學問。
銀幣的成分也有學問,加入什麼樣的金屬,多少比例的什麼金屬,才能弄出又劃算又好看的銀幣來,中國人圖個光鮮,你一個土步啦嘰灰不溜秋的銀幣拿出去,使的人都覺著丟人,誰會愛用?當然,一兩銀子一定要鑄造出不止十三枚銀幣來,政府這個生意才劃算,才不會造成更大的赤字。
還有一個就是保證金的問題,從黃金城秘密運送到北京的數噸黃金經過海路和陸路,由載洸親自統領禁衛軍遠赴黃金城押運回戶部國庫,所有人只知道這運的東西非同小可,但知道運的是什麼的只是寥寥數人而已。鳳翔統理黃金城事務,他的財產也在密切監視之列,金子是個好東西,人人都想要,在黃金城的那支部隊,我所知道的發了財的人不少,但是我也不想追究,在那個東西面前,不犯錯的人恐怕真得不多。
黃金的國家專營諭旨也在擬議之中,將來總有一天,這個東西將全面禁止私人和沒有許可的商號擅自經營,這樣就可以在可以接受的程度上控制住一些漏洞,要完全堵滅這些漏洞是不可能的,在此之前,只能盡量的縮小偷機者的範圍就是了。
有了黃金作儲備保證金,再輔之以緩慢流通新幣回購舊幣,日子久了,老百姓用習慣了,慢慢的就會接受這種新幣,我的漸進式貨幣改革也慢慢的跨出了第一步。
當然,黃金還有另一個用處,就是在國際市場上出售了一些,一部分用來給阿姆斯特朗公司充作貨款,一方面也給國庫一點銀子墊底,我內帑又撥了兩千萬兩給戶部,可以算是有了一點保證了。
可以想象不久的將來,為了平息通貨緊縮的現狀,增發銀幣勢必是勢在必行,貨幣改革改好了,可以給經濟起飛更多的動力,經濟的騰飛和教育軍事工業工業的起步也是密切相關,這幾樣都弄好了,我的國家不說其他的,世界前四還是跑不了的。英美德中,預計一九一零年代即將開打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我的國家還是那個可憐巴巴的弱國嗎?德國人還會不遠萬里給某孫姓要人送來兩百萬馬克來請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力斡旋讓中國不要對德國開戰麼?他欣然收下之後辦事未成一怒而出走日本開創某個人政黨,也算是後世一樁憾事了。(當然,某他手創的黨不听他話也不僅僅表現在這一件事上。)
想起這位孫某,也觸動了我一樁心事,就是西方醫護制度及西醫的引進問題,本來大規模的戰爭就會容易造成大規模的傷員,就像當年克里米亞戰爭讓南丁格爾女士找到了她一生奮斗的方向和事業一樣,這一次中俄戰爭也讓他找到這份事業的話,那就太好了。當然,也許他可能也會想修鐵路,但是想到他那實際的辦事能力和宏願,我還是打算把鐵路事業交給詹天佑比較合適。
西北的戰爭造就了大量的傷員,庫倫的醫護中心早已無力承擔了。因為西線戰事相對來說比較平穩,除了一些俘虜的傷員和少量的本方傷員之外,西線的壓力並不大。倒是庫倫方向雙方兩次大規模的行動累計造就了本方五萬多人的傷員,其中輕傷的佔一大半,有許多人其實簡單的手術之後就能夠好轉,但是由于設備和合格醫生的欠缺,大量的人都走向了終生殘疾,他們都是國家的英雄,但是國家這時候沒有辦法給他們正確的醫護。
所以,一方面向英德兩國求援之外,另一方面也緊急調了西線德軍的醫護連急速坐火車到西安,在西安經當地官府配合就地開設西安陸軍總醫院,收容從前線往後方運送的傷員並給予正確的治療。
但是醫生還是緊缺,在悲情四溢的文章經過中華時報披露之後,如今已經有些小聖人味道的衍生公孔令貽上疏要求全面引入西式的醫護制度,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
腐儒們的攻擊自然是在所難免,自從去年的江蘇撫學之爭以鹿傳霖的全面獲勝而告終之後他們消停了一陣,這一次似乎又抓住了偌大的機會似的,以祖宗之學古已有之今已足矣,何必事事師事洋人為口號,掀起了大規模的反擊爭論,只是礙于我曖昧的態度和孔令貽超卓的身份——衍聖公兼新儒黨黨魁,當然還身兼教化部尚書並教育部尚書同知職位,他們的用詞很小心,但論事而不攻擊到人,所以,氣氛還算溫和。其中當然也少不了那位瞿鴻基,他們這樣的人,硬壓是不行的,他們求的就是名,你一整他他名氣更響他更得意,跟你搗起亂來也是更上勁,所以,唯一的辦法是冷處理。
在我的授意下,新儒黨和教化部的幾個重量級筆桿子如康有為等人紛紛以中華時報為平台,掀起了一股論戰,以仁的微言大義為突破口,直指腐儒們只顧名而心無對前線傷兵們的憫,是為不仁。以君父為國事憂勞本臣子上為君父解憂,下為黎庶排難然而這些人卻妄加攻擊對君父對國家對社稷有利,對傷兵有惠的舉措,只為自己求一清正之名,是為不忠。坐視為國捐軀者殘而不憫是為不恥……等等如此一一以孔孟教化來攻擊他們的立論之根本。雙方各自長篇累牘的辯論著,我始終都不加以表態,只是暗地里讓容閎準備在新學中開設西醫課程作準備,同時從英國和德國延聘西醫來華開設診所由官方保護,並趁著軍改,建立起軍醫制度。
沒辦法,對這些人我哪怕是再不滿再覺得他們不對,我也不能輕易表態,我是一國之天子,我的態度太敏感,我還是要讓社會覺得我還心取他們的正啊。
外交上的問題如今我手頭又多了一張牌,就是那個鑄幣合同,這筆合同不是一個小數字,而且在雙邊關系層面上也是一個長期的保險合同,試想一下,一個國家連本國的錢幣都交給你鑄造了,這個國家還會跟你破臉麼?
所以,在英國和德國之間盡管我內心是傾向給英國人鑄造的,但是還是把這把牌纂在手里,讓英國人和德國人去搶吧,這也是我一貫的策略,誰給我的國家好處多,我的國家就給誰的好處多,雙邊關系本就該是這樣。
當然,這里面還有許多解釋工作,也不是那麼好做的,譬如對德國和英國都有一大堆的事情要解釋,如今的德英中三國關系,就像拔河一樣,我就是中間的那個垂著的紅繩,誰都想把我拉到自己的懷抱中去,但是我卻想盡力保持與兩邊都是好關系,這就是平衡最困難的地方。否則早早的倒向一邊,一旦開罪了另一邊,那我這把牌的用處就不是那麼大了。
正好像現在,我就希望英國人能盡快的搞定俄國人,這場仗打下去的意義已經不大了,如今我的國力已經幾乎達到了極限,再把戰爭打下去就會讓我這個幅員已經是天下第一遼闊的國家到達控制力的巔峰,再多的領土已經沒有意義,已有的我還沒有消化的過來呢。譬如日本的那兩個島,最近幾年一直在維持,移民和對反抗份子的清洗正在小規模的進行,推行漢語禁止使用日語,消除日本曾經統治過的痕跡等等方面,除了農業稍有貢獻之外,其他的部分包括佔領軍治安軍外派的教化教育人員等等,每年都是很大的開銷,要這塊地方對經濟做出貢獻,恐怕還要等幾年了。
黑龍江以北的新鄂省,加上原先的遼東地區這一個大滿洲地區原本的移民計劃都還沒完成,近些年來也在不斷的補人口的缺額,如今從國家戰略角度來講,只是盡了一個資源基地的任務而已,當然,黃金也有不少是從黑龍江流域采來的。
雖然領土大了有助于我的土地政策,內地的一些無產戶可以在這些新領土獲得生產資料和私人產權,有助于消彌內在的社會矛盾,減輕內地因承平日久而造成的土地兼並現象給社會安定造成的困擾。但是,維持領土也是需要投入成本的,所以,未來的十幾年內,國家最好是不要有大規模的戰爭。對俄羅斯的海陸兩戰以及前幾年對日本的反擊戰已經打出了國家的威風,一個令圖謀叵測者懼怕的強者形象已經在世界上樹立了起來,對于英德兩國來說,我的實力已經盡展無疑,這就夠了,沒人敢輕易惹我就行了。接下來好好搞搞內政,消化消化新的領地,改革改革機制,開啟開啟民智,偶爾我還可以指引一下未來的一些宏觀的發展方向,有十幾年的時間讓我悶頭發展。到了一戰的時候,主動權就全握在手上了。
所以,在以洽談鑄幣合同為由的與英國代表團的磋商會議上,被奪情辦差的襲爵恭親王載瀅向英國人悲天憫人的提起了這個問題,雙方對對方都沒有領土要求,每天的戰爭除了消耗掉年輕的生命外對對方都沒有任何損傷,這樣打下去,吃虧的是兩國的人民。
載瀅擺出的數據也堅實的證明了這一點,雙方的戰線幾乎沒有變化,除了北方進佔了楚庫柏興之外,其他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領土變化,而俄方的死傷及被俘數字是接近十七萬。中方的數字是七萬多。載瀅有充分的理由擺出高姿態來。
英國方面自然是聞弦歌而知雅意,從他們的角度來講,他們也不願意中俄這樣互耗下去,這樣只會便宜了德國人,在解決德國人之前,俄國的兵力還是有相當大的用途的。如今俄國人將一百四十萬人的總兵力中的三分之一擺在這里,而且這三分之一中又損失掉三分之一還要多,這實在是太不劃算了。在從載瀅那里獲得一個要求軍費賠償及一個長期的互不侵犯條約保證及中亞的特殊利益的要求之後,英國人表示願意承擔斡旋的責任。
和平就這樣向尼古拉二世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