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六章明治稱藩
10月7日,在馬肯森旅與前線的日軍重兵防線鏖戰的時候,興登堡師突破東京東翼形同虛設的薄弱防線進入東京,兵鋒直指皇宮。
而胡蒂爾旅則在旅屬炮兵營及興登堡加派的一個炮兵營的協助下,從後方向日軍兵力高達三萬人的重兵防線發動攻擊,與此同時,東京皇宮被德軍包圍,在迅速獲得了皇宮地區的控制權後,德軍獲得授權,可以自由對皇宮附近的任何懷疑為可疑人物的人開槍,四百余名自願守衛皇宮守衛天皇的手無寸鐵的平民被開槍打死。德軍開始進攻皇宮,只是考慮到皇宮的特殊象征意義,興登堡的部下們還是采取了相當謹慎的攻擊策略和烈度。
而城外的鏖戰也進入尾聲,馬肯森的騎兵部隊完成了與胡蒂爾旅的會合,反將日軍殘部留在了靠海的一側,在海上陸上炮火的聯合打擊的威懾下,加之由于擔心敵方突然消失的主力陸軍部隊隨時可能發動的突襲,日軍也不敢輕易的嘗試大規模的攻擊行動,城外戰事就陷入僵持。
雙方自然是很快知道了皇宮那邊的事情,日軍隨即發動了近乎自殺的沖鋒戰,在一輪輪的尸體倒下後,新的一輪輪沖鋒又波浪般席卷而來。無奈之下,因為雙方各有慘重死傷,馬肯森少將下達了讓路的命令,將日軍萬余人的殘部放入城內。己方也隨後跟入。
皇宮成為德意聯軍的囊中之物。
而西面的重要都城,數百年前炙手可熱的日本之洛陽——京都,也在不設防的情況下落入幕府軍之手。出乎事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野津道貫意料之外的,是中**隊的兩個師兵力,似乎受到了什麼壓力,迅捷的從原路撤回到了海峽對岸的威瀛府。
這是日本外交界的重大勝利,中**隊在外交努力下撤軍返回,這在歷史上還是第一次。只是這時候已經沒有人有心情歡呼了。隨著京都的失陷,京都以西的三分之一個本洲島也將在最多一個月之內全部失陷,盡管也許還會有些反復,不過大局已定,國土面積再縮水三分之一那是一定的了。
更為糟糕的是東京皇宮周圍,已經完全被德意聯軍控制,因為忌憚聯軍對天皇不利,所以回城的日軍不敢太過迫近,只敢在外圍徒勞的警戒。隨即又是與追趕上來的德國一騎一步兩個旅的兵力對峙作戰,東京幾乎亂的一塌糊涂。
一輪談判展開,興登堡將軍堅持要將德國國旗插在皇宮的最高點以示德意志對日本的征服,他的私心在于在這次戰爭中建立前所未有的功勛,殘酷的內城消耗戰便在皇宮周圍及包圍圈外圍展開了,日軍京畿近衛部隊最後的力量在援軍未至之前,對進城的德意聯軍發動了令興登堡都生出不忍之心的進攻。
泊在海岸上的戰艦集群在此情況下別無選擇,只得以無限制的炮擊戰來支持城內的陸軍部隊作戰,東京這座近乎木制的城市一片火海。
德軍的確是無從選擇,城內的聯軍斷了補給線,又在敵境內,如果不抓緊時間有效殺傷敵方兵力,此後的結局就很難說了。雖然他們當然有從城內殺出來的能力和機會,但對于總司令官興登堡將軍來說,這就與戰敗沒有什麼區別了。
所以,東京的內城戰在兩天之內就沒有停歇過。到了10月9日清晨德意聯軍完全控制東京城的時候,除了滿街的尸體之外,他們的視線範圍內看不見任何活著的日本士兵,在這兩晝夜的防守戰中,日軍付出了一萬多人的巨大傷亡數字,讓興登堡的第四師也陪葬了近四千多條德意志年輕的生命,終于在馬肯森的騎步部隊打穿日軍的外圍防線後,日軍全體崩潰。
最後發現日軍的中隊長以上軍官,百分之七十多是死于自殺,剩余是被擊斃。興登堡這才理解了日本這個天皇在日本軍人心目中的巨大精神作用。不過奇怪的是當明治天皇被擒至戰場前時,這個天皇對眼前遍地子民的尸體沒有表現出任何異狀,只是抱著懷中的幼女貞宮多喜子內親王慈和的笑著,他的身後跟著他的五個稍大的子女及五個地位較高的後妃。
這被神化了的天皇,此刻的確表現出某種仙風道骨,對人間的這種殘酷殺戮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訝或者是痛苦。只是在興登堡將軍命令他放下孩子向自己投降時,深深的嘆了口氣,垂頭在三歲的貞宮多喜子內親王臉上親了一下,從內侍手中無言的接過璽印,一柄佩劍,一面銅鏡,踱步到了興登堡面前躬身奉上。
興登堡對印璽和銅鏡沒有興趣,親自接過了其中的佩劍,高高的揚向空中。隨軍的攝像師抓住這一時刻,拍下了這張背景,角度和人物表情抓得都極其傳神的照片。
「都是我的錯。」明治呢喃了一句。恭敬的向興登堡鞠躬道︰「請將軍允許我傳達命令給我的臣民讓他們停戰,以免給貴我雙方造成更多的痛苦。」
興登堡當然也需要有個喘息的機會,佔領軍也需要被佔領區人民的配合才行,而且他所剩兵力不過一萬余人而已,要控制東京這樣近千萬人的大城市談何容易。
明治天皇終于出現在了東京市民的面前,在他的身後,則是如太上皇般的興登堡將軍,天皇的第一個命令就是要求市民放棄抵抗,將日本的前途交給自己處置。而第二個命令就是下令處死惹怒德國人的罪魁禍首,首相山縣有朋。同時被敕令處死的還有政府及軍部的一百余名官員。
天皇終于等來了等待了好幾年的機會,自己的臣民把他逼入皇宮,而德國侵略者將他從皇宮中解救出來,但是德國侵略者又給他的國家和臣民造成了無盡的傷害,究竟是該感謝還是痛恨德意聯軍,他無從做出選擇。
但是不論如何,他終于從政變後的失權格局走了回來,只要利用好這次機會,他還可以做回過去那個天皇,而不是傀儡天皇,有了這個基礎,才有可能為大日本的強盛之夢做出貢獻來。
至于京都那邊,總是有辦法的吧。眼前最重要的是要把洋人請出去。
德意志的國旗飄揚在東京皇宮之上,這是一種象征,象征著這個國家正處于被征服期內。在天皇的斡旋下,東京局勢漸漸平定,只是在德軍的強行要求下,為了保護外國人的利益與生命財產安全,天皇同意將東京的治安控制權交給德國人負責。
興登堡將軍在與國內聯絡後,開出了德國的停戰條件︰德國向日本租借名古屋軍港及周邊的豐橋,濱松兩港,伊勢灣的優良港口條件,是德國人早就探知了的。同時,周邊地區的岐阜,日本承認德國擁有該城市的統治權。第二,象征性賠償德**費三千萬日元,取日本人每人一日元之意。第三,割讓伊豆諸島給德國。第四,德國在東京保留一個師的駐軍,以確保日本不再發生針對外國人特別是德國人的暴力行為。
這些條件,每一條都讓日本人為難,伊勢灣的周邊,就是伊勢神宮,雖然從東京到伊勢神宮的路途中必經的岐阜已經為天海國所謂的幕府軍所佔,但那總還是日本人,哪比得上先皇的神宮為西洋人所佔?
第二條賠款三千萬日元也是要命之極的要求,如今歲入三百萬日元都不到,除非大幅加稅或是從大商家處籌得。不過這也還好,殺了山縣有朋,如果能抄其家產入官,這位富可敵國的明治維新最大的得益者的家產,定可以完成這筆光是國庫絕無可能承擔的巨額賠款。于是,一道查抄山縣有朋家產及其同黨家產的旨意立即加發了出去。
另外兩條都還好說,駐軍雖然有損國家顏面,不過在駐軍地點上稍稍讓步一些,雙方總可以互相有個交待。
只是,這四條條款幾乎就等于抽去了日本這條「龍」的筋,哪里還有以後?猶豫之間,明治天皇不能下這個決策。
應付完了德國人,下面還有中國人要應付,對所謂幕府軍也要進剿,如果沒了筋,下面怎麼辦?
思來想去之後,明治天皇還是決定讓幾個首相候選人來各自提出建議看看。
在山縣有朋倒台後,日本的政治勢力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大隈重信,其次則是松本的普選同盟,再次就是代表軍方勢力的寺內正毅等人。
其中後兩個,天皇基本不加考慮,松本的政綱是每個君主都無法接受的,而寺內正毅身上有著太深的山縣烙印,說不準就是一個白眼狼。所以,在他的人事大局中,已經有了一個大體的框架,就是以大隈重信為首相組建文官內閣,而軍方部份則啟用這幾年偏重皇室事務的乃木希典,財政方面再稍稍偏重啟用松方正義,來為軍政兩方面的重建提供財政上的幫助。
但是,以日本這樣一個小國,要騰飛談何容易,如今世界就是大國的世界,不依附一個大國,等待著日本的就是步步被蠶食,直至最後亡國,這次德意聯軍攻入東京就是一個巨大的教訓,不管服不服氣,必須要依靠上一個值得依靠的大國,這就是三四年的內宮索居生涯給明治天皇帶來的最大財富。
哪一個大國值得依靠呢?法俄名雖盟友,但實質上根本沒有起到任何盟友的責任,這一次在德國的威脅之下噤若寒蟬,聯想到之前的俄國在海陸兩路上被中國打得丟盔棄甲,充分說明這兩個國家早已不應站在大國的行列了。而英國太遠,德國是新仇同樣也是路遠難依。唯一的選擇就只有中國……
只要放棄一些東西,譬如尊號,敵對態度以及稱藩,北京一定會主持公正的吧。明治天皇別無選擇,只有將寶押在北京了。
在另一方面,光緒皇帝也提出了和平解決問題的方案,他們有這個誠意。唯一的問題在日本是否願意放下架子。
為了日本,為了夢想,為了應付眼前的危局,明治天皇必須做出抉擇。在雙方停火後,中國欽使邵禮卓也曾來皇宮探望過兩次,德**人對這位中國人禮敬有加的態度,讓明治天皇心中更是心動,邵禮卓兩次都表示中國不會坐視鄰國被欺辱,一定會有所反應的,這也讓他放心不少。只是他不是笨人,他當然知道中國人不是蠢蛋,沒有好處給他們,不可能為日本出頭的。
好在中國人好名,只要自去天皇尊號,這個條件在甲午媾和的時候中國就提出過,後來卻不了了之。至于稱藩嘛,就是名義上不好听而已,實質上也並沒有什麼損失。
而能依靠上中國,好處更是多多,首先與北海道叛軍的內部戰爭,就可以請中國這個宗主國持中立立場。而德國也會給中國面子,在談判條款上討價還價也就有了基礎……
好處的確有很多,只是低頭太難。
首先是要瞞過國內,其次國內也有太多的**勢力要肅清,起碼要在表面上不能讓中國人感覺民間的民情難制,否則這條船坐不了多久。
然後,他還需要一個適當的機會,和一個適當的引見人,還有一個適當的台階。
這些,都有人為他想到了。從囚犯到新任首相的大隈重信立即與黑龍會元老犬養毅取得了聯絡,他們迅速為天皇找到了一個台階。
10月10日,大清帝國日本事務全權大臣,東海總督袁世凱閣下的座艦定遠號抵達東京灣,暫時停戰的雙方代表,日本國首相大隈重信,德意聯軍馬肯森少將親自抵達碼頭迎接。身著一身官服的袁世凱精神奕奕的步下碼頭,與雙方代表一起進宮覲見日本天皇。
德國方面一樣需要調停,德意志帝國要的只是找回面子而已,讓威廉二世這樣的人在遇到一次未遂謀殺之後不做任何反映是不可能的。
但是從德意志帝國的利益角度來說,除了伊勢灣軍港及一些賠款之外,其余的條款都是可以商量的。要德國在遠東維持陸軍駐扎沒有必要且也沒有作用,一個師的兵力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真正要被人對付起來,沒有任何作為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袁世凱的到來是正好。受著大清帝國皇帝陛下的敕命,特詔示雙方和平。在他的主持下,和平會議的提前預演開始了。
經過三天的談判之後,三方締結東京和約,條約約定如下︰第一,日本國租借伊勢灣,伊豆諸島予德國,為期二十年,租金為每年一百五十萬日元,以日本國的戰爭賠款一次性付清。第二,日本國鄭重向德意志帝國道歉,並承諾處死以前首相山縣有朋為首的激進派大臣一百七十三人(另列名單)。
簡單而有效,德日雙方的和約便是如此,唯一的尾巴在生效期上,生效期規定為,本條約在中日東京保障和平條約生效之後立即生效。
等若是這個條約是中日東京保障和平條約的附屬條約。
而在此期間,袁世凱與日本國天皇,這是最後一次稱呼他為天皇了,因為條約規定︰第一,日本國自即日起,納入中華藩屬;第二,日本國主去天皇尊號,改稱國王,由大清帝國授其國主金印。第三,為保障和平,東京以北的赤城山周圍五公里劃入和平區,由大清帝國派遣不超過兩萬五千人的兵力駐扎,以保障東京地區的和平。第四,日本國廢除以往與外國所締結的結盟條約,一應外交事務,由大清帝國代辦。第五,日本國正式國名為日本國,應頒行法令,凡有稱呼大日本帝國,天皇等違禁詞例者,一應處死。
這是日本國在甲午之後的又一次賭博。
過去的疥癬之疾松平氏,已經成為了心月復之患,攘外必先安內,日本要騰飛,必須先解決這個心月復之患,在此之前,再努力也是白費。之前的法國工程師遇刺案,戰列艦停工案,這幾年人才的大量流失,國內治安局勢的惡化,政治的混亂,任何一件背後都有松平氏的影子。
要解決這個心月復之患,必須首先要在法理上解決中國的干涉問題,這是內閣官員們普遍理解的步驟。日本國本來連賭博的資本都沒有,但是一旦加入中國的宗藩體系,不管怎麼說,總歸還是有一賭的機會,只要解決了天海國,這一賭賭勝了,以後再努力個幾十年,總歸還是有指望的。
而德國人也對談判結果滿意,取得了伊勢灣的軍港,就解決了遠東的軍港問題,跳出了借用中**港會招致英國反感的局限,另外伊豆諸島的收獲,也是計劃之外的意外之財。
有了伊勢灣的軍港,德國的太平洋艦隊就可以從此建立,除了對付英國人,搶佔太平洋上的島嶼之外,還有一個妙用,就是節制中國人,以避免大量投資後的顆粒無收的風險。當然這是德國人的如意算盤,不會明著說的。
解決了東亞的問題,德意志帝國就可以將精力收回,在其他的戰線上給老態龍鐘的大英帝國添點麻煩。另外和平也是給了中國人極大的面子,更增添與他們的友誼。對于德國人來說,這筆帳算得極是劃算。
只是沒有拿到戰爭賠款,隱約有點不爽而已。當然,對比起日本人來說,什麼不爽也都不算什麼了。
東京的深秋,明治繼1894年後又成了戰爭危局時拯救日本的人。他的威望當然迅速攀升,只是他心中也多了一根骨刺,那就是駐扎在離日本七十多公里,一天腳程都不用的赤城山區域,雖然赤城山所在的群馬縣與東京之間隔了一個琦玉縣,但是東京在海邊的戰列艦與身後的陸軍夾擊下,這點屏障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眼下也只能一步步來了。明治國王又看了一遍地圖,心中哀然一嘆,又該換了。
是該換了,目前他能統轄的地區,只剩下了本洲島自紀伊半島以東的一大半了。不過看著看著,明治國王突然發現剩下來的國土用色彩描線後,竟然越看越像一把刀,不由又生出某種莫名的激動來。
他越來越近乎神了,神經病的神。
袁世凱在東京又逗留了五天,會見各路權貴,當然還有一些軍方人士,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憲政黨的各路大員,黑龍會的人員也浮上水面,作為推倒山縣有朋的有功之臣,他們也更能上台面了。
日本如今是大清藩屬了,而顯然日後管理日本事務的,就是這位東海總督大人,袁大人是日本人的老朋友了,大隈重信更是甲午年間就有交情的人,所以,在國政方面,大隈重信也有相當多的事情要向袁請教。
袁世凱這幾天還有另一個收獲,就是大隈重信向他推薦了一位情報人才,名叫福島安正,也是此次政府大清洗下來的人員,此人在日本大大有名,乃是情報專家,但日本今後已經不需要這樣的人才了。所以,大隈重信將他推薦給了袁世凱。
他的新任務是在東京負責收集東京各路人馬的動態,袁世凱不是傻瓜,對于日本人,他從來沒有信任過,所以,這位福島先生還需要進一步考察。
在立下了如此功勛後,袁世凱志得意滿的返回到了威瀛府治下,出乎他之外的所有人的意料,他等來了一紙求仁得仁的聖旨。
他的精明,的確是這時代任何人都難以望其項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