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封侯 第十七章 二子定乾坤

作者 ︰ 諒言

荀昭沒有料到,衛綰居然會直接點名問起自個,連忙向上略行一禮,開口說道。

「荀昭以為,所謂法不責眾。」

「哦。」不但是衛綰,介山筵上幾乎所有的人,都是不解的向荀昭看來。

前面眾人所論,幾乎都是圍繞這個一個法字來說,解說什麼是法。可是听荀昭所言,似乎卻是要反其道而行。

「何謂法不責眾?」河東太守文教,出聲問道。

「所謂于法,不應與萬民相爭,而該是順應萬民之意,由自然而生,此為其一。」荀昭回道。

適才第一個開口的左邑趙珍,正是道家學士,听了荀昭所說,連連點頭稱是。

「聖人應萬民之意制法,不能利少患多,使少數者得利而使多數者得害,若是禮法為多數者所難,則是不公,有違仁義之道。正如孔聖所言,不患寡而患不均。此為其二。」

解縣屈子中等幾位儒生,連連點頭,示意荀昭所言有理。

「聖人制禮法,以利萬民,若有人違背禮法,則是與萬民為害,所謂至仁無親,豈能不罰?罰之,則利萬民;不罰,則違仁義。使萬民誠心服悅,令行禁止,方是法之真理。」

聞喜縣杜升等法家諸士,當下也是連連點頭。

「故而,正如荀昭適才所說,所謂法不責眾,世上亦當無責眾之法,即便是有,也是紂桀之行。」

席間眾人,無論從何門學,都是一起連連點頭,竟無一人出言駁斥。更有甚者,大聲喝彩,也不在少數。

「唔……」衛綰沉思良久,方才長呼出一口氣,緩緩抬起頭來,朝著文教看去。

「文太守可曾想過,陸賈,賈誼再生……」

「衛公……此子……此子了不得。」文教又驚又喜,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提起袖子,搽了搽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珠。

數十位河東名士,等回過神來,也才想起適才站在席中高論的,竟然是個方才十歲的孩童,一時間也都是大為汗顏。

更多的人,則是從衛綰和文教的臉色里面看出了些什麼,默默的在心里記下了這個名字,臨汾荀昭。

憑誰都沒有想到,在介山筵上,大出風頭的居然是一個方才十歲的孩童。

一時間,贊揚者有之,嫉妒非言者有之,不以為是者也有之。

可是不管怎麼樣,即便是荀昭自個也知道,自己出名了。

安邑,太守府。

太子太傅衛綰和河東太守竟是對坐在同一張案桌上,徹夜對飲。

「妙啊……法不責眾,妙啊。」衛綰剛拿起了木筷,忽得又啪得一聲丟了下來,兩手輕拍案面大笑道,「一個法字,居然能如此說解,又當得一個三月不知肉味。」

「那一曲《游子》也是玄妙,文教苦想了兩日,卻是奏不出來,其中有些旋律更是無從下手。」文教也是若有所思,「只可惜竟忘了請他留下曲譜,也好研習一二。」

「哎呀……」衛綰也是一拍腦門,「我也是忘了。」

「依衛公所見,此次介山筵,誰可居最賢?」文教思量一二,開口向衛綰問道。

「若只論最賢,只怕會是一場赫然大波。」衛綰也是沉吟片刻,才徐徐回道。

「衛公的意思是,荀昭?」文教親自幫衛綰斟上一樽。

「此子年紀雖小,可是見識卻是卓而不群,只可惜仍是年紀太小。」衛綰這一句話,听起來似乎有些顛三倒四。

「若是稍加栽培,日後只怕是前途無量,若是為虛名所累,又怕未必是好事。」文教點了點頭,聲音忽得放了小些,「我儒家自賈誼之後,已是多年不見此等賢良。朝堂上雖是有魏其侯和衛公坐鎮,畢竟孤掌難鳴。衛公既得皇帝陛下恩寵,何不……」

「畢竟年紀太小,余不願揠苗助長。」衛綰搖頭說道。

「在下的意思是,眼下衛公指教太子,是為長久計。」文教見衛綰尚未明白,又繼續說道,「荀昭年紀雖小,也可以為長久。」

「哦。」衛綰眉頭忽得一緊,「文太守的意思是……」

「天為乾,地為坤;君為乾,臣為坤。」文教笑道,「此所謂二子定乾坤。」

「嗯。」衛綰又是沉思半晌,微微點頭,「只是此事不可操之過急,急切反倒引人生疑。」

「不錯。」文教接過話頭,繼續說道,「這次介山筵上,臨汾荀立,頗有賢才,可為第一。」

「荀立此人,博學甚廣,不拘一格,荀昭頗有乃父之風。荀立若為第一,亦可。」衛綰這句話,本是想借著荀昭來夸荀立,只是若被荀立听到,定然是會哭笑不得。

「正如衛公所言,臨汾荀立,博學甚廣,明德愛人,寬厚仁孝,介山筵上可為第一。」文教站起身來,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猛得轉過身來,「除平陽縣令,秩俸六百石,衛公以為如何。」

河東郡內,雖有二十八縣,可縣令畢竟是一縣的主官,也是重責。更何況平陽也算是河東大縣之一,文教肯把平陽縣拿了出來,也是在心里好好斟酌了一番。

還有一點,文教雖是未說,可是衛綰又豈會不明白。平陽縣,正是河東衛家的根基之地。

「此舉甚可。」衛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等過了今日,文教擬了文書,就讓五官掾李緣去一趟臨汾,李緣也是在下的親信之人。」見衛綰沒有異議,文教也是松了口氣。

之前還怕直接授一個縣令,會惹來各方注目。可眼下既然有了堂堂衛太傅撐腰,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令位子而已,算得了什麼。

「莫忘了向那小友,要一份曲譜。」衛綰忽然開口追上一句。

「對,對對,還有曲譜,還有曲譜。」文教哈哈大笑。

臨汾,荀家。

連幾日來,家主荀益心里都覺得頗有些難以釋懷。

當荀昭在介山大出風頭的消息傳回臨汾時,荀益也不禁是大為開懷。一向有些節儉的家母陳氏,也是突然命晉福為家中再招來一名婢女,起名春綠,命其服侍林氏,其實所謂服侍林氏,也就是照料荀昭母子的意思。

在私底下,陳氏甚至還幾次與荀益商議,是否能在後進中新建幾間房,好讓二子一房搬了過來。

荀立一房原本也住在後進,後來卻被陳氏借口居室狹隘,遣去了南屋。其實南屋也並不比荀立一房原本的居室寬敞多少,不但正對著奴僕們所住的一排,更是與廚房相鄰,冬日里還要好些,夏日里既不通風,又顯燥熱。

不過,這些事情雖然需要思量,卻還不至于讓荀益難以釋懷。

荀益一是懊惱,當時竟是同意了荀昭所說,把筵席讓與荀慎,否則這一次介山筵上的頭名,十有**要歸荀家所有。

二是苦悶,荀昭眼下不過十歲,即便是拿了頭命,也並無授官的資格,所以按照眼下的情形,荀昭得與不得這個第一,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只是,當大半個河東郡都在念著荀昭這個名字的時候,已經逐漸聲名鵲起的的荀公子昭,卻正站在鼓水岸邊,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的低著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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