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封侯 第一卷 第三十章 欲見分曉

作者 ︰ 諒言

(0點更新趕不上,睡覺前更新還是能趕上滴,呵呵!)

《大漢?平陽縣志》︰文帝中元二年七月,有白龍入汾,潰上高河,掘堤而瀉。

「二月二,龍抬頭,二月蟄伏,六月來……」

大漢文帝中元二年七月,平陽縣大街上童謠的唱聲尚且未來得及散去,已經蟄伏了半個夏天的暴雨,終于傾盆而下。

暴雨連下兩天一夜,頓時間,汾河兩岸猶如巨龍入水,一片白浪滔天,沼國千里。

河東太守文教,一面加派官吏,吩咐郡中各縣征發壯丁,加固堤壩;一面派出五百里加急雁使,馳往長安。

平陽縣,內衙。

平陽縣令荀立,從牆上摘下簑衣,轉過身來,就要朝著雨中沖去。

「夫君。」林氏扯著荀昭,猛然間從案前站起身來,頗有些忐忑的看著荀立。

「縣內汾河堤壩,已是有多處坍塌,我卻是不能不去。」荀立折回身來,向著妻子歉然一笑。

「外面雨下得大,莫是讓昭兒四處亂跑。」荀立對妻子說完,又低來,愛憐的模了模荀昭的腦袋。

「昭兒自有妾身照料,夫君上了堤壩,自身保重才是。」林氏滯了片刻,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夫君既已為一縣之掌,這些事情自然是不得不管。

「等雨稍小,我便回來就是。」荀立笑著點了點頭,一邊朝門外走著,一邊回身安撫著妻子。

看著父親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雨幕中。荀昭雖是一言未發,可陡然間,卻忽然覺得有一絲隱隱的不安,從心底生了出來。

就像是有什麼危險的東西隱藏在暗處,卻被自己忽視了一般,一時間卻連自己也說不明白。

縣衙旁,一座小小的院落里。

已是領了分責,本該立刻趕往上高河的鄭禮,眼下卻是正高臥榻上。左右兩個婢女,握起了粉拳,輕輕的在鄭禮的腿腳上敲捏著。門吏張橫,則是小心翼翼的坐在榻前看著鄭禮。

「荀立果然已經出城去了?」鄭禮躺在榻上,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朝著下面的張橫問道。

「汾河堤壩出了幾出坍塌,雖然並不危急,可荀立也是不得不去。」張橫略有些敬畏的瞅一眼鄭禮,一五一十的回道,「適才我就在西門邊等著,親眼看著荀立出去了。」

「哈哈哈。」鄭禮聞言面上一喜,不禁是哈哈大笑,「君子不逆天而行,可這一回,卻是連天都是在幫我,天意如此。」

「只盼著這雨,多下上一會,讓那荀立也在汾河岸上多呆些時候。」鄭禮赤著足,就從榻上躍了下來,在屋里來回疾走了幾步。

「你眼下就趕往平陽侯邑,親見我家兄長,讓他依計而行。」鄭禮走了幾回,猛然轉過身來,對著張橫吩咐道。

「可這雨……這時候趕路……」張橫為難的看了鄭禮一眼,又看了看窗外。

「若是事成,我保你為縣中少府。」鄭禮只是輕輕一笑,坐回身去。

少府雖然也是縣中小吏,秩俸只有一百石,可是卻管著縣中財用,也算是一縣之內少有的肥差。

「那便多謝主薄大人,張橫立刻便去。」張橫聞言,頓時喜不自勝,朝著鄭禮深一作揖,立刻出門去了。

「少主,當真讓此人去做少府?」見張橫退了出去,房里的兩個婢女,立刻就風一般的扎進了鄭禮的懷里。

「哈哈哈。」鄭禮左擁右抱,一時間好不得意,兩邊各咬一下,才開口說道,「你們懂些什麼,此人雖是貪財,卻是無才。也就這般的人,我讓他拿一升,他便多拿不走半粒。」

「只等再過幾個時辰,我便出城去尋那荀立,讓他下令決開上高河北堤。」鄭禮笑完,又繼續說道,「到那時候,這平陽縣里的事兒,才算是分出了個結果來。」

鄭禮嘴角微揚,一絲淡淡的微笑,漸漸的從嘴角邊溢了出來。

上高河北,平陽侯邑。

「即便是雨再大些,你如何卻是只丟了豬,不把自家給丟了?」鄭莊內的一所大宅里,一道略顯瘦小的身影,正跪在前堂前的石階下。

一名婦人,手執一支竹鞭站在堂前,一邊大聲呵斥著,一邊不時的把手中的竹鞭朝著面前瘦小的身體上砸去。

竹鞭砸在身上,帶出一道道血印,又被雨水沖刷,頓時更是疼的鑽心。可是那具瘦小的身體竟是咬緊了牙關,連一聲求饒或者呼疼都沒叫了出來。

「今晚的吃食,你也是不必用了。」也不知道折騰了多少時候,那婦人也不知道是累了,還是覺得無趣了,丟下手中的竹鞭,朝著石階下的人影罵道,「打今日起,你便就睡到豬圈里去,給我好好守著,若是再少一頭,便打斷你的腿腳。」

若是荀昭眼下正在這里,定是會驚訝的發現,這個正在被責打的身影,居然正是鄭青。

荀昭眼下雖是和鄭青交好,兩人每日里互授功課,可是荀昭卻從來都沒有去問過鄭青的家世。在荀昭看來,既然鄭青和衛子夫兩人都不願多提,那麼定然是有什麼難言的痛處,自己貿然去問,未免無禮。

只是,連荀昭都沒想到,鄭青居然會是鄭季的兒子。而適才責打鄭青的,正是鄭季之妻姜氏。

鄭青見姜氏丟下竹鞭,朝房里走去,才是敢緩緩的站起身來。起身的時候,身上的鞭痕被抽動,引得鄭青的面孔頓時禁不住一陣扭曲。

側堂里邊,傳來一陣陣熟肉的香味和歡笑聲,鄭青卻是連頭都沒有轉過去看。不必去想,這些好事,從來都是沒有自己的份。

「便就是多養頭豬,也比養著他強。」姜氏的罵聲,又從側堂那里追來。鄭青臉上的肌肉略微抽了一下,仍是慢慢的朝門外走去。

走到門邊,剛要打開院門,院門卻是被人在外面推開了,鄭季打著雨傘,從門外走了進來。

鄭季走進門里,見著鄭青滿身的鞭痕,先是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般,直接朝著前堂里走進去了。

鄭家的豬圈,正在宅子東北面的牆外。鄭青走到豬圈門外,扶著牆緩緩坐下,呆呆的看著越來越暗的天色。

雨,仍然在下,打在鄭青身上,在衣裳上帶出一條條血漬,可鄭青卻像是什麼都沒感覺到一般。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天色已是漸漸的黑了下去。鄭青才仿佛是醒過了一般,動了動已經被冰涼的雨水打得有些僵硬的身體。手邊模索了幾下,從豬槽里扯出幾根豬草,想要湊到嘴邊,可猶豫了幾下,仍然還是把手放了下來。

「主薄大人吩咐說,先讓鄭兄多派幾位信使去縣城里告急。」一陣竊竊私語聲,隔著鄭宅的圍牆,傳入鄭青的耳中,「如此一來,只在天亮前,主薄大人便就可以拿到那荀立掘堤的手令。」

「上高河兩岸的堤壩,眼下確實已有幾處坍塌,信使立刻便派。」緊接著,又是一陣熟悉的說話聲傳了過來,听聲音似乎是鄭季,「人手也已是準備停當,分成兩撥。只要拿到那荀立的手令,我便親自領著一撥去掘北岸堤壩;還有一波便交由你,領著去掘南岸堤壩,到時再略一煽動,這河北三千戶里,自然還有許多會隨你前去。」

鄭青听到這里,頓時不禁是心中一驚。荀立?平陽縣令荀立不正是荀昭的父親嗎?

想要再听,卻覺得聲音已是走得遠了,听得不甚清楚。

于是連忙站起身來,躡手躡腳的模到牆邊,跟了過去。

「不管南岸北岸,只要打死了幾個人,釀成血案,那荀立也就坐實了罪……」鄭青雖然已經盡量靠近了些,可是牆里人說話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小,鄭青豎起了耳朵,也只才听見了這麼一句。

可是也就這麼一句,頓時就讓鄭青大驚失色。

鄭青站在牆根下,足足呆了半晌,才猛得轉回了身,朝著豬圈跑去,從豬槽里抓起一大把豬草,捏著鼻子,大口的朝嘴里塞去。

連吞了幾口,又稍歇一下,拔起腿來,就向著南邊上高河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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