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劉啟大半的精力,都是花在了削弱諸藩國的心思上。
眼下天下諸侯皆弱,卻惟有梁國獨強。當年經吳楚七國之連,雖然梁國也在其中損失慘重。可是剿滅吳楚之後,所得的利益卻是和朝廷五五分成,算下來不但沒有削弱,反倒是增強了。
如今放眼天下,唯一能和朝廷對抗的,也只有梁國。
若說劉啟沒有動過削弱梁國的心思,只怕是劉武自己都不信。
只不過,梁王劉武雖是性劣,卻也當真有些孝順。如今長樂宮太後仍在,雖說是有些縱容了梁王劉武的驕橫,讓皇上對劉武下不了手,可是一定程度上也是遏制了劉武的野心,讓他一時間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來。
一時間,倒也形成了一種制衡,只要是太後和漢啟都在,梁王自然會守一些本分,至于若是兩人身後嘛,那倒是有些難說了。
「殿下再想,臨江王劉榮和殿下,誰與皇上更親?」羊勝並不回答劉武的問話,而是繼續說了下去。
「寡人自然是不如臨江王。」劉武不傻,作為皇長子的劉榮,皇上自然是更親近些。
「可臨江王只是因為一件可大小可的罪過,就被逼死在長安中尉府。」羊勝又道,「難道殿下竟是看不出,皇上是想為眼下的太子在鋪就後路?」
「這……這……」梁王劉武听了這一段話,頓時有些惱怒,「那即便是殺了袁盎,也只是做了無用功。」
「既是無用,你等為何要勸我刺殺袁盎等人?」劉武氣岔的瞪大了眼楮,直直的看著羊勝和公孫詭。
如果按照羊勝眼下所說的,既然皇上已經鐵了心的想要把太子扶上皇位,那麼自己刺殺袁盎,豈不是根本于事無補。刺殺了袁盎,反倒是引來了皇帝劉啟,還不如照原來那樣安生過日子。
「不殺,沒有機會;殺,興許有機會。」羊勝早就準備好了一套套的說辭,「殿下試想,若是留袁盎那一幫人在長安,日後即便是有了機會,只怕也會被這一幫人再壞了好事。只要鎮住了他們,日後若再有機會,他們也不敢再跳出來和殿下您作對。」
又听羊勝這麼說,梁王劉武也是不禁點頭。以袁盎為首的那一幫人,已經是不止一次壞了自己的好事。日後即便是太後和皇上都駕崩了,只怕他們也仍是會反著自己,眼下除去,也是好事。
「那眼下卻是該如何做?」不管日後如何,眼下這一關,劉武都是必須要想辦法邁了過去。
「殿下如今要做的,無非是兩件事。」羊勝豎起兩根手指,說給梁王劉武听,「其一,既然長安已經是發來了文書,這些表面文章,殿下還是要做的。」
「嗯。」劉武點了點頭,無論結果如何,既然來了文書,給個結果還是必要的,至于結果到底是什麼,卻不那麼重要了。
「其二……」說到這里,羊勝漸漸是放低了聲,「若是一旦事有不利,我梁國大軍必須立刻向西,兵臨長安。」
「先生是教我謀反?」羊勝所說的,雖然劉武自己也是曾經想過,可是從別人的口中說出,未免更震撼了些。
心里所想,臉上也是一陣紅白,看著羊勝的目光,也峻冷了許多。
「難道殿下以為,皇上當真是只發一封文書這麼簡單?」羊勝不緊不慢的回道,「兵者,雖乃凶器,可有時候,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難道殿下還以為,眼下長安的大軍,當真是毫無動靜?」
「難道皇上要殺梁王您,梁王您就把脖子伸出去?」
「這回刺殺袁盎,既是對朝中眾臣的震懾,其實也是對皇上的一次試探,若是皇上早就對殿下您起了殺機,即便沒有此回的事情,日後也總是能尋到借口。」
見劉武又是逐漸陷入了沉思,羊勝又繼續上一把火。
「殿下切莫忘了臨江王的前車之鑒,臨江王可是半點反意也無。對于皇上也一直是忠心不二,據說在臨江國,也是治理有方,深受百姓愛戴。」
「哼……」梁王劉武終于是坐耐不住,冷哼一聲,騰得站起身來。
「傳寡人的令,立刻向關內派出探子。再派探馬,從函谷關到睢陽一線詳加探查。」劉武向左右傳下令來。
「還有河東和江陵一線,也要詳查。」羊勝又追著補充了一句。
「眼下還請兩位先生隨寡人去睢陽大營中走上一趟。」劉武從架上取下劍來,當先朝門外走去。
羊勝和公孫詭聞言,頓時不禁對望一眼。
梁國在長安有密探,朝廷也一樣在睢陽有細作。只要睢陽城里的動靜傳到了長安,那麼謀劃的事情,也就成了一半了。
長安,桂宮。
「說好了到了長安,定是要來見孤,這已是第三日了。」
長安十月底的天氣,已是漸漸有了幾分寒意,即便在白天,冷風吹在身上也是讓人受不了。
荀昭,劉徹和衛青三人,窩在側殿的一間暖閣里,四面的牆角已經都點上了炭火。青銅鑄就的炭盆里,忽明忽暗的燒著,把四角的獸首也是帶得通紅一片,滲著一絲煙火味兒。
劉徹小大人一般的坐在上首,頗有些責怪一般的對荀昭說著話,似乎是怪荀昭不仗義。
「長安出了大案,荀昭可巧是做了證人,這兩日都被叫去廷尉府里敘話,問明究竟。」
荀昭知道劉徹雖是太子,可仍然有幾分小孩子脾性,也不和他多做計較。
算起來,自己其實也是小孩子,平日里雖然經常覺得有幾分別扭,可是到了宮中卻有幾分便利。
宮中原本就是美女如雲,荀昭以一個小孩子的身份,幾乎沒有人會去避諱,倒是讓荀昭好好飽了一番眼福。
「听說是你們救了袁太常?」听荀昭說起這個,劉徹立刻就把心里的不愉快拋到了腦後。
一雙眼楮瞪得老大,看起來除了驚奇,竟是還有幾分羨慕。
「刺客的目標只是袁太常,見宮中侍衛來了,便是逃遁了。」荀昭苦笑一聲,心里仍是有幾分後怕。
如果當時刺客真的轉回身來,自己和衛青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未可知。看來在這個是人就可以仗劍行走天下的年代,習武一事,日後也確實須得更加重視起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