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昆邪向皇上上疏,原本是出于好意,可卻惹得李廣大為不滿。雖然兩人向來私交還算不錯,李廣也並未真的惱怒,但是李廣的個性,也是由此可見一斑了。
李廣是昨天夜里接到的軍報,說是上郡地界內有九原方向來的小股匈奴游騎。
近些日子來,李廣正是常常求一戰而不可得,接到了軍報之後,大為欣喜,立刻就點起了軍馬出了膚施城,直朝東面奔來,可巧是恰恰的遇見了正在和匈奴兵廝殺的荀昭和衛青。
听了李廣的話,荀昭才知道自己這一路竟然是走到上郡里來了,如果不是遇見了李廣,只怕再走下去,真要走到北面的雲中郡去了。
雖然荀昭眼下仍是沒有官職的白身,可是也已經算是名士了,更何況還有太後和太子的關照,否則官至太守的李廣也不會屈身相敬。
荀昭和衛青所騎的馬匹,都已經是暴斃。原本按照成例,這一回繳獲的馬匹,大半應該是歸荀昭和衛青所有的,不過荀昭還要趕到晉陽去,帶的馬匹太多反而不便行動。
于是只選了三匹上等的,其他十匹都送給了李廣,李廣沒想到荀昭如此豪邁,心里好感頓時又增了幾分。
這批匈奴游騎既然敢深入漢境擄掠,所帶乘的馬匹自然都是選的好馬。荀昭所選的就是那匹已經換上了馬鞍的,原本是那匈奴射雕者的坐騎。
其他兩匹的品相也差不多,衛青騎了一匹,另外一匹則是帶著身邊,一是防止萬一,二是即使用不上,到了晉陽也可以當禮物送給自己那小外甥。
大姊荀迎自從嫁入梁氏,也已是有四年,頭年的年底,就誕下了長子梁?,去年又生了女兒梁葳。按照虛歲算,梁?也已經是有四歲。
若是沒有災病,一匹馬的壽命也可以有三四十年,荀昭選的三匹馬的齒歲,都是在七八歲的樣子,按照馬的年齡算,正是青年。即便是等梁?十年後再騎,也仍是壯年。
李廣是武將出身,雖然平日里也听音律,可是興趣自然不會和平陽侯曹壽等人一樣嗜好。
倒是荀昭和衛青裝束在馬身上的馬鞍和馬鐙,讓李廣頗有些興趣。
「請問荀公子……這東西是?」李廣好奇的走上前去,仔細的撫摩著馬鞍。
李廣是常與弓馬為伴的人,只略看幾眼,就是明白了其中的妙處。相比只用毛皮和繩索捆縛在馬背上,用上這東西只怕騎在馬上更是穩當許多。
「胡亂做出來的東西罷了。」荀昭見李廣果然注意到了這東西,也是無可奈何,不過這樣一來,自己想藏私的念頭估計就有些懸乎了。
「這東西……是荀公子親手所制?」李廣頓時心里一陣驚愕,看著荀昭的眼神,也更是有些非比尋常。
此人年紀雖小,可是不但能自創音律,做得好詩賦,弓馬嫻熟即便是連這些東西也能搗鼓出來。只怕日後的前途,也是不可估量。
「呵呵,荀公子若是有閑暇時,萬萬請前來膚施一敘,李廣定是掃室相迎。」李廣為人雖是粗獷,卻並不蠢笨,知道不好貿然去向荀昭要。想要回去私下仿制,也怕荀昭日後知道了不樂,更是不曉得其中究竟還有沒什麼機巧,不如先結下這個交情,等日後再問。
「荀昭求之不得,日後自當前去拜會。」荀昭見李廣不再追問,也樂得送他一個人情,「荀昭遇上匈奴人時,看見北面有支車隊,想是里面有被匈奴人擄掠的漢民和財物。」
「哦,多謝荀公子。」李廣听說前面還有匈奴兵,果然是眼前一亮,當即躍上馬去。
「只從此直接往東,便可到晉陽城下。」李廣雖是急著趕去殺敵,可也沒忘了荀昭,分出一名識路的軍卒,讓幫著荀昭和衛青做向導。
荀昭一行,連著向導的軍卒一共三人,別了李廣之後,先是挖了個坑把暴斃的馬匹埋了,唏噓了一番後便是上馬一路向東。
因為在路上耽誤的時候太多,一路上雖是快馬加鞭,等趕到了晉陽城下,也已經是到了天黑時分,晉陽城的城門早就大閉。
荀昭有人想要叫開城門,卻又怕給姊夫梁澄帶來麻煩,立在城下猶豫了好一陣。
好在晉陽乃是大城,南北往來的商戶也是極多,在城外也有幾家客店,即便是入不了城,也不怕再要露宿一夜。
正要叫上衛青和向導去找地方住下,忽然听見城門一陣大響,隨即一彪人馬,約莫有十來騎,已是飛馳而出。
荀昭借著月光抬眼去看,見當頭一人,竟然就是姊夫梁澄。
梁澄領著人馬,剛剛沖出城外,見城門邊有人,也是抬頭去看,只略看一眼,頓時不禁大喜,直接躍下了馬,就奔了過來。
「昭兒,你如何是在這里卻不入城?」梁澄沖到荀昭身邊,一把就將荀昭從馬上拖了下來。
「若不是晉福也到了這里,我且是還不知道你早就出了平陽。」梁澄拉住荀昭,就開始數落個不停,「你家大姊放心不下,怕出了意外,定是要我連夜領人出城打探。」
原來依著每年的成例,伯母田氏都是要派人給外孫和外孫女送冬衣來,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正好大母也備下了些皮襖和絲棉,是要送給荀昭的,便讓晉福順路去平陽走一趟。東西雖然都是不甚貴重,但也是一番心意。
「意外是遇見了些意外。」荀昭听說大姊擔心自己,姊夫連夜出城也是為了打探自己的行蹤,頓時心里也是一暖。
「哦。」梁澄連忙又上下打量了荀昭幾眼,見確實無礙,才是放下心來,「先進城里再說,幸虧你已是到了城下,否則若是早晚一些,我少不得要空手而回,也免不了要吃你家大姊的埋怨。」
梁澄所說的雖然不過家里人的閑話,可是從梁澄的話里,也可以听出大姊和姊夫之間確實相處和美,荀昭也是打心里為兩人高興。
「你這幾匹馬倒都是不錯。」梁氏雖是文章之家,可是梁澄的弓馬也不算差,自然是有眼力看出馬匹的好壞。
在這個時代討論馬匹的好壞,約莫也就和兩千年後討論汽車的好壞差不多,如果能得一匹好馬,也是極有面子的事情。
「那匹是送給?兒的。」荀昭指著跟在衛青身後的那匹馬,對梁澄說道。
「哦,你這份禮倒是貴重。」梁澄不禁一喜,立刻就忍不住奔了過去,躍上馬背,試著跑了一圈,看臉上的神色甚是滿意。
「定是用了不少金錢吧。」梁澄只估算一下,便知道這匹馬至少是中上等的品相了,價值至少在兩萬錢以上。
臨汾荀氏雖然門學廣大,可是只能算是小富,荀昭一出手便是兩萬錢的東西,著實讓梁澄覺得拿著有些燙手。
「不要錢。」荀昭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和梁澄等人一同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