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劉徹和條侯周亞夫兩人正襟對坐,一面黑黝黝的銅牌,擺在兩人中間的案幾上面。
「這就是死門的坤令?,小劉徹小心翼翼的伸出五指,將案幾上的銅牌拿在手中棄看。
「不錯,當年諸呂之亂時,齊王劉襄舉兵向西相抗,相國呂產派將軍灌嬰領軍迎戰,家父正是憑此令說服灌嬰將軍,使其停兵萊陽,與齊王劉襄兵合一處,共謀大事。」周亞夫點頭回道,「當年家父入長安北營奪呂祿之印時,也曾經憑此令先行與營中數名校尉接洽。」
「原來如此。」劉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銅牌之上,微微點頭,「修侯雖是驍勇之將,可是卻也是一芒謹慎,當年膽敢孤身入長安北營。除了一身的膽氣之外,這東西也是有其用處
「那繹侯又是從何得來此物?」劉徹知道了周勃的事情之後對這面小小的銅牌更生出幾分興趣來。「按家父所說,此物乃是留侯張良所留。」周勃把自己所知道的東西,給劉徹來听,「當年楚漢相爭,此物原本在霸王項羽手中。」
「項羽?」劉徹又是微微點頭。「此人倒也是個英雄,難道留侯是在陵下所得?」
「我大漢開國諸臣中,雖然赫赫者大有人之,可論算無遺策,卻只有留侯張良。」周亞夫說到這里,竟然也忽然有些神往。「此物雖然是留侯傳于家父,卻並非是在陵下所得,取其令者,韓信也。」
「韓信?」劉徹似乎也沒想到。這面小小的銅牌上面,居然留下了這麼多人的名字。
在劉徹所知道的內容里,除了從前的秦昭王和秦將白起,修侯周勃。再加上霸王項羽,留侯張良,剛才又牽扯出了齊王,淮陰侯韓信。
這些人的名字,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是石破天驚一般的人物。
「當年韓信歸順高祖時,所進獻的禮物,便是這面死門坤令。」周亞夫嘆蔡說道,「高祖駭然之下。幾乎要令人斬了韓信滅口,虧得滕公夏侯嬰和鄙侯蕭何力保小才保下韓信性命。」
「難道跳侯蕭何和韓信早就相熟?」劉徹頓時咋舌道,「孤學書時。也曾經讀過高祖時的傳記,見書中雲,韓信犯軍紀,按軍規當斬。乃是滕公夏侯嬰救下。此後韓信不得志,又欲月兌逃而去,蕭何追出數十里將其請回,就是所謂的蕭何月下追韓信。」
「呵呵。」周亞夫听了劉徹的話,不禁是啞然失笑。
「太子殿下可記得,當年書上是如何說的?」周亞夫向著劉徹笑道。
「書上曾說,弗信臨刑,見滕公夏侯嬰路過,大聲疾呼劉徹略想一下,立刻回道,「好象說的是。上不欲就天下乎?何為斬壯士」。
這一句話的意思,大抵是「難道漢王不想得到天下嗎,為什麼要斬殺壯士?」
「滕公見韓信果然話語不凡。相貌威武,于是下令將其釋放。」劉徹把書上所說的東西,背給周亞夫听。
「那殿下以為,難道憑喊一句好听的話,相貌長得威武,就可以免于一死?」周亞夫仍然呵呵笑道。
「這,」劉徹頓時一陣語塞。
周亞夫說的才是實話,如果按照書中所記載的內容,當時和韓信一同犯了軍紀的十三人都斬了,偏偏就只留下一個韓信,理由竟然還是他話說的好听,人長得好,這算是個什麼道理?
如果韓信是因為話說得好,人長的威武就可以免死,還可以被夏侯嬰和蕭何如此看重,那麼之前怎麼沒見他有這麼威風。
更何況,當時夏侯嬰和蕭何兩人在劉邦身邊是介,什麼身份,那可是最核心的鐵桿,居然兩咋。人都是這麼看重一個小小的軍尉,認定他有大才。可這個人偏偏還是看庫房的小也從來沒有什麼顯眼的軍功。這一切。只能用詭異來解釋,太過詭異。
「這,這劉徹口中有些結巴起來,「還請條侯說于我听。」
「呵呵。」周亞夫見劉徹急切。也不再賣關子,「其實韓信此人。既和滕公夏侯嬰並不相熟,和郁侯蕭何也不熟,看重此人的,其實另有其人,想殺此人的,也並非高祖皇帝,同樣另有其人。」
「哦。」劉徹當下不禁緊緊的握緊了拳頭,生怕漏听了任何一個字。
「看重韓信之才的,並非他人。同樣乃是留侯張良。」周亞夫繼續說道,「想殺韓信的,也並非高祖皇帝,而是曲逆侯陳平。」
「張良,陳平!」劉徹猛得皺了幾下眉頭,這兩「每然不以軍功亞長,卻是當年高祖身邊數數二的兩伍誹至可以說大漢的江山,至少有一半是靠這兩個人爭下來的。
「人多以為韓信定是兵家之人,卻不知此人其實出身景門,和曲逆侯陳平乃是一脈所傳。」周亞夫不急不慢的說道。
「原來韓信是景門之人,難怪此人接戰之時,常常不爭兵鋒,卻是妙計迭出。」劉徹一時間恍然大悟。而曲逆侯陳平和淮陰侯韓信兩個。確實像是一對冤家仇人一樣,打一開始就屢屢針鋒相對,互相算計,常常要爭個你死我活。
讓高祖皇帝封韓信為齊王的是陳平。韓信由齊王被貶為誰陰侯時,也是陳平獻的計策。就算最後呂後誅殺韓信之時,雖然世人常常多怪到蕭何身上,背後卻也閃爍著陳平的影子。
兩人之間,似乎不單是宿命之爭。爭的更是高祖帳下第一謀士的名號,爭得是景門第一人。
「那留侯張良和韓信之間,又有什麼瓜葛?」劉徹的好奇心,不減反增。
「因為留侯的手上,有景門的離令。韓信身為景門嫡系傳人心中自然要和張良更親近些。」周亞夫呵呵笑道。
「留侯憑離令說服韓信,使其潛伏在項羽帳下,伺機竊取離令。」周亞夫指著劉徹手上的銅牌說道。「後來韓信果然礙手,取這坤令而歸,留侯憑借此物,又說服了項羽麾下的九江王英布。只是陳平擔心韓信功大,幾次要置韓信于死地,夏侯嬰和蕭何兩人屢次關照韓信。也正是受留侯所托
「留侯張良,果然是我大漢第一功臣。」劉徹听到這里,幾乎要膛目結舌,不得不高聲嘆服。
齊王韓信,九江王英布,滕公夏侯嬰,鄙侯蕭何,修侯周勃,曲逆侯陳平,甚至此後的諸呂之亂。幾乎都在他的算計之中。這樣的人物。已經不能簡單的用謀士來稱呼,簡直是近乎為妖一般。
「留侯如此算計,只怕當年高祖用其人,也是要左右掂量到徹心里,忽得想起一則秘聞,說是張良曾經勸過韓信,使其自立,卻也不知道真假。
「高祖豈能不防。」周亞夫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太子可听說過商山四皓?」
「可是當年擁立惠帝之四老?」劉徹立刻回道。
「不錯。」周亞夫點了點頭,「當年惠帝為太子,高祖曾經幾番欲廢其位。呂後求助于留侯張良,張良教呂後延請商山四皓為太子師。高祖廢立之心乃絕。」
劉徹听在耳里,只是點頭,卻也不明白,不就是四個隱居山中多年的老者,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威力。就連堂堂的高祖皇帝也要避其鋒芒。
「商山四皓乃是留侯張良的人?」劉徹想了半晌,也實在想不出合適的理由來解釋。
「太子恰恰說反了。」周亞夫又是一番搖頭,「商山四皓,乃是東園公唐秉、夏黃公崔廣、綺里季吳實、用里先生周術。」
「其中的夏黃公崔廣,便是留侯張良之師,人稱黃石公之人
「哦劉徹雖然只是輕應一聲。心里卻是狠狠的震動了一番。
商山四皓之中,只是一個黃石公的學生張良,一個人就有這麼大的能耐,如果再加上四人的所有門生。該是一種何等龐大的力量。
難怪高祖皇帝面對這四人,也是不得不當面退讓,而張良曾經勸韓信自立一事,想來高祖皇帝也未必沒听說過,可是卻又不敢動張良絲毫。
一開始的時候,劉徹還只是驚訝,現在劉徹的心里,卻已經變成了驚恐。
如果這一股勢力糾結在一起。一開始是向著霸王項羽一邊的,只怕高祖皇帝再英明上十倍,也難逃敗亡的下場。
「條侯如今為何會突然改了主意?,小劉徹定了定心神,讓自己看起來鎮靜一些。
劉徹知道荀昭去見過周亞夫,卻不知道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麼,竟然真的能說動周亞夫將這面坤令交了出來。
「呵呵,在下見過了荀公子,才知道這世上的事情,也並非是三成不變周亞夫听劉徹說起荀昭,一時間也是有些欣然。
「當年的留侯張良也好,臣的父親也好,皆是當年之事周亞夫的面上看起來竟然有些莊重,「如今太子有荀公子這般的人才赫助,日後必成大器。當年周公旦創八門,乃是天縱其才,依在下看,荀公子之才,幾不下于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