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落日無比瑰麗。去過海邊的人都知道,那薄暮的夕陽徜徉在波光浩渺的海面上,景象是如何地壯觀。在這個台風的季節里,濟州島海岸線總是半天的狂風爾後偶有半日的晴朗。
就在這個瑰麗的海邊落日中,濟州城外的明軍營地被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而我們的大明誠靖王林沐風,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金光地里,靜靜地望著面色冷酷不善的黑衣少年,不過在他看來,這個倔強的少年面上的冷酷,大半是故作出來的。
或許,少年紫銅是想要用這般故作的冷酷去掩飾他臉上那些許的稚女敕。
「紫銅是吧,知道本王為什麼要留下你嗎?」林沐風的聲音很慵懶,慵懶地有些像妓院里花枝招展的娘們兒。
「要殺便殺,無需廢話。」少年咬了咬嘴唇。
「本王為什麼要殺你?」林沐風笑了,只是那笑容讓少年覺得很虛偽很可惡甚至很無恥,「我之所以留下你,是因為你是台灣的土著……因為,本王不久之後,將要登上那座富饒的寶島……」
關于台灣的古稱,有書友有不同意見,其實在隋唐時台灣被稱之為「夷州」或「琉球」,當然也有不同說法;老魚又去仔細查了一下,也沒有找到準確答案,故折中一下還是叫「台灣」吧,左右無關書的大局,請兄弟們諒解。)
「……」少年心里一驚,抬起頭來盯著似笑非笑的林沐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但他隱隱听得出來,這大明朝廷似是有意要染指自己的家鄉了。
明初的台灣已經在大明的管轄之內,只是正式的統治還沒有覆蓋全島。大明朝廷只是象征性地在台灣島的外延附屬島嶼——澎湖之上,設立了一個小小的衙門,駐扎少量軍隊,行駛主權。
台灣島本土並沒有如大明內陸一般設立州府縣。
林沐風腳步輕盈地拉著張穎的手,悄然走進驛館地內院。正要進房,卻听對面那寬大正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青年皇帝與他的愛人笑吟吟地攜手站在那里,臉上帶著淡淡的溫情,向林沐風招了招手,「王爺,小人有事跟王爺說。」
林沐風苦笑一聲。急急松開張穎地小手。奔了過去。進門後掩住門拜了下去。「皇上如此調戲臣。臣如何敢當?」
朱允哈哈一笑。拉起林沐風。走到廳中地一座案幾前。手指著案幾上地一幅山水畫道。「沐風。這是朕這兩日閑極無聊所繪地一幅大明海疆日出圖。你來看看如何?」
林沐風瞥了一眼。笑道。「皇上地畫工自然是極好地。臣不用看就知是上品。」
如煙掩嘴一笑。「表兄。你現在可當真是學會那逢迎之術了。對皇上一開口就是……」
朱允眉頭一皺。「馬屁。馬屁。臭不可聞。沐風。你再跟朕來這一套。朕就送幾個善拍馬屁地太監給你。天天圍在你身邊。讓那些惡心地馬屁話燻死你。」
林沐風啞然一笑。「皇上畫工本就不錯。臣哪里逢迎了?起碼這畫繪出了我大明水師數百艘戰船乘風破浪一往無前地氣勢。繪制出了海面朝陽噴薄而出地瑰麗風姿。作為寫意畫而言……」
「行了,行了,快打住。」朱允雖明知林沐風的話有幾分夸大之辭,但還是興致挺高。「沐風啊。朕如果不到這海上來,還真不知道。這海外還有如此廣袤地海域疆土,令人神往啊。」
林沐風笑了笑,前行一步,出門去讓張穎將自己房里那幅大明海疆圖帶了過來,打開鋪在案幾上,指指點點洋洋灑灑道,「皇上來看,這邊是高麗,這邊是日本,而日本與高麗之間便是那朱高煦盤踞的于山島。往上,越過遼闊的海域還有一片神秘的大陸,那里有無數的蠻夷之國;而往下,則有呂宋等蠻夷島國……皇上,如今朝廷完全有能力佔據這上下萬余里地茫茫海疆……滅掉這些蠻夷島國,大明設立州府縣,爾後大明水師縱橫于大海之上,誰人與我大明爭鋒?」
朱允的臉上也浮起一絲神往,但他馬上便搖了搖頭,「沐風啊,人心不足蛇吞象,大明再強盛,也不可能將這萬國都納為一統,況且日本高麗這些蠻夷之國已經臣屬大明,朝廷如果再行用兵,有失我天朝上國的風範。況且,這些海外蠻夷之地,物產貧瘠,朝廷駐軍管轄徒費錢糧而已。」
林沐風暗嘆一聲,他就知道朱允根本看不上這些海外的諸島。按照他的想法,先拿下日本,然後佔領高麗,再一點點向南海推進,直至將整個東南亞沿海全部納入大明版圖。可惜,大明朝廷對此興趣不大。
林沐風繼續做著明知徒勞的努力,指著這地圖上的茫茫海域低低道,「皇上,這海上諸島以及這大海之上,蘊藏著無盡的寶藏,海底有毫不亞于大陸的物產啊……」
「海底?」朱允驚訝地一笑,瞥了林沐風一眼,「沐風啊,朕雖是天子,卻沒有移山填海之力,你雖是大明開國以來地第一能臣,文武雙全,但也不是神仙,這海底有沒有寶藏我們都沒有辦法,呵呵……」
站在旁邊的如煙見林沐風幽幽一嘆,不由笑道,「表兄,你這番情態跟深閨怨婦一般……」
林沐風深深一嘆,「皇上,我們無法開采海底的寶藏,但或許數百年後,我們的子孫後代就有了上天入海的本事,我們何不先佔據下來,留給後世?」
留給子孫?朱允沉吟一會還是笑了一笑,「子孫自有子孫福,我們就不必為他們操心了。不論如何,既然這些蠻夷已經臣服大明,朕就不能再向他們用兵,沐風啊。我們乃是泱泱中華,不能這麼小家子氣!」
林沐風心里暗暗呸了一聲,到底是婦人之仁啊!
不過,既然皇帝沒有興趣,林沐風的「領海計劃」也就不了了之了。不過,他望著海圖上那狹長的日本諸島,眼中還是閃出了一絲憎惡。
「皇上。既然如此,這些話就當臣沒有說過。只是。天無二日,地無二主,日本這海外彈丸之國既已臣服皇上,其日本天皇的名號也該去除了。」林沐風冷笑了一聲,「皇上可下詔讓其去天皇的名號,改封為日本倭王。」
朱允點了點頭。「沐風你所言甚是,小小日本蠻夷,居然敢自號天皇,去之,去之!這詔書。你替朕擬好速速送達日本國。」
林沐風微笑著躬身領命而出,而就在出門地一瞬間,他突然有了一個很古怪地念頭。或者說是陰謀,信手拈來地陰謀啊!
見林沐風「陰笑」著走進房來,張穎不由古怪地看著他,柔聲道,「王爺,你這是笑甚哩?」
林沐風哈哈一笑,一把擁過嬌媚地穎兒。下意識地向她高聳的胸部拂去。張穎面色漲紅,羞得連連推開他的魔手,幽幽道,「王爺,穎兒……」
林沐風尷尬地停住了手,「穎兒,我失態了,對不起。」
張穎又是羞澀又是惶然,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依偎進林沐風的懷抱。聲音如同蚊子叫。「王爺,穎兒早就把自己當成是王爺的人了。但穎兒想要一個洞房花燭夜……王爺,王爺,你莫生氣,你要是想,穎兒就給了你……」
林沐風一陣「瀑布汗」,輕輕撫模著張穎如雲的黑發,心頭越來越憐惜,聲音越來越溫柔,「穎兒,海外事宜完了,我便娶你過門。」
張穎又羞又喜,默默伏在他地懷里,突然抬起滿是紅暈的俏臉來,低低道,「王爺,你還沒有回答穎兒地話呢。你方才,方才笑得甚是古怪哩。」
林沐風一怔,驀然想起自己那信手拈來的陰謀,不由心情一陣暢快,伏在張穎耳邊笑了笑,「穎兒,你听說過驅虎吞狼的典故嗎?」
「可暗令人往袁術處通問,報說劉備上密表,要略南郡。術聞之,必怒而攻備;公乃明詔劉備討袁術。兩邊相並,呂布必生異心︰此驅虎吞狼之計也。」張穎慢慢吟誦著,羞笑道,「王爺,穎兒知這是三國謀士荀向曹操獻的驅虎吞狼之計,只是穎兒不知這虎是指呂布還是劉備劉皇叔呢?」
林沐風淡然一笑,「自然是呂布也。那三國中的劉皇叔,為人虛偽、假仁假義,哪里是一只虎,頂多是一只虛榮的狼罷了。」
張穎不禁愕然,林沐風這觀點實在有些另類。時下對于三國人物地評價,早已形成了一種正統的觀點︰曹操是奸雄,孫權是目光短淺的江東小兒,只有那劉皇叔才代表著正統,是德才兼備的大英雄。可林沐風輕飄飄地一句話,卻把劉備打入了地獄。
張穎皺了皺眉,頭一次反駁林沐風的話,「王爺,無論是史書還是野史傳記,都雲劉皇叔是大仁大義之人,就那當日被曹兵追殺地落魄境況下,還忘不了帶著數萬百姓。還有,那三顧茅廬……」
林沐風撇了撇嘴,前世的時候《《》》不上的就是劉備,才沒有多少,德是假裝的,人非常非常的虛偽,就連那所謂的皇叔身份,也是自己硬拉扯上的。可以想想看,他跟當時的漢皇室的血緣關系可不是有八丈遠?
「穎兒,帶百姓出逃不過是為了掩護自己更好地逃跑罷了,那劉備如果真要是為了百姓好,還能強行讓百姓撇家舍業跟著自己一個無根無憑的人到處逃竄?你想想看,曹操要殺、要剿滅的是劉備的軍隊,他怎麼能去殺老百姓呢?」林沐風侃侃而談,見張穎半信半疑地垂首思量著他的話,不由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出房而去。
他這些過于現代、過于另類的觀點,想要讓張穎接受,幾乎是不可能的。林沐風也沒有說服她接受的想法,只是興之所至隨口發幾句牢騷罷了。
林沐風大步出了驛館去了明軍地營地。在大帳中,他待朱允寫下一封詔書,派幾個錦衣衛秘密飛馳往港口地寶船上去讓朱允的掌印太監蓋上天子大印,然後再命人火速送達日本幕府將軍足力義滿地手里。
于山島。海風呼嘯著,間隙有倉惶的海鳥在漫卷的狂風中發出陣陣尖厲的嘶鳴。海邊的密林一陣浪起倒伏,一陣挺而聳立。烏雲壓頂,那建立在島中央位置的「王宮」外圍,黑壓壓地赤膊漢子正頂風持刀,向朱高煦的「寢宮」潛去。
朱高煦貼身的一個侍衛醉醺醺地晃蕩處木樓,就被一陣剛猛的刀鋒斬落了大好的頭顱,血花被狂風吹散,他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一頭扎倒在樓下的沙土上。陡然一陣狂風襲來,那顆帶血的慘厲的頭顱被風卷著,像漫卷的石頭一樣骨碌碌滑向了遠處的一處積水的坑窪中。
噗通!頭顱落水,濺起淡淡的水花,血水懸了一懸,波紋還未起,便被渾濁的黃褐色的積水所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