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嫣然手里拿著一枝桃花,笑吟吟地緩步過來,見林沐風跟朱允秀並肩坐在那里,小聲說著什麼,正要插話卻見林沐風抬頭來的目光中含有一絲陰沉,不由詫異道,「夫君,何事不喜?」
林沐風笑了笑,「沒什麼,很好,對了,嫣然,你跟若梅帶著姐妹們在這里繼續游玩吧,我還有些事情,先下山去了——張小牛,帶著你的人,注意王妃們的安全!」
一個高大雄壯的侍衛從不遠處的密林邊緣顯出身來,躬身一禮,大聲道,「是,王爺!」
沒等朱嫣然反應過來,林沐風已經順著山道匆匆向山下奔去,沒多久便消失在爛漫的山花綠草掩映之中。朱嫣然呆了一呆,不由將疑惑的眼神投射在朱允秀的身上,「允秀妹子,夫君這是咋了?好端端地,怎麼自個兒就走了?」
朱允秀嘆息一聲,起身用手指著這漫天的春色,望向了那片粉紅浪漫的野生桃林,一陣春風吹拂而過,沸沸揚揚地就起了一片花瓣雨,「嫣然姐姐,這景致雖好,但好景怕是不常在,就如這春天的韻味一般,轉瞬間就會消失了。落花流水春去也,再回首,何處覓芳蹤?」
朱嫣然眼中閃出一絲奇色,她有些想不明白,這平日里看起來有些單純直爽的齊王府郡主,怎麼今兒個變得有些神經兮兮,言語間酸酸地,好像是那懷春傷春的怨婦一般,居然還吟起這傷感的詩句來。她頓了頓,笑道,「允秀妹子,怎麼今日情緒這般低落?跟姐姐說說,是不是夫君冷落你了,這可不行,我們堂堂的齊王府郡主,可不能吃委屈……」
朱允秀愕然。臉上繼而浮起兩朵紅暈,嗔道,「嫣然姐姐,你這是說的甚哩,又來取笑妹子……」
朱嫣然嘻嘻一笑,「允秀。既然如此,面對這好端端的春景,怎麼就幽幽怨怨,好生令人不解哩。」
「哎。」朱允秀嘆息一聲,猶豫了一下,還是直言道,「姐姐,允秀擔心夫君會……姐姐你說皇上會不會……」
朱嫣然面色陡然一變,低低斥道。「允秀妹妹,你我都是皇家之人,怎能在夫君面前說起這些?皇上對夫君那向來是坦誠相見。信任無比……須知,夫君已入功臣樓,皇上也在功臣樓上與群臣一起盟下血誓……」
望著朱嫣然怒沖沖的模樣,朱允秀不禁淡淡一笑,「姐姐,你我同為皇祖父的嫡親孫女——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當年皇祖父也是與諸位開國功臣相約同生共死共享富貴之誓約的,可結果如何呢?」
朱嫣然手心顫抖了一下。目光撇向了遠處。落在正在桃樹下嬉戲地諸女身上。半響無語。
「皇上始終是皇上。皇家無情。在皇權面前親情骨肉都是虛話。這些道理姐姐你比我清楚地緊。姐姐。你我雖是皇家公主、郡主。但是我們已經嫁入林家。沐風是我們一輩子地倚靠。允秀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夫君受到一點傷害!」朱允秀地聲音低沉起來。「所以妹妹就多說了兩句。請姐姐不要生氣!」
朱嫣然幽幽一嘆。緊緊拉起朱允秀冰涼地小手。「放心吧。允秀妹妹。我也不會讓夫君受到一點傷害!對了。允秀妹妹。在若梅姐姐和其他妹子面前不要再提這些。免得敗了大家地游
兩人並肩站在那里。正說話間。突見玉霜笑著提留著一只灰白色地小兔子從桃林那邊跑了過來。老遠就招呼道。「兩位姐姐。看看哪。我們抓了一只小兔子!」
林沐風邊往山下走。邊心念百轉。他驀然醒過神來。朱允秀這出身皇家地小郡主說地很有些道理。如果沒有外力地作用。朱允對他想來不會產生猜忌之心。更不會對他下狠手。但如果是他身邊最愛地那個女人在枕頭邊只吹冷風。可就真是難說了。
沒錯。如煙要想坐穩皇後位子。讓她地兒子如願坐上儲君之位。就必須要絕對徹底地保守住她地出身來歷秘密。否則。如果她是歌姬地身份一旦泄露。哪怕是朱允再怎麼恩寵她。也無濟于事。死或許是死不了了。但皇後位子以及她兒子地太子之位。連想都不要想了。保守秘密地最好地辦法。就是消滅一切知道她秘密地人。在這世間。知道她秘密地人就只有林沐風和他地女人們了。
雖然,林沐風偶爾也想起這一節,還提前做了一些未雨綢繆的安排,但這只是他為人謹慎的下意識。他絕沒想到,他有一天會真正動用這些後著。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了跟如煙之間的良好關系,他從來就沒有把她當外人,而真正是將她當成了自己家里人中的一員。
想著想著,臉色便越來越陰沉,這讓等候在山下的侍從們有些忐忑不安。上得馬去,林沐風揮鞭馳去,揚起一陣塵土。侍從們也趕緊竄上馬去,催馬追著他的馬而去。
台灣兵馬指揮使司衙門至今仍然土木建設中,郭奎與他的手下們其實就在工地旁邊搭建了幾間茅屋,臨時辦公處理軍務。和煦地陽光下,郭奎正在倒背雙手曬太陽,突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那一溜煙的煙塵起處,一匹黑馬絕塵而來,一個豐神俊朗的青年狠狠地甩了一下馬鞭。
啪!馬鞭炸響,郭奎渾身一個激靈,忍不住迎了上去。林沐風止住馬卻沒有下馬,望著郭奎恭敬而溫和的笑臉,只低低道,「郭奎,京城中有消息傳來嗎?」
郭奎一愣,搖了搖頭,「王爺,沒有,京師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只是兵部剛剛來文,要我們暫時自己解決糧草的問題,要過一月,糧草才能運過海來。」
林沐風哦了一聲,正要打馬離開,見台灣布政使趙齡友坐著一頂晃晃悠悠的轎子從不遠處的小徑上搖晃了過來,大老遠,趙齡友就從轎口探出頭來招呼道,「王爺,王爺!皇上有旨!」
林沐風心里一聲嘆息,還是來了。沒說的,青年皇帝要召自己回京。不但是自己,就連自己這些女人一個都少不了。等趙齡友將聖旨宣讀完,果然是如此,不僅要他立即返京,還要他攜帶家眷立即返京。言辭很客氣,只是說要親自為他主持與徐昭雪和張穎地婚禮,還說皇太後思念朱嫣然雲雲。
京師,皇宮,御書房。
朱允笑吟吟地向貼身太監擺了擺手,「給誠靖王的詔書發出了吧?算算日頭,誠靖王也該返京了。」
貼身小太監不由笑了笑,躬身道,「皇上,聖旨才發出不過半月,想必才剛剛到台灣吧?誠靖王爺就是立即啟程,這千里迢迢地,這會怕是也回不來。」
「呵呵。」朱允啞然一笑,「是朕心焦了,你退去吧。」
貼身太監倒退著身子出了御書房,心里明白,這又到了皇上跟新皇後親熱的時刻了。說起來,這皇上還是對這新皇後恩寵無比,不但廢除了曹皇後將她扶正,還時時刻刻與她廝守在一起,那種恩愛的勁兒讓他們這些缺了根苗的亞男人看著都有些眼熱和羨慕,心里癢癢地就似是發了春,那色迷迷的眼神老是偷偷地往那些花枝招展的宮女身上瞄。
「如煙,朕願意跟你打個賭,沐風對朕絕無二心,朕讓他回來他很快就會回來,你看著吧,等天氣熱起來的時候,沐風跟嫣然她們就會回京了。這一年多了在海上,她們也該玩耍夠了。」朱允笑了笑。
如煙俏臉上浮著淡淡的微笑,「皇上,表兄對你當然是忠誠無二地了,經過了這麼些事情,林家對皇上地忠心那是無可質疑的。不過,皇上始終是皇上,臣子始終是臣子,這皇上與臣子之間還是要拉開些距離才好,皇上這一口一個沐風地,也不避諱人,讓其他臣子听了該如何自制?」
朱允愕然,繼而大笑道,「嫣然,你如今越來越像個管家婆了。」
如煙俏臉一崩,嗔道,「皇上,不是臣妾多言,臣妾如今是這後宮之主,理當盡臣妾的本分,提醒皇上保持天子的威嚴。」
朱允哦了一聲,也沒放在心上,正要將手中的一塊點心往嘴里塞,卻听如煙又道,「皇上,臣妾听說,表兄在海外冊封日本國王時候,可風光了,據說日本臣民全部都跪伏在表兄面前,就連那不肯在皇上面前跪拜的足力義滿都老老實實地,那威勢派頭可是不亞于皇上啊!」
朱允呆了一下,「你這些話是听誰說的?」
如煙嘻嘻一笑,顧左右而言他,「傳言吧,臣妾就覺得挺好玩的,想起表兄在海外代表大明朝廷冊封日本國王,接受蠻夷來朝,臣妾就覺得沒有親眼一見遺憾得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