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步廣擦擦臉上的汗,抬起頭來看看天上火辣辣的太陽,才不過六月出頭,天氣就熱成這樣,也不知這個夏天最後會熱到什麼程度?
他不過是平陽侯府上一個卑微的奴僕,這麼熱的天平陽公主和平陽侯當然是躺在大屋里由著僕役伺候,而他?
衛步廣看了看正靠著一棵大樹,大口的喝著水的哥哥衛青。
在他眼中哥哥就是山,就是一個堅實的依靠,雖然二哥衛青和他衛步廣並不是一個父親所生,這個他心知肚明,就和現在整天糾纏著姐姐的那個姓霍的縣吏一樣,他的母親當年也必然經受過這個過程,這就是做奴隸的命!
但是從小到大衛步廣很清楚若沒有哥哥衛青的全力扶持,幫他干活,將省下來的飯菜偷偷送給他和姐妹們吃,恐怕他衛步廣早就死了。
衛步廣今年雖然才十四歲但是他很羨慕那些有自己土地的農民,大漢的賦稅很低,衛步廣曾經算過一筆帳,即便是按照大漢祖制的十五稅一來算,一家農戶一年下來少說也有幾十石糧食的節余,折算成現錢就足有上千錢,足夠贖出自己一家了,更何況打先孝文皇帝起大漢的賦稅就越來越低甚至許多年月,農民根本不需要交納賦稅。但即便是這樣衛步廣在偶然的機會听到平陽公主說,現在國庫的糧食好多都起霉了,串錢的繩子爛在地上也沒人管。
衛青休息完畢站起來,騎上馬對衛步廣道「步廣在想什麼呢?還不快走,今天可是打夠十只野兔給總管交差!」
衛步廣嘟囔一句,放棄了對土地的幻想,因為他知道假如沒有奇跡發生的話,他這一輩子都別想擁有屬于自己的土地,因為他的身份和他二哥一樣——平陽侯府的一名騎奴。
衛步廣跨上馬,這是一匹不是很好的馬,根本不能算戰馬,大漢的好馬據說是從匈奴那邊偷偷運進來養在邊關的軍營里的。哥哥衛青一直希望能有一匹好馬,那樣他就可以練習騎術,可惜他不過是個騎奴,想到這衛步廣暗暗發誓將來如果有機會一定央求總管將哥哥送到軍營里去,那樣哥哥就可以騎到好馬了。
而他渴望土地的希望也只能靠將來哥哥當了兵,在邊關立了戰功才有機會實現,否則他就只能依靠三姐子夫了。
說起來衛步廣的三姐衛子夫長的很漂亮,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去年被公主選中為歌女,從奴隸到歌女,怎麼說也算是一大進步了!至少歌女不需要做粗活。
衛青回過頭笑呵呵的看了看自己的弟弟,雖然不是一個父親所生,但苦難的童年和相同的母親使得衛青對自己的兄弟姐妹有著至誠的愛護,他願意當他們的天,當他們的地,願用自己的肩膀為他們撐開一塊天。
在平陽侯府衛青總是干最重的活,吃最少的東西,以求得自己的母親,弟弟,姐姐,妹妹能有一個相對寬松的環境,毫無疑問他的付出有了回報,去年妹妹子夫在總管的推薦下被公主殿下選為歌女,也算有一個比較好的將來了!
說實話衛青喜歡騎馬,喜歡射箭,記得去年天子到霸上祭祀的時候他曾經偷偷的站在山頭,遠遠的看著護衛著天子的那些騎兵,他渴望加入到他們中間,那高大的戰馬,那精良的弓弩,每一樣都可讓他為之瘋狂。
但衛青知道那是丞相周亞夫大人麾下最精銳的細柳營騎兵,是和匈奴人打過硬仗的英雄部隊,他一個平陽侯府的騎奴是沒有資格加入的。
但是衛青還是忍不住在夢中幻想自己騎著戰馬為天子為大漢在邊關和匈奴人撕殺,夢中的戰場,夢中那痛快淋灕的撕殺……
李雲躺在山坡的草地上,軟軟的舒服極了,盡管太陽有些毒辣,但是他依然喜歡這種感覺,因為經過數天的跋涉他終于走出叢林了,這意味著他很有可能找到村莊,找到生存的機會。
李雲用雙手枕著腦袋愜意的橫躺著,雙眼微微半閉。
忽然馬蹄聲由遠而近,李雲站起來,眺望著聲音的來源。出現在他視線的是兩個騎著馬的人,說實話盡管隔著老遠李雲依然迅速的做出判斷,這是兩匹算不上戰馬的劣質馬,即使是現在它們馱著兩個人也顯得有些吃力,這樣的馬在李雲的印象中應該是屬于後勤運輸工作的。
馬上騎著兩人,他們很顯然是窮人,穿著打著無數補丁的粗麻補衣,寬大的袖子上套著一對皮護腕,李雲覺得這衣著有點像博物館里展覽過的漢代衣著,只是它屬于平民穿的罷了。
不過這些李雲可管不了了,他現在迫切的想要知道現在到底在那里?這里是屬于什麼世界?于是他清清了嗓子主動對那兩人搖著手喊起來「等一等!等一等!」
慢慢的走近的兩人將馬勒在山前,好奇的打量起這個忽然出現的陌生人,對于他們而言很顯然李雲的裝飾過于前衛,特別是跟在後面的那個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
他們打量著李雲,李雲同樣也打量著他們。這兩人穿的都很寒酸可以想象他們是屬于平民以下的階層,不過前面那個青年卻給李雲帶來了強烈的視覺沖擊。
他年紀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現代的眼光),堅實而高大的身材使李雲可以想象他的力量,這樣的人在現代不去干保鏢實在是浪費人才。
這還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這個人有著鷹一般的氣質,他就像一把沒有出鞘的寶劍,鋒芒內斂但是終有一日他將威鎮天下,這就是李雲的感覺,感覺他不應是個平民,而應該是個軍人,而且是軍人世家的那種,只有那種世代征戰的軍人在血與火的淬練後才會有這種氣質,但是眼前這個年輕的平民卻有這種氣質,這只能說明他是天生的軍人,為戰爭而生!
年輕的平民最後將眼楮停留在李雲手中的那把鋼刀上,李雲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眼中那強烈的羨慕神色。李雲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聲弟能向你打听個事嗎?」
年輕人望了一眼李雲,眼中滿是疑惑,勉強將眼楮從李雲身上移開,轉過頭對後面的少年問道「弟弟,他剛才說什麼,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少年還未說話,李雲已經听清楚了這個青年的話,暗自拍拍胸脯,是臨汾話,那青年說的是臨汾話,雖然有些音節和未來的臨汾話有差別但問題不大,李雲忙搶先用臨汾話道「兩位兄弟,能向你們打听個事嗎?」
那兩人將雙手合在一起騎在馬上的身子,成三十度彎曲,兩手放在胸前行禮道「有事盡管說,我們也很好奇你哩!」
李雲楞了楞,這個禮節好典雅,看他們二人的衣著卻是平民,李雲真的猜不到現在是什麼朝代了,明?宋?還是唐?想了想,自付道「看來中國被成為禮儀之邦並不是自夸自賣,看這二人衣著如此寒酸卻也知道行如此禮節,可惜啊,後人將老祖宗的精華全部拋棄,學的卻是他人的糠槽」
也忙學著他們二人行了一禮,道「鄙人祖上因遇戰禍避居山林,今日出世卻不知現在是何朝何代,今上是何人?此處無名何地?」
青年裂開嘴露出雪白的牙齒,一臉正色的道「現在是大漢的天下,今上乃高祖皇帝四世孫,這里是大漢河東郡平陽縣,乃平陽侯的封地,侯爺祖上亦是當年隨天子征戰天下立下赫赫戰功的曹參將軍」停了停話鋒一轉道「公子著裝特異,小人從未听聞和見識過如此裝飾之人,莫不是匈奴派來的細作吧!」手已是搭在腰間的弓弩上。跟在身紅的少年更是按捺不住將弓張開對準李雲,只要李雲露出馬腳就立刻射殺。
李雲听得前面的話,心里早就在計算了,現在是漢朝,那麼現在的皇帝到底是誰?劉邦的曾孫?唉,干嘛不直接告訴我是漢文帝還是漢景帝,誰叫他李雲歷史課上學到的東西都還給老師了?等听到那兩人明顯的敵意時,李雲忙搖搖頭,擺著手道「不,不,我是貨真價實的中原人,那里會和那些胡人有干系,至于我的著裝嗎?」李雲眼楮一轉「先師乃道家修行者,在此山中修行已有數百年了,這身衣服是師父留下來的,再說,你看這衣服的質地是那些只知道放羊的匈奴人做的出來的嗎?」
兩人仔細看了看李雲的衣服和褲子以及背上的背包松了一口氣,將箭垂了下去,匈奴人確實是做不出這樣質地的衣服特別是那把刀,別說匈奴人了,就是大漢最好的鐵匠怕也是打不出來,恐怕能與之相比的也就只要干將莫邪之類的神兵,也只有那些傳說中的神仙人物才有可能打造的出的神兵啊!
年輕人想了想,問道「公子,您的師父真的在山中修行了幾百年?我怎麼沒听說過這山林有仙人修行?」
李雲笑了笑,看來這個謊得撒大一點了,解釋道「不知道兄弟你听說過沒有‘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家師修的乃是正宗的道家法術,怎會與常人一般計較,又怎麼會被人探得行蹤?」
「哦」兩人模模頭,原來如此啊,年少的那個更是閃動著好奇的眼楮問道「那麼公子……您的師父如今在那里?要知道朝廷可是一直在尋找靈山之中的奇人異士啊!」
李雲垂下頭,裝做悲傷的樣子道「家師已于日前飛升而去,只留下這些東西命我入世修行」
那青年策馬到李雲面前安慰道「公子莫要悲傷,您的師父飛升成仙,您應該高興啊,這樣吧,我家侯爺亦喜歡修習道術,等下您和我們一起回府,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李雲心道,我可是只有半桶水,對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了解不多,萬一踫上個行家豈不是栽了,忙道「在下奉家師之命,此次入世只為修行,不和富貴之人發生糾葛,兄弟你的美意我這里心領了,不如咱們交個朋友,我叫李雲!」
「朋友?小人怎麼敢當,我兄弟二人只不過是平陽侯府上的騎奴,怕是高攀不起您」那青年擺擺手道。
李雲笑道「英雄莫問出處,是男人就要有信心,現在你是奴隸,但日後說不定你是大將軍,丞相,君不知百里溪乎?」
那青年尷尬的笑了笑,道「公子抬舉了,小人衛仲卿,這是我弟弟衛步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