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認定對面的人乃是邪教敗類,那韋托自然也犯不上客氣。口中言一個「請」字,人已上步進身欲切進青奮的內圈。
詠春拳號稱貼身短打天下第一,寸拳發力更是所有硬功的克星,加之韋托九雲霄真經已成,現在隱隱為龍虎門諸人武功之首,由他出戰對抗那人的金鐘罩,無人不是滿懷信心。
可有信心的不只他們,挑戰者同樣有著自己的自信。年多前來做任務的時候就對這個世界的武術觀有所認識,如今更是透徹。這里的比武斗毆,與其說是兩個人在打,還不如說是兩套武功在打,弱勢一方想贏,除非練成更高階的武功或是臨死爆發又或者磕了藥什麼的,完全沒有人使武功的感覺,簡直就是武功使人!青奮的武術觀卻又有所不同。
努力提高自己的功力這是正道和基礎,並沒有錯。但實際到兩人交手,武功是死人是活,就算武功沒破綻但人卻總是有的,因人而異才是武斗的精華所在。養成這樣的觀念無疑是那個被迫老是和比自己強大對手交戰的世界逼出來的,但現在對上這些教科書式的高手卻是大佔便宜。尤其是對方資料盡在掌握的情況下,實在是有勝無敗!
韋托連續進步換掌,穩而不失,顯然並未看輕對手,緩緩接近,可對面的人卻好似很看他不起。青奮把左手插進了西裝的褲袋,右手敲了敲胸口,那意思無疑是︰盡管上,我讓你一拳又如何!
龍虎門觀戰者無不大怒,只是怕影響了場下的人才強忍沒出聲。不只是他們,就連旁邊坐著的一席公正也是紛紛皺眉,這個姓青的年輕人是不是太托大了些。而一些心機深沉之輩則在揣測是否背後還有什麼暗招。
場外之人都覺得過分,身在局中的韋托自然更加憤怒。少年成名難免氣盛,外表的謙和之下有的是內心的驕傲。連火雲邪神都要對自己高看一眼,區區八,九關的金鐘罩竟敢如此目中無人,不給他點厲害真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心念至此,韋托也不再度步,大步邁進,沖拳直打青奮心口,要讓他也感覺一下被人一拳打閉氣路的感受。
詠春拳極善短打,變化多,無論青奮是閃是架都有後招等著。但意外的是,來挑戰的那個人真的好象自大成狂,不閃不避反而邁半步挺胸而上,那樣子好象言出必踐真要拿金鐘罩去硬挺詠春寸拳。
龍虎眾少忍不住低聲歡呼,韋托已在憤怒之下全力出手,就是石黑龍九關半的金鐘罩亦挺受不住,就不信眼前這人能比石黑龍更抗打!他們正高興之間,旁邊突然傳來一句「不好!」。循聲望去,卻是普托法王已經離座而起,那聲「不好」正是他嘴里傳出。普托法王練有般若功,擅使的霹靂禪震也是一門震敵反擊的護體氣功,這讓他比其他人先一步看出了戰局的關鍵。
這聲「不好」卻是晚了。韋托一拳打在敵人心口就知道不好,可已經來不及。對方邁的那半步距離太過惡心,時機也令人心翻不已。若是早半秒自己還可變招,若是晚半秒自己勁道已經全發,可這不早不晚的半步,好象正正的踏在了他的心上。寸拳講究的是瞬間發力,著體即鑽,爆破力驚人,固可破天下硬功。但青奮邁了這半步,看似是把自己送到拳上,實際那時候韋托的全身之力還在手腕未到拳頭,這一踫到實物,那巨大的力量無處發泄就在自己手腕里邊爆開了。初習武者多有重拳打空自己反而傷腕甚至月兌臼的經歷,眼下韋托情況雖有不同,本質卻是一樣。
手腕沒斷?張三豐的九霄真經果然天下至柔,這等力道也能替他彌消大半!青奮心有所想,手上嘴上卻也沒閑著。本來打架不說話是他的自律,只要眼下需要一些言辭的刺激,也只好將就了。
「花拳繡腿!娘娘腔的拳頭!對你這樣的小白臉,只該這樣。」話說著,左手仍在褲包不動,右手卻是抽了韋托一記響亮的耳光。可憐韋托全身之力剛剛反噬,哪有閃避的余地,眼睜睜被一巴掌扇在臉上。對方並未出大力,存心羞辱,火辣辣只是疼卻沒傷。不過對年輕人來說,就是砍了他一手一腳也未必有這當著眾人的一巴掌嚴重。
「啊!」奇恥大辱!韋托大叫一聲九霄真經推上頂峰,右手腕的傷勢被硬生生壓下,日字拳好似雨點一樣朝青奮落了下來。
目的已到,青奮哪里還有興致和他玩命。飄忽的一個退身竟是躲到了普托法王的身後。雖說這些小輩的武術觀有問題,但那身功力和極品武功,管他機緣也好,傳功也罷終究不是假的。面對已經狂極拼命的韋托,青奮若要將其制下也是不易,更是非得把他打到重傷的程度,多費時間力氣。既然有公正在此,不用還等什麼。
普托法王恐怕也想不到這個青年高手如此不要身份,一個疏忽竟然被做了擋箭牌。韋托雖然怒火沖腦,但畢竟多年的玄門正宗功夫,還分的清誰能打誰不能打,但既然隔著一個人,詠春拳貼身短打的優勢就發揮不出來,一時間竟然兩人圍著普托繞起了圈子。
「成何體統!」普托法王乃是大有身份之人,天皇亦要以禮待之,何時陷過這等尷尬的局面。大喝聲中霹靂禪震抖出,韋托青奮各自招架,退在兩邊。一看青奮沒了遮蔽,韋托揉身又要上,卻是被普托一把拉住「不用上了!你輸了!」
韋托一愣,隨即羞怒交加。若只以比武而言,對方給了自己臉上一掌,那不但是輸了,而且還要感謝對方手下留情。可這……他還沒想出該怎麼說,對面那個人又已經在放話「如果龍虎門想把這次比武升級到不死不休,我也沒意見!」
又是被他把話說在前頭,龍虎門眾人滿腔火氣只能咽在肚子里。若是應了他的話,以韋托現在已經燒昏頭的狀態和他剛才表現出的功力,韋托被打死只是時間問題。可若是不答,這口氣又往哪出?一直以來,龍虎門一直是俠義道的身份,每每打架動武總是佔足理數,拳頭能打,嘴巴也不饒人,這次被人逼的無話可說其痛苦之處只怕更甚**受傷。
終究還是要有人出來圓場。王風雷不在,只有石黑龍把面子看的稍微輕些,他走出來一拉韋托,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這才讓韋托忿忿的回到龍虎門一邊。石黑龍向青奮一抱拳「我來領教你金鐘罩的絕技!」
青奮練有天耳通,剛才的低語自然瞞不過他,只是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就和石黑龍走回練武場正中。剛才那一戰,看似青奮只是輕描淡寫的一邁步,運氣大過實力的樣子。可事到如今恐怕沒人會這麼認為。石黑龍不敢再有絲毫大意,鼓足了九關之力,金色鐘形猶如實體。
青奮又是哧了一聲,右手抬臂握拳「剛才我用金鐘罩領教了你們的寸拳。現在倒過來,你用金鐘罩試試我的拳頭!」
石黑龍只是受周圍影響而武術觀有些偏差,人又不是傻子。見青奮戰過兩場之後如何還敢托大的去試自己能否硬擋一拳。他的拳腳功夫並不出眾,唯一套刻骨爪分筋裂骨,殺性極重,若能以虛招晃住他,繞到背後施以此招也許可以制勝。心意既決,腳下有就表現出來,一圈又一圈,數個石黑龍的殘影出現在青奮四周。
青奮也不著急應變,這麼個跑法誰都跑不長,不如以靜制動。果然,沒過幾次呼吸時間,一道利風就從後撲向他的脖頸。青奮頭也不回,一肘打出卻是空空如也。石黑龍這套爪法以輕功為根基卻是詭異莫測,那些虛影固然是晃人心神,背後這一撲卻也是虛招,青奮右手打空石黑龍真身已來到他側面,雙抓撕裂狀襲他右肋。青奮反應卻是神速,起右膝蓋踢他手肘處,腳到處卻仍是一空,這竟然還是一個虛招。
青奮兩招打空,門戶已開,石黑龍竭盡全力的最後一變閃到他的身後,刻骨抓已經抓住青奮的兩塊肩胛骨。這兩塊又號琵琶骨的東西是人雙手的根基,一旦受損那相當于武功全廢,就算是受制也會讓人功力大打折扣。但手下的人練的是金鐘罩,石黑龍自然不會以為他會就此戰敗,所以當雙手落處傳來極大反抗之力也是意料之中,並不驚慌。
八關以上的金鐘罩,只要沒破罩門,想要傷人那是很困難的事情,哪怕對方功力高個一籌兩籌也一樣。石黑龍本就沒打算能一招破敵,只是青奮之前表現的算計太狠,這才讓他想到這相當于比拼內力的法子。雖然這人武功有些怪異,但內力一途卻是絕對取巧不得。石黑龍對自己的內力還是很有信心,就算退一萬步說,自己內力不如此人戰敗了,那他肯定也是大傷元氣,接下去無論是小虎還是小龍都可以輕易取勝。雖然這麼車輪戰丟臉了一些,但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做,臉一紅也就過去了。
石黑龍打的好算盤連青奮都在心里暗贊了一聲,懂得把自己方的長處完全發揮,這才象比武!不過贊歸贊,他卻沒有自己輸的打算。若是換了旁人來使這一招也許還有麻煩些手腳,但石黑龍踫上自己卻是倒霉到家!
金鐘罩被形容的天下無敵,到了十二關頂峰是否能真正的天下無敵青奮不知道,但在九關之內卻是肯定無敵不了的。和石黑龍等人一味的悶頭沖關不同,青奮對自身的武功更要知其所以然,否則遇上奇奇怪怪的克星就是死的沒一點掙扎余地。當年六關的時候就曾被醫生之手切豆腐也似的砍開護體真氣,一方面給青奮敲了自省的警鐘,另一方面也等于是告訴他,除了硬拼,金鐘罩還有其他破法!畢竟說到頭,金鐘罩也只是一股真氣的運行而已。
石黑龍硬撕九關金鐘罩,青奮卻還能抽出余力左手彎曲了一個完全不可能的角度朝後打去,只此一點就可看出,兩人無論是功力還是修為都差了一截。可縱如此,石黑龍也絕對想不到,拳頭到處,自己護體的金鐘罩勁就好象見了水的泥牆垮的淅瀝嘩啦,一個連做夢都夢不到的「大洞」出現在自己胸前,接著就是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自從習練金鐘罩以來,石黑龍已經都忘記身體直接挨打的感受了,此時只怕內心的震動比這一拳的威力更大。練金鐘罩的烏龜殼被破就和廢物沒什麼區別,石黑龍被打的口鼻噴血,直飛出院門。
青奮抖了抖身體。雖然無傷,但被硬撕肩胛骨也是難受的緊。說來石黑龍也是倒霉,自己金鐘罩也剛練至第九關,同屬之下自己的質和量都比他高,這才能解開他的真氣,若是他已練至十關,那自己研究再透也沒用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假如他到了那個階段,自己肯定又是另一種打法,從這個角度看來,似乎也不見得有區別!
青奮在回味剛才一戰,龍虎門眾少俠已經飛身而起要去照看被打飛院外的兄弟。可他們還沒到青奮身邊,石黑龍就已經回來了。當然不是他自己走回來的,而是有人提著他回來的。
變數又生,卻是老邪神駕到!
老邪神來了!絕對是個出人意料之外的「嘉賓」,眾公正都一起站起了身,青奮自然也是把身子轉朝了院門的方向。眼中只見老頭左手扶著石黑龍,右手按在他後心,不用猜也是在用易筋經為其療傷。正這個空檔青奮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大叫「果然是羅剎教的妖人!我們再戰!」伴隨話聲而至的還有猶如撕裂空氣的吼吼之聲,卻是有人趁青奮一分神之際出手了。
名門正派要講究冠冕氣度,偷襲這種事情無疑是做不得的。不過在出手之前先已出聲警告那也就不算偷襲了,若對方反應不及只能怨自己。本來就是車輪戰,一個輸了自然另一個上,從哪里說都沒違反規則,縱使還稍稍有些掛礙之處,考慮到對方乃是妖邪一流,似乎也就可以跟他們太講道義,這樣一來,自己也就能心安理得,俠心安定了!
人的思維可以如此之快,從听到風聲起,青奮甚至還有功夫在心里小小的嘲諷一下再做應對。這卻不是他的心境當真到了如此地步,而是有些出乎此戰對手的意想——他並未因為意外者的到來而有分心!一個習慣了睡覺都要睜一只眼楮的人,警覺性實在不是「和平」世界中的小輩可以揣度的。
青奮回身之時那一擊已經到了身前兩尺的地方,來者身如蛟龍,疾如旋風,正是有腿王之稱的王小虎。人在半空,幾乎是只見旋風不見人影,全身之力凝聚腳尖,目標正是對方的心口。這一式電光毒龍鑽尤擅以點破面,正是針對硬氣功的良方。
雖然連敗兩陣,可整個過程王小虎都是看在眼里。只從剛才石黑龍與對方的一個對峙就可以看出來,彼此功力縱有差距也是不大。可兩陣都是一招落敗,端的是敗的莫名其妙,無論是韋托還是石黑龍都未能發揮所長就被對方詭異的僵住,這其間肯定是有鬼。若是勉強來說,似乎是對方在比斗之前就已經把自己這邊所有的反應算計在內,料敵先機這才有如此驚人的戰果。
若是年歲再大個二十歲,王小虎或許在解開這個困惑之前不會那麼急忙的出手,可他現在畢竟只還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年輕人,血氣方干,正是不服天不服地的時候,再加上自出道以來順風順水,似乎只要自己肯拼命,所有的敵人無論多強都必定會倒在腳下,心里的一股驕氣是越養越足,戰略上藐視敵人沒錯,但戰術上卻忘了重視對方。而且還有一個他自己都恐怕沒明白的心思,韋托自九霄真經有成之後,隱隱已經成了龍虎門眾人武功之首,雖然彼此都是好友談不上嫉妒,但爭強好勝的念頭卻是壓不住的,如果能干淨利落的戰下對面那個人,就正是最好的證明——王小虎才是龍虎門第一!
同樣是「年青人」,但銳氣早已經化成圓潤的青奮看到這氣勢驚人的一腳卻只是微微一翹嘴角。電光毒龍鑽實在是王小虎的招牌,如何破它早就是成竹在胸,無論是用兩極披風卸開還是用超神速急閃都可以讓這耗力甚巨的一腳去打水漂,不過在自己連敗三人之後他們還是那麼沉不住氣,可見刺激還是不夠,要再加把火。念及至此,青奮右手一翻,掌心向外放在心口,竟是要用掌心硬接這一猛招,簡直自大成狂到了極點。龍虎門眾人中發出一陣噓聲,顯然認為這一鑽雖不是天下無敵,但在腿王八陽功力之下卻沒有任何人可以硬接,這個只有九關金鐘罩的小子小勝幾局已經不知道自己吃幾碗飯了。
觀戰者可以任意評價,身在局中的王小虎卻不能這麼想。往日自己使出這一腳,著力之處就象鋼釘鑽木板,縱使昔日功力尚未有成,面對金羅漢等超級高手,也能將他們的護體之氣破開,只是深度未及而已。可現在的感覺卻好象是木釘在鑽鋼板,自己旋勢雖急卻是無法再進一分,心中驚訝難解之情遠遠大于一腳未能奏效的擔憂。
如此猛烈的近乎畢其功于一役的一招就如狂風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是兩三息的工夫這毒龍鑽的勢頭就緩了下來,青奮也不趁勢追打,右手輕輕一送將王小虎送出幾步之外。
一旁觀看永遠及不上親身體驗那麼有震撼感,王小虎這才真正領略到韋托和石黑龍那種莫名其妙的難解和挫折,不禁月兌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的手上動過什麼手腳?」
「哪有什麼手腳,護體氣功而已!」青奮翻看著自己的手心,不以為意的回答。
「不可能!」王小虎近乎失態的叫起來,他一生大概還從沒體驗過這樣的世界觀崩潰的情緒。
「這有什麼難解?」青奮的語氣輕描淡寫「你的毒龍鑽說到底也只是借助旋轉將全身的攻擊力集中于腳尖,我也只是類似的把防御力集中于手心而已,同等實力下的硬拼,防御要佔便宜,更何況你的功力還比我稍遜!」
王小虎頓時啞然,就這麼簡單?太過理所當然,直白到他都沒話可說,難道要他問對方是如何集中防御力的嗎?腦子里正亂成一團的時候,對面的踢館者又已經朝他勾著手指。
「听說你還有一招更猛的霹靂狂龍,何不晾出來?還是,你打算認輸了?」
士可殺不可辱!王小虎畢竟資質過人,這個時候深吸一口氣反而靜了下來,腦筋急轉,雖然剛才一拼已經是一敗涂地,但事關龍虎門上下,自己還沒到認輸的時候。對面的那人功力並非很深,招數也不見得如何精妙,可自己等人卻是縛手縛腳,完全找不到原來和羅剎教高手比拼時那種與死亡共舞卻同時也熱血沸騰的激情。這種渾身是力卻不知道往哪發泄的感覺太痛苦了,對面的人就好象一個無縫的雞蛋,不強不硬,卻毫無破綻!
他有獨門的護體氣功,硬拼是沒希望了,但自己還有所長,憑借著閃電雷光的快腿和身法,還有一搏之力。想到此又振奮精神「你要見識我們王家的霹靂狂龍又有何難,我成全你!」聲音剛落人已經合身撲上,一秒七腿分踢對方七大要害。這一招乃是王小虎壓箱底的絕技,威力與耗力成正比,一招之後發招者必定虛月兌,可謂是真正的生死絕學。只不知最強的矛遇上最強的盾,結果又是如何?
狠招降臨,青奮有所準備也不敢大意,全神貫注準備接招卻突然眼前一花沒了人影。他看不見,其他遠處的觀戰者卻是看的清楚,號稱威力第一的霹靂狂龍竟然只是一個虛招。顯然這會連王小虎自己都沒信心能靠這招壓倒對手,只是借這招的名頭將對方的注意力和那奇怪的護體真氣吸引到正面,而自己則用電閃雷轟的身法躥到了高處,一式雲龍破鎖雙膝直落青奮的百會才是真正殺招。
這個虛實變化和石黑龍剛才的舉動相仿,但無論是突襲性還是破壞力都遠在其上,連心理戰都用上了,可謂是王小虎殫精竭力的真正絕技,就不信那個小子的回氣和反應真能比自己快那麼多!
這招變化很快,確實很快,快到以青奮的反應速度根本接不上,腿王之稱確實不是虛號,但可惜,王小虎還是棋差一招。只見青奮身體一矮一側,竟然在間不容發之際扭身來轉到了對方身後,此時王小虎身子尚在凌空,背後空門大開。青奮毫不客氣,左手以掌代刀,一式少林火焰刀就斬在了他的腰上。轟然一聲響,青奮竟然被對方九陽神功的護體之力震開,退出一步,而王小虎則單腿落地成跪姿,扭過頭來不可置信的看著身後的人。
這一切發生的電光火石,兩人的動作之合拍簡直就象是演練過無數次一樣,如果說青奮是在王小虎變招之後才做的反應,這話卻是誰也不信!
「不用那麼看著我,是你自己出賣了自己的企圖!」青奮甩了甩手「你在踢出霹靂狂龍的時候,起步時是右腳正蹬地而非側蹬地,兩肩膀太過平齊,出腿之前左腳膝蓋抬的稍高,右手不是在胸而是在身側,且眼光微微上瞟,這些小動作都告訴我,你的目的是再躥高!」……
這次不只是王小虎,全場都默然了。大家都是習武有成,當然知道所謂後發制人的道理。可這說來簡單,事實上如果不是二者武功相差太過懸殊,一方將另一方的動作看的如掌上觀文,那後發制人就只是一個笑話。而眼前就正發生著一個天大的笑話,堂堂三皇之首的王小虎,竟然被人後發制人打的一敗涂地!
王伏虎吸了一口氣,已經沒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對方武學修為太高,龍虎門任誰也不是他的對手,雖然十萬個不願意,但也只能承認事實。想到這里剛要開口認輸,卻被另個兒子王小龍搶先了。
「這一陣我們輸了,下一局我跟你打!」王小龍嘴里的話是對青奮講,眼楮卻是盯著老邪神,幾乎要冒出火來。
龍虎三皇之中石黑龍對正邪之分比較包容,王小虎則有些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大俠式霸氣,至于王小龍,只能用偏激這個詞來形容。自小母子倆就被王伏虎拋棄,母親郁郁而終,一個人從小孤單流浪的長大成人,讓他對感情有一種偏激執著的情緒。自己的多個長輩朋友死于羅剎教之手,最心愛的玉兒跟自己咫尺天涯歸根到底也要算到火雲邪神的頭上,他對羅剎教的痛恨已經到了你死我活,恨屋及烏的地步,只要跟羅剎教沾邊的人都是他鏟除的對象。現在沒直接打向羅剎教的太上教主老邪神只是考慮到大局再三控制而已,而那個叫青奮的人由老邪神的到來,現在無疑已經證實了他的身份——羅剎教的走狗!武功再高又如何,龍虎門就算覆滅,自己就算戰死也決不能向這樣的人低頭!
老邪神自在一笑,絲毫不把王小龍那吃人的目光放在眼里。易筋經養氣效果驚人,只是片刻之間,石黑龍已經無大礙。老邪神放開自己的這個忘年之交,也不搭話,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就自顧的走向一眾公正的位置和那些人寒暄了起來。說起來現在這場面已經成了公開的比武,不涉及個人恩怨的江湖解決方式,按規矩來說,以老邪神的身份名望和武功地位,完全有資格來這里討個位置,除非龍虎門不想在江湖立足,否則是不能向他動手,當然,真要打的話,輸面大的也不是老邪神。
青奮苦笑,老邪神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跟自己說,事實上卻把自己陷的結實。如今這局面恐怕已經不能按自己的預計收場了。
王小龍已經殺氣騰騰的站在了對面,青奮卻又抖了抖左手。剛才那一火焰刀受到九陽功的反震之力著實不低,手掌竟然到現在還微微有些發麻。本來該是浩然正氣的九陽功簡直被那個王小虎練的邪氣直冒。衡量內功優劣,也就是從破壞,護體,回氣,療傷等幾個方面來評價。上等內功各有所長,但也與人的修煉有關,如王小虎這般攻擊和反震之力都驚人的九陽功,其他部分肯定是慘不忍睹,這種三板斧的內功實在有辱浩然九陽,生生不息之名。
肚子里雖然在月復誹,可這一震之力卻是實在。小動作看在王小龍眼里有多了幾分意味。這個人已經連打四戰,修為雖高,但內功卻非深不可測,大概也就和王小虎在伯仲之間。自己得傳義母幾十年的修為再加上曾服參王,內力因該在他之上,若是與他同歸于盡想來不難。
王小龍與愛侶相愛卻不能相守,這段時間已經被折磨的有些心灰。再加上眼前這人實際就是沖著自己來的,雖然厭惡他羅剎教走狗的身份,但罪不及親人,自己打傷那無辜女子的罪孽始終是抹不掉的。現在龍虎門因此陷入大劫,自己就算拼死也要力挽狂瀾。反正,自己是欠了那女子一條命,能以這樣的方式還她同時救得一眾兄弟,也算值得了。
對方那種隨時準備同歸于盡的眼神青奮見的太多,他也不奇,微微一笑,左右手張成龍爪擺開少林龍抓手的起手勢,突然問了一句「你怕死嗎?」
王小龍微微一楞,隨即認為是在威脅自己,冷聲回答「龍虎門沒有怕死的人!倒是你自己要小心,死的還不知道是誰!」
青奮又是一笑「死都不怕,那……你怕活著嗎?」聲音落地也不待回答,兩手一錯,龍搶珠抓向對方兩側太陽穴,同時起右腳封住身前露出的空門。
幾陣以來,青奮這個挑戰者總是被動出招,從未搶攻,這次甫一出手竟是出人意料的凌厲。法度嚴謹也就罷了,關鍵是那氣勢,若非身經百戰絕對顯不出那份平穩、凶悍兼備的老辣和自如。王小龍與之相比,銳是銳了,但生女敕之氣卻是一目了然。眾人對這一局的結果又多了幾分悲觀。
王小龍都已經有了一死的準備還會怕什麼氣勢,擺開降龍掌與對方斗在一處。幾招一過已經一目了然,降龍掌雖然精妙,但王小龍卻降不住對面的那條龍,已經幾次被對方逼進死角,若非使出硬比內力或者同歸于盡的招式而對方不願拼命早已經敗下陣來。降龍掌並不比龍爪手差,但王小龍的修為卻差了對方不只一個馬身,這樣斗下去,就算拖的一時戰敗也只是時間問題。
龍虎門小伴個個捏緊拳頭,只待王小龍一敗就搶進場去,怕他做出什麼傻事。而其他公正和老成之輩卻是皺了眉頭,苦思等會將要發生的事——難道真要解散龍虎門讓羅剎教涂炭生靈嗎?
又斗二十余招,青奮卻有些不耐煩了,自己已經在這里耽擱了一個多小時,家里那睡美人可容不得閃失!念及此處身法一變,竟是手腳齊施,上盤龍爪手,下盤佛座孔雀,動作大開大闔卻又靈活無比,尤其出腿毫無征兆。常人動腿之前必先動肩,就是腿王王小虎也是如此。青奮出腿爆發力不及,但卻是說踢就踢,說掃就掃,好似兩個人在合擊王小龍。儼然是把腿法基本功練到了極至,已達隨心所欲的境界!
王小龍境況如雪上加霜,沒想到自己連想拼命的機會都找不到。又是三合過去,青奮看準破綻龍抬頭,龍現爪,孔雀開屏連搶三式破進中圈。左手一揚龍掛角將對方雙手掛到一側,右邊空門大露。青奮再無猶豫,右手龍爪手反抓,一式龍擺尾拿他腰眼。這是人身主精氣的大穴,一但被破不但一身武功要廢,王小龍下半輩子也作不了男人了
龍虎門群少一齊發喊,同時出手攻來欲解這必死之局。同時也听的一個蒼老聲音大喝「公平決斗,生死由命!」。卻是老邪神先拿話僵住了一眾公正,又一式霸腿掃向了欲插手比武的眾人。這一招「一將功成萬骨枯」霸道絕倫,群少合力竟然也未能沖過老邪神的阻攔。兩邊一滯之下,場中已經有了結果!
青奮很早以前曾經自認有主角模版,但殘酷的事實如洪水般飛快的將那些yy意識沖刷的點滴不剩。之後的無數經歷之中,他越發覺得自己是屬于小說中的反派,否則為什麼每每到關鍵時刻自己的對手總能交上火星撞地球般的大運?十足的主角作風!
就在他毫不留情的一抓之下,眼見得王小龍作為武者和男人的身份都要被廢去。龍虎門和公正皆陷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窘境,這必殺的一局卻被身後劍風破空的呼嘯和一句「手下留情」的嬌呼解開。
這把女聲青奮卻是熟悉,自己曾經在龍虎門周圍蹲點了一個月,老邪神所給資料中的那個慕容玉兒也如望夫石般魂不附體的逗留在這一帶附近。既無法原諒王小龍殺了自己的父親,又放不下對他的那份感情,只能矛盾的在遠處看著他,又不想讓他發現。青奮與之結交,兩人相處的還頗為投緣,以對她的了解這樣的時刻她必然會在某處觀戰,只沒想到現在才現身。
莫邪劍雖是上古神兵,但玉兒功力和自己相差太遠,根本破不開自己的金鐘罩。硬受一劍同時廢了身旁的人一點也不困難。但念頭一轉,還是罷了!最終還是化抓為掌,右腳勾右手拍的將王小龍打翻在地,頭也不回左手一翻已經將橫空飛來的長劍抓在手中,隨手插在王小龍腦袋旁邊,再不看他一眼的轉過身去。
這個時候慕容玉兒人才來到當場,從軌跡來看,剛才當是躲在院牆之後,她的玉女心經也有獨到之處,雖說誰也沒刻意觀察,但在場這麼多人居然都沒發現也算難得了。
「我不是建議你去法國旅行了嗎?」青奮的語氣只是淡淡的責備,好象面對的是一個不听話的小妹妹。
「你叫我離開這里,就是為了要我避開今天的事?你和我結交,也是為了要對付龍虎門?」玉兒臉上紅暈未褪,不知道是因為剛才過于緊張,還是現在太過激動。
「呵!」青奮啞笑了一聲「我要對付龍虎門用得著利用你嗎?我又不是正派少俠,除魔之前還有必要勾引魔頭的女兒,以便在危機關頭扭轉乾坤!」
這個諷刺太直接,把玉兒也譏諷在內。顯然是剛才的那兩句質問讓青奮真的生氣了。
「我大哥和玉兒是真心相愛,用不著你這個邪魔外道來挑撥離間!你處心積慮多時,原來早就對龍虎門暗中算計……」王小虎義正詞嚴的話被青奮截斷「接下去是不是就要說,對我這樣的妖人沒必要講什麼信用,什麼江湖規矩,剛才的約定都可以當放屁,現在又到了你們龍虎門展示兄弟同心的時候了?」
「我……」沒準王小虎真的是打算那麼說,可被對方這一搶先,如果承認的話,那就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恥的過分了。我了一下就接不下去了。青奮不屑的抽了抽嘴角,轉頭看著一排公正「剛才有人這麼明目張膽的破壞比武,各位怎麼看?」
一眾公正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普托法王硬著頭皮站起來,這事干的太明顯,任他再有心也庇護不住了。剛想張口認輸,然後在找青奮好好談談,以對方剛才一直的留手看來,也許事情並未到達絕境。卻沒想龍虎們的看眾里,又有人先開口說話了。
「我們哪有破壞規矩之舉?」發話的卻是王小虎的母親媚娘,這話說的理直氣壯「玉兒是我王家未過門的媳婦,當然也算龍虎門的人!他們夫妻一體,玉兒與小龍聯手抗敵又有何不可?」
也許在媚娘的心里,未必真覺得剛才的偷襲當真妥當。只是機會難得,正好可以借這個契機去掉兩人的心結。作為一個女人,一個母親來說,什麼江湖正義,龍虎門的興衰她並沒有看的很重,最大的心願只是一家人平安幸福。在她看來,龍虎門的存亡大概遠比不上小龍和玉兒的合好來的重要。
青奮閱歷無數,略一思索不難猜出這個女人心里在想什麼。氣是不氣,只覺得好笑,這男人和女人的心思果然差距甚大。再回看玉兒,被媚娘這麼一逼,臉上剛褪去的紅暈又重新染了上來。媚娘的話已經說的很明顯,如果她否認的話,龍虎門等同于從武林中已經除名。可,可王小龍確實殺了她的父親,而且是用自己傳給他療傷的內力所殺,這樣的情況下她有如何能安心接受這樣的愛情。看看還在地上猶未能爬起來的王小龍,再看看一臉期翼的龍虎門眾人,甚至連公正都流露出期望的意思,最終,慕容玉兒還是咬著嘴唇點下了頭。
眾人都是大喜,青奮卻覺得世界充滿了不可思議,果然是萬事之中都藏著轉機。可饒是如此,就算這小兩口聯手又能改變什麼嗎?念剛轉至此,對面已經回到公正位置看了半天鬧劇的老邪神突然面色一變「小心!」話未說完,一截劍尖已經從青奮身前冒了出來,看那位置,赫然是已經刺穿了心髒。
喜劇成了悲劇,還是喜劇變得更加歡喜?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知道內心里是什麼滋味,眼睜睜的看著青奮面朝黃土的重重摔在地上,一動不動。長劍順著身體的下落而拔出,劍身上一行血跡還在滴答的流淌,劍炳握在王小龍的手中,他的臉色壞的驚人。
慕容玉兒雙手捂著嘴,難以置信的看著對面的心上人。青奮和自己相識時間不長,但確實是個好人,自己也確實把他當成了朋友,在剛才的比武中,他對龍虎門的人包括王小龍在內都有手下留情。可現在,王小龍竟然用自己的劍從背後殺他!眼前這一幕就好象當初父親死亡境況的重現,玉兒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什麼都不知道。
王小龍的臉色也不好看。從背後殺人,還是殺一個對自己有留手之恩的人,就算他是羅剎教的人也不是正義之士所為。他的心理負擔一點都不輕松。可事情逼的沒辦法了!就算玉兒願意原諒自己共同聯手,也絕對斗不過眼前這人。如果只是普通比武,輸了也就輸了,可眼下這場勝負卻是決定著龍虎門的存亡,更是正邪對峙的關要。一如當初在洞天福地刺死玉兒的父親,自己縱使千般不願可沒有選擇啊!
王小龍掃視過眾人,最後視線落在王小虎身上平靜的說道︰「小虎。以後爹娘就靠你照顧了,辛苦你了!」人之將死,他放下一切恩怨願意稱呼媚娘為「娘」。在刺出那一劍的時候他就作好了以死償命的打算。也只有如此龍虎門才不用背上卑鄙無恥的罵名,而自己也才可以從今後無數日月的內心折磨中解月兌。他沒有看向玉兒,因為自己卑鄙的行為早已配不上她。交代完那一句,王小龍橫過莫邪就朝自己脖子抹去。
「不要!」眾人一齊大呼,卻因站遠而行動不及,反到是一直呆滯的玉兒猛然清醒過來,慌忙之中直接用手就要去抓鋒銳無比的莫邪寶劍,嚇的王小龍連忙把劍拿開,兩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大哥,你做什麼傻事?」王小虎也被自己哥的行為嚇了個半死,一把搶過還在他手中劍,怕他再想不開。
「就是!你們本來就是在比武,他自己將背後破綻賣給你,你出劍刺他合情合理,難道在比武中死了人就都要對方償命嗎?武林中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規矩?」媚娘好一張利嘴,果然是黑的能說成白的。此時關乎「兒子」的性命,更是無所不為的「開導」。
王伏虎比較重義理,說實話以他看來王小龍自殺相謝是因該的,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如果小龍被迫殺的是一個正義之士,甚至是普通人,他早就支持兒子「男人做事要有擔當,哪怕是陪上性命也不能退縮」了。可如今殺的是一個「邪教妖人」,要兒子為這樣的人償命,王伏虎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群少更是紛紛表示精神上的支持,願意與王小龍共進退,天塌下來也有所有人幫他一起扛!公正們心中也是五味紛雜。龍虎門今天種種實在太過,要換個對手無疑自己早站起來斥責,可……對手是羅剎教!這……似乎,似乎可以……想到這里一種德高望重之輩都自覺的控制不繼續想下去,那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可事實上,他們早已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立場。當王小龍舉劍的時候,所有公正因為角度關系,對那邊王小龍的動作是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可他們卻一致保持了沉默。也許心中都有很深的內疚,但為了武林正義,眾高人寧願背負著深重的罪孽。一陣忙亂之後,所有人都把眼光看向了老邪神,不知道他要借這件事怎樣的大做文章來打擊龍虎門。
出乎意料,剛才一臉緊張的老邪神此時卻只是高深的一笑「看我做什麼,比武還沒完呢!青小子,你還躺到什麼時候?」
在眾人驚詫到眼珠都要瞪出來的注視中,地上的尸體竟然一個翻身又站了起來。縱是背對敵人,青奮又怎麼可能放松到人一劍刺穿的地步。早在王小龍拔起寶劍,天耳通的功夫已經把他的一舉一動描繪在了青奮的腦海中,剩下的只是將計就計,用易筋經和金鐘罩保護和挪移內髒,以受一點皮肉傷為代價來看一出好戲,眾人驚訝于他的「死亡」,竟然只有老邪神看出了運行易筋經的動靜。
青奮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身體前後的兩個傷口以他的體質早就結疤了,于行動毫無妨礙。他頭都不抬的說道「王大俠恩將仇報,暗算傷人的功夫在江湖上早有耳聞,听說棍妖和劍痴都是在放你一馬之後又慘遭毒手的!我又怎麼會沒有防備,我沒死令大家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你個無恥妖人,居然詐死!你知不知道剛才王大哥差點自殺?」一個花蝴蝶也似的年輕女子站在龍虎門人眾里怒斥道。話說的義憤填膺,好象始作俑者是青奮一樣。這個南宮家的女兒果然也是被愛情洗腦,就算要攪混黑白都失了邏輯。
「哦?差點?其實,我覺得他現在還該‘不差點’的自殺一次!」青奮不為對方怒氣所動,慢條斯理的說道。
眾人當然都知道他的意思,這樣的情況下,誰也再沒臉皮出來說什麼了。反倒是一直沉默的王伏虎站了出來,關鍵時候挺起當家人的擔子「你贏了!從今往後,江湖上不會再有龍虎門!」群少一陣喧嘩,但終于還是靜了下來,王伏虎是要用這種方式換回兒子一命,雖然萬般無奈,也只能如此。王小龍血往上沖,就要站出去自己了結這件事也不能拖累兄弟,卻被玉兒死死拉住。親眼看到他自殺的一幕,慕容玉兒的所有矜持和矛盾都破滅了,無論什麼事情她都能原諒他,只要他好好活著!看著玉兒哀求的眼神,王小龍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邁出那一步。
龍虎門的人作出了如此之大的讓步,沒想到青奮竟然一點不領情,冷著臉說「一碼歸一碼!比武輸了就摘招牌。恩將仇報背後傷人,有點良心就自己了斷,實在沒有勇氣的話我代勞也行!」話說的明白,卻是不打算就此罷手。
形勢比人強,龍虎眾少已經捏緊了拳頭,逼急了索性真個無恥給他看!就不信他一個人能打過全龍虎門的人,反正無論如何不能讓王小龍因此而去死!
「青大哥,我求求你,放過小龍好嗎?你就給他一次機會!」慕容玉兒慘顏的走上前來,竟然就要給青奮跪下卻被王小龍趕上一把拉住。
「一人做事一人擔!我的命就在這里,你要就來拿去好了!」王小龍將玉兒往旁邊一推,擺開雙掌意思就是要在青奮拳下領死。
「不!就算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玉兒叫了一聲,一抹眼淚拾起莫邪劍指著青奮和王小龍並肩而立。
「龍虎門兄弟同生共死!」臉皮已經徹底撕破,龍虎群少終于全站到了青奮對面。
青奮一回頭「各位前輩,你們看著……」眾公正也個個臉紅,也無言以對,只能說「這件事發展到了這步已經不是比武論輸贏,我們這些公正在這里已經沒有話事的余地了!」那意思就是,已經承認龍虎門在耍無賴,青奮用任何手段都已經是合情合理了。
事情到了最後,青奮反而不著急了。細細看著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堅毅,果敢,正直,多麼優秀的品格,簡直就是正義的化身,而無疑自己就是那危害世間的魔頭了吧?
青奮突然出人意料的哈哈一笑「算了,王小龍的命我拿來也沒用。我就問幾句話,回答滿意了,這件事就一筆勾銷,如何?」
龍虎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葫蘆里賣什麼藥,但再糟都不會比現在更糟了,稍一猶豫,王小虎代表作答「問吧!」
「第一,我被你們妖人邪魔的叫了半天,到底我妖在哪里,邪在何處?有人知道任何一件我的劣跡嗎?」青奮問道。
「與羅剎教為伍的還有好人嗎?」對面回答的毫不猶豫。
「那麼听說石黑龍也與老邪神交厚……」青奮拖長了聲音。
「那是……那只是知恩圖報,算不上與羅剎教有什麼牽扯!」這次氣勢軟了許多,如果和羅剎教太上教主有私人交往都不算妖人的話,那還有什麼資格叫罵自己絲毫不知惡跡的對方。
「前陣子有個外號叫掌王,姓卓名空也的人死了。听聞龍虎門也有參與,不知道可否轉述一二內幕?」
「卓空也手上沾滿無辜之人鮮血,死有余辜!」聲音又大了起來,想來是這件事處理的甚是心安理得。
「我有听說卓空也已經打算退出江湖,為什麼還要趕盡殺絕?」
「一輩子殺了那麼多人,一句退出江湖就想兩手干淨的安享太平,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哦,那麼請問要怎樣才能得到各位大俠的原諒,讓一個罪孽深重的人平安的過下半生呢?」
「要……」棄暗投明這四個平時極順的詞此時卻卡在喉嚨里。老妖和卓空也簡直是兩個鮮明的例子對比。群少當然听得懂青奮的話,此時「棄暗投明」四字一出口,就簡直是「順我者生,逆我者死」的另一種說法了。這哪里還是正義道所為。
看著眾人出憋,青奮也不躁,依舊慢條斯理「听說魔道人士動輒滅人滿門,罪惡滔天是不是?」
這次沒人搶著回答了,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說卓空也一家被逼死的事,連未滿三周的嬰兒都跟著父母一起跳了萬丈懸崖。最後石黑龍硬著頭皮說道「我們也不想的,我們從沒想過要傷害他的妻兒,是……是,是她抱著孩子自己跳下去的!」
「剛才慕容小姐也表示過要與情人同生共死,要是我真的殺了他們倆,然後對你們說‘是她自己硬要找死,我從來沒想殺她!’你們覺得這個回答能接受嗎?」
「……」
「你到底想說什麼?是不是想說,我們龍虎門的人才是當世惡魔,而羅剎教其實慈悲為懷?」媚娘實在受不了這一刀一刀的軟刀子了,拉明了直問。
青奮暗出了口氣,打了這半天,浪費了許多力氣、時間、口水還要挨上一劍,要制造的也就是這個情況,也只有在龍虎門的人都自認位于「迫不得已但不無恥不行」的時候接下去的話才有意義!
「是天使還是惡魔我說了不算,人人心中有數,自己掂量!」青奮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腰「殺人是一件神聖的事,也是一件骯髒的事。不要給自己披上正義的戰袍就把別人的性命看的比紙還輕,哪怕對方在你眼里十惡不赦,他也跟你一樣有親人,有朋友,有感情,會哭,會笑,會悲傷!
當你們覺得自己武功無敵,可以為天下立命的時候,想想今天的場面。各位正義之士的種種‘不得已’的行為和你們眼中那些惡魔所為還有多少區別?
善惡在人心,是非由天定。正邪之爭持續了幾千年,可能還要再斗幾千年,過去人殺人,今後還會人殺人。但我希望各位少俠以後在行俠仗義的時候多一絲寬容和慈悲!拳頭可以打人甚至殺人,但它改變不了人!更加拯救不了人!
我強你弱,我要殺王小龍舉手之勞!何況我為無辜朋友報仇的理由還足以塞住天下正義之士的嘴!但我殺了他又如何?我朋友能醒過來嗎?王小龍眼楮一閉人事不知又對這個世界有什麼益處?
我無意冤冤相報,但希望王小龍和各位都記住今天的事。以後再遇到棍妖,卓空也這樣的人時也給他們留一條出路。如果你們心中所想的是讓世界多一分善,多一分愛,而非是借行俠的名頭來追名逐利,那就該懂得這不殺的含義!
殺死一個惡魔,還會有無數的替補。摧毀一個惡魔的巢穴只是讓它換個名字而已!但閃開一線讓惡魔有機會放下屠刀卻是真正的救贖。何謂正義,各位自己分辨吧……」
「你醒了?果然是積攢了無量功德,連佛祖都顯靈了!」青奮一回到家就看見林倩已經二次蘇醒,精神狀態遠比上次好的多,激動之下有些胡言亂語。
林倩也不著忙,微笑著听他講述這一年多來發生的事情。「怎麼你叫那些小少爺改當和尚,老邪神也沒不滿?」
青奮抓了抓頭「大概是無所謂吧!反正龍虎門這趟丑出大了,要怎麼利用就是老邪神的事了。不過我倒覺得他根本沒意思消滅龍虎門的人,這件事在他而言就全當插曲而已。」
「恩!」林倩仔細想了想,然後點點頭「對了,你覺得,你花這麼大的力氣,繞這麼大的圈子,會有人因此而受益嗎?」
青奮一揚眉毛「反正世界不會變的更糟!棍妖想棄棍,卻無門可棄!掌王想歸隱,卻全家被屠盡。我已經無善惡之念,但世人都有,勉強不來。善惡之爭我平息不了,但我卻想給一些厭倦爭斗,想從這種無意義的苦海中解月兌出來,想放下屠刀得到平靜的人多一些機會,無論他們是善是惡。
我自己沒機會,我更希望別人能比我幸運!就算龍虎門的人只把我的話當了耳邊風也無所謂。但只要他們能惦記住今天的一點點,在今後的幾十年里哪怕只有一個人能因一點點的寬容和慈悲而月兌離苦海得到解月兌,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自己身在地獄不得月兌,卻希望別人能獲得平靜。林倩勉強坐起,把頭枕在青奮肩上,所靠之處只覺得無比的寬闊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