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狷狂傲士黃季剛
宋易齡兩只眸子瞪大,看著林石道︰「過年不是越熱鬧越好麼?師父怎麼會不喜,我在美國的時候,听姐姐說起她小時候過年,十分的喜慶,我都盼望很久了。」
林石模模宋易齡柔順的青絲,笑道︰「熱鬧喜慶和吵鬧是兩回事,若是有朋友真心來給你拜年,祝福與你,你自然會開心,親戚朋友間行走,更加是好的,可若是某些人將過年當成是巴結人的節日,你說那是怎樣的情形?」宋易齡思忱一下,長睫毛垂下來,在下眼瞼上遮出一片陰影,道︰「我懂了,師父說的有道理。看來這年,也沒什麼過頭了。」
看見宋易齡垂頭喪氣的樣子,胡適笑道︰「那你可以出來和你師父一起過年啊。」宋易齡嘟起小嘴,道︰「我才不干,師父那里一準兒的冷冷清清。」說完這話,她搖搖林石的手臂道︰「師父,你就答應了我吧,到我家過年,那些巴結人的應酬,你都不去,不是很好麼?」
林石笑道︰「你師傅我脾氣怪,說了不去就是不去。」宋易齡眼里一陣難掩的失望,重又伏在林石膝上。胡適說起孔孟儒學之道,滔滔不絕,恰恰林石對有些經義的見解和他不同,兩人辯的難解難分。
不覺間天色發黑,林石道︰「明日再來和你辨過。今天還要送小易齡回家。」胡適呵呵一笑︰「誰怕誰,今晚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來了再和我說。」林石心里的確是有這個打算的,胡適在文學上的造詣,是林石不能比的,他今天說了一下午,依仗的也不過是自己對于幾句經義的新解,若是胡適真的掰住了往死里扣,他早就落了下風。
送宋易齡回了家後,林石回到宿舍,慘淡的夕陽散發著金光,將冬天的北大校園渲染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林石剛進了大門沒多久,就看見一輛黃包車上坐著一個中年人,車上擺著一堆的行李,倒像是他當年搬來北大住時候的模樣。
中年人看見空無一人的路上居然有林石這一存在,也是吃了一驚,盯住他看了看。林石饒有興趣的對他點點頭,中年人也對他含笑低首。黃包車打林石身邊過去,走到前面去了。林石沒有在意。林石所住的地方,本就比較偏僻,而且當時的很多教授都成了家,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林石經過一間屋子時,看見黃包車停在門前,中年人和黃包車夫正在往屋里搬行李。
如此看來,這人倒是他的同事了,林石笑呵呵走上前去,就要幫忙。那中年人看見林石,愣了一愣,林石道︰「我來幫你收拾吧,馬上就天黑了,到時候有點麻煩。我也是這里的老師,我叫林石,字風中。」
那中年人一笑︰「原來是林風中,我倒是听說你,但是沒看過你的文章。我是黃侃,字季剛,但是我喜歡人家叫我黃侃。」林石呵呵一笑︰「原來是黃兄,失敬失敬。」這話說完,林石心中掀起波瀾。這個黃侃,乃是國學大師,性情桀驁不堪,不修邊幅,嬉笑怒罵,狷狂無比,與章太炎,劉師培並稱國學三杰,文華端的非凡,想不到在這里見到了。
林石打過招呼,就和他一起搬運起東西,黃侃的東西不多,很快拿完了,黃包車夫接過賞錢就走,留下兩人面面相覷這滿是浮土蛛網的屋子。林石往屋里走了走,一把捏死掉到自己臉上的一只痴肥蜘蛛,問道︰「現在收拾,來得及麼?要不然你住我那里去。」黃侃哈哈一笑︰「不去,若是你是美人,我倒是不介意,和一個大男人共住一室,我忍受不住。」林石見他說的直白,想起歷史上黃侃曾經結婚九次,有人給其評語︰非其母,非其女,可妻也。頓時覺得有點尷尬。
黃侃卻猶自不知,笑哈哈的在光床板上擦出一片干淨的地方來,打開一個包裹,打里頭取出一瓶酒,放在床板上,道︰「冬日當得一醉,方解這長夜寂寥啊。」林石想起黃侃說自己五十歲前不著書,但是五十歲那年卻因為喝酒過多而腦血管破裂而死,倒是歷史上一大遺憾,便想勸他一勸,道︰「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原來黃先生也如此。不若我們去外面賞月飲酒,別有一番風味。」黃侃理也不理,自顧自坐下,露出白森森的牙一笑︰「我在北大教書也有點年頭了,這里的月亮,我看的太多。」
看看黃侃軟硬不吃,說話非常直接,顯然是不想跟自己來往,林石也沒了結交的興趣,何必熱臉貼上冷,他是在這個時代過日子的,不是來這個時代做名人狗仔隊的。
第二日一早,林石就跑去胡適家,昨晚挑燈夜戰,溫習了一遍論語,好好的組織了一番有關仁的講解,想來今天定能說的胡適心服口服。到了胡適家,胡適家正好在吃早飯,林石剛在路邊吃的豆漿油條,本來無甚胃口,胡夫人江冬秀卻勸道︰「撐死比餓死好,來嘗嘗我家鄉帶來的臭豆腐,本來是老家人拿來過年吃的,今天你來了,就先開開洋葷。」說完招呼了一個僕婦去拿腐乳了。
臭豆腐上輩子林石沒少吃,今日一見,格外親熱,索性坐了下來,和江冬秀在一起大吃一番,胡適卻是不太愛吃這個的,看看他盡量遠離臭豆腐的樣子就知道了。林石捧著饅頭和米粥,蘸了臭豆腐,和江冬秀言笑晏晏,林石笑道︰「嫂子,其實這早飯,最好的熬的稠稠的米粥,熱騰騰的白面饅頭,一兩碟咸菜,切成細細的絲,滴上兩滴香油,再來點臭豆腐,那最好不過了。」江冬秀敲敲拿筷頭敲敲桌子,笑道︰「說的倒是,小林倒是個會過日子的。」胡適看著兩人越說越來勁,生怕以後的早飯都是這樣,忙道︰「不可,吃飯要講究營養搭配,我看炒白菜不錯,最差也要炸花生米,你們吃著吧,我去另外一邊吃。」說完端起桌上的白菜走了。江冬秀瞥了一眼胡適,微嗔道︰「哼!這樣就走了,客人還在吶,沒點樣子。」
胡適嘿嘿一笑,端了盤子就要走人,剛到門口,人還未出去,就叫道︰「咦,你也來了,今天我家倒是客人多。」江冬秀問道︰「誰來了?」門外一個清朗的聲音答道︰「是我。」江冬秀一听這聲音,眉頭一豎,就罵起來︰「是你這死胚,還知道來,張家妹妹找我哭訴了好幾次,你這殺胚,還敢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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