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天幕上明月如輪,靜靜轉動,散發著朦朧的清輝,宛如乳白的輕紗,將天地萬物變得朦朦朧朧,增添了幾分神秘。
許曉風一身黑衣,罩上臉孔,他倒不是怕林震南他們認出自己,而是怕萬一自己得手,被人認出,那可不妙得緊。
三更時分,他手持長劍,悄然來到了王宅前,仔細觀察了一陣子,並未發覺有旁人在,心下大放,施展輕功,輕飄飄躍上牆頭,再一躥,上了房頂。
三躍兩躥,來到了王宅的前院。
前一陣子,他已經過來將王宅探得一清二楚,那時候,王宅已經是一座空宅子,沒有人在,只有一個僕人在看著門,偌大的宅子,空空蕩蕩,他也頗生幾分感慨。
但感慨歸感慨,闢邪劍譜更為誘人,為了闢邪劍譜,這些全都要放在一邊。
趴在房頂,他一動不動,宛如狸貓,聲息全無,靜靜觀察,並沒有看到哪間屋子住著人。
想了想,難道他們沒住在這里?隨即又搖頭,既然如此大模大樣,應該不會躲著。
他伸手一擲,前院中發出「啪」的一聲,響聲清脆,卻又傳得頗遠,是石子撞到了青石上所發。
王元霸的宅子院中間是用青石鋪的路,周圍則是青磚,因為走路會磨到青磚,換上青石,更為光滑與耐磨。
這一擲,石子恰好擲到了青石上,聲音極外清脆。
許曉風心中一緊,暗自思忖,應該有人听到了動靜,會出來看一看,他便要出手制住對方。
只是過了良久,沒有動靜,靜悄悄的夜空,只能听到夜風掠過樹梢的輕吵嘯聲。
他想了想,再次擲出石子,「砰」的一響,聲音沉悶,卻是擲在了青磚上。
但仍沒有動靜,許曉風不由有些懷疑,難道真的沒有這里?
想了想,仍不死心,他身形一飄,宛如一片羽毛,盈盈落到院中,緊貼著牆壁,他經驗頗豐,一直防備有埋伏。
宛如壁虎一般緊貼在牆上,他一動不動,過了半晌,沒有動靜,他輕輕移動了一身,湊到窗戶前,伸手在唇上抹了抹,輕輕捅破窗戶紙,往里看去,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
他搖了搖頭,想要轉開,換另一間屋子瞧瞧,身形剛動,卻听得一聲清朗的喝聲︰「閣下,請進罷!」
他一驚,卻見窗戶大亮,屋子里燃起了火把。
許曉風沒有沖動,而是小心的趴到窗前,再往里瞧,自窗戶紙的小孔中看到,正屋中央的太師椅上,端正坐著一個人,正是那個蕭一寒!
蕭月生三人一起進出王宅,進出狀元樓,許曉風自是看得一清二楚,也認得他的模樣。
見只有他一個人在,許曉風頓時遲疑,另外兩個人呢,莫不是隱在暗處,伺機偷襲?
他雖然沒把金刀無敵放在眼中,但卻也知曉,那王老頭子的武功,著實些硬,容不得馬虎,若是偷襲,不能不防。
「閣下深夜上門,不知有何見教?……又何必躲躲藏藏,如無膽鼠輩一般?!」
蕭月生一襲青衫,身形筆直,端坐于太師椅中,目光淡淡的望著門口,燭光之下,他面沉似水,氣度沉凝,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听得他語氣中的輕蔑,許曉風不由一怒,卻強自按捺下來,暗自告誡自己,不能上當,中了他的激將之法!
蕭月生微微搖頭,輕闔上雙眼,不再說話,似是不屑理會他了。
這一舉止,頓令許曉風恚怒異常,他也是頂當當的人物,從未受過這般輕視。
想了想,即使金刀無敵藏在暗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管是龍潭虎穴,今天都要闖上一闖!
他一閃身,進了正屋,暴露于燭光之下,倒持寶劍,身形高挑,頗有幾分清逸之氣。
他被稱之清風劍客,一套清風劍威力宏大,卻又飄逸不群,使得整個人也變得氣度飄逸,令人好感大生。
許曉風站在門前,身形微躬,宛如獵豹蓄勢不發,他心中戒備,防止有人偷襲。
過了半晌,沒有動靜,他眯著眼楮打量正中端坐的蕭月生。
如此一看,這個人也不過如此,相貌平常,只是眉毛略粗重了一些,看上去只是一個樸實的青年人。
但看得時間一長,卻心中凜然,覺出了此子的不凡,對方氣度沉凝端斂,似乎精氣神皆斂入體內,蓄而不發,在那里靜靜座著,不自覺的散發出森嚴的氣派來,只是被收斂得厲害,若不注意,極易忽略,看到此,他心中暗叫一聲厲害,這個人物,確實不尋常!
蕭月生緩緩睜開眼,淡淡的紫光一閃即逝,沉沉問道︰「閣下深夜來此,是為了闢邪劍譜吧?」
「正是!」許曉風微一點頭,黑面巾上的雙眼精芒一閃。
「唉——!」蕭月生搖頭長長一嘆,目光露出憫然之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本闢邪劍譜,為何竟如此誘惑人呢?!」
許曉風冷笑一聲︰「你難道不動心?……那你的這一身劍法從哪里學來?!」
對于外面的傳聞,蕭月生也略有所知,畢竟一直在狀元樓吃早膳,那里的消息極為靈通。
不過,外人看來,自己定是學了闢邪劍譜,倒也頗有想象力,解釋得也合情合理,畢竟一個高手很難憑空蹦出來。
他搖了搖頭,懶得解釋,淡淡瞥了許曉風一眼︰「既然來了,何須藏頭露尾,可敢通報姓名?」
「不必!」許曉風輕哼一聲,斜睨著他,欲以更輕蔑的神情來激怒與報復對方,冷冷說道︰「听說,你竟然親手殺了田伯光?!」
「不錯,田伯光確實為我所殺。」蕭月生點頭。
「那閣下的劍法自然不凡,我倒想領教一二。」許曉風緩緩抽出長劍,燭光這下,劍光森冷,卻也是一柄極為鋒利的寶劍。
「難不成,你不是來搶闢邪劍譜,而是為了與我比劍?!」蕭月生似笑非笑,懶懶說道。
許曉風屈指一彈劍,「錚」然作響,眉宇間頓露睥睨之氣,冷笑一聲︰「嘿,殺了你,再搶劍譜不遲!」
「閣下的眼光倒是甚準!」蕭月生瞄了瞄他的寶劍,懶洋洋的一笑,頗帶幾分諷刺之色。
見他一動不動,許曉風心中惱怒更甚,再不遲疑,眼中寒芒一閃,手腕輕輕一顫,登時劍光乍起,將蕭月生籠罩其中,一劍出去,灑下數點寒芒,籠罩數處大穴,威力不凡。
這是他清風劍的三大殺招之一,謂之「清風花落」,數點寒芒在空中灑下,宛如夜空中的點點寒星,極是美麗,卻是殺機盈野,凶厲非常。
他雖看上去輕視蕭月生,心底下卻是極為凝重,上手便是殺招,欲出奇不意,直接將對方斬殺。
蕭月生身體不動,胸前閃過一道劍光,「錚」的一響,點點寒芒消散,許曉風退了一步。
他黑巾覆面,看不清臉色,只有雙眼閃動,寒芒時明時暗,宛如風中之燭。
他心中暗叫不好,劍上傳來的力道,宛如千鈞,手臂酸麻,使出漸身的力氣,方能保得劍不月兌手掉落。
僅是這一招,他便知曉,自己不是對手,心中急思月兌身之法,心念電轉,身形一晃,再次前沖,劍光如匹練,在空中如白虹掠空,直劈向蕭月生,仿佛長劍化刀,使出了「力劈華山」。
蕭月生搖搖頭,身形端坐不動,太師卻平平一移,橫移一尺,宛如水上蕩荷花,輕易躲過劈至的長劍。
「想走?!」蕭月生「嗤」的冷笑一聲,身形一閃,出現在門口,擋在許曉風跟前。
他敏銳之極,已經發覺了對方的殺意,如此一來,他再無顧忌,這一只送上門的「雞」自是要殺一殺。
「讓開!」許曉風心中凜然,對方身法之快,大出自己意料,他敢孤身前來,便是因為自己輕功高明之故,清風劍客之名,不僅是因為清風劍法,更因他身法高明,宛如一抹清風。
當初來此之前,他便已經料到,這個蕭一寒的身法應該不差,否則,對上萬里獨行田伯光,即使劍法高明,也殺不了他。
但許曉風卻沒想到,對方身法竟奇快至斯,剛才竟然沒有看清他如何出現。
「這里豈是能來便來,想走便走?」蕭月生提著寒霜劍,目光淡淡籠罩著許曉風,露出一絲憫然。
若是平曰,即使對方起了殺念,他也懶得理會,武功低微,實難構成威脅,但今曰卻是要殺雞儆猴,只能怨此人強自出頭,怪他命運不濟了!
「出招吧!」蕭月生淡淡說道。
許曉風也是刀口上走過來,對于殺氣也敏銳得很,看到對方眼中的憫然,知道是存了殺意,再不保留,殺招使出。
劍光如電,化為一點寒芒,宛如流星弩矢般疾刺而出,直刺蕭月生羶中。
這一劍,實是許曉風平生功力所聚,清風劍法本是飄逸瀟灑,一劍出去,泛出點點寒芒,罩向數穴,威力宏大。
這一劍,卻是絢爛歸于平淡的一劍,看上去平實無華,威力卻是最強,渾身精氣神盡聚于這一劍,一往無前,仿佛能夠刺透一切障礙。
蕭月生寒霜劍一豎,隨即平平舉起,動作似是緩慢無比,恰好與勁弩般刺來的一劍相撞。
「叮」的一聲脆響,許曉風身形飛起,在空中再次下落,宛如斷線的風箏,「砰」的跌在太師椅前面。
蕭月生收劍而立,腳下是滿地的碎片,許曉風的劍與寒霜劍一撞,頓時斷為兩截,跌在地上,又化為了碎片,宛如玻璃一般脆。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努力掙扎著想起來的許曉風,此時的他,黑面巾已經掉落,露出了真面容,清 的臉龐讓蕭月生頗是惋惜,此人相貌堂堂,今曰卻要廢在此處。
「念在首次,在下不殺你,只取去你的武功!」蕭月生緩緩將寒霜劍歸鞘,淡淡說道,眼中閃著憫然之色。
「你……」許曉風手指顫動,雙眼怒瞪著蕭月生,只覺眼前一黑,身體驀的一軟,一口熱血噴出,昏迷過去。
對于他這般高手,失去了武功,比失去姓命更為可怕。
第二曰,人們圍在王宅前,指指點點,人越來越多,尤其是武林中人,人群所指,正是躺在牆角下的許曉風。
許曉風仍舊昏迷不醒,嘴角仍殘留著血漬,很快,有他的朋友得到消息,趕了過來,將他接走。
許曉風夜闖王宅,武功被廢,這道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個上午的時間,已經傳遍了整個洛陽城。
人們自是知曉是誰的杰作,宛如被當頂澆了一盆冰水,熱騰騰的心頓時冷靜下來。
清風劍客許曉風在中州一帶,無人不知,即使在武林之中,也是大名鼎鼎,竟被廢了武功,其慘無比,這個蕭一寒,也委實太過狠毒了一些,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呢!
諸人原本蠢蠢欲動的心頓時平息下來,暗自一掂量,自忖不及清風劍客者,不敢出手,只是留下來作壁上觀,看是否有人出手,說不定可收得漁翁之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