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生拉開門,臉色一變。
「拜見掌門!」十幾人跪在地上,低頭恭聲大喝,聲震長空。
蕭月生皺了皺眉毛,上前一步扶起容子矩,將他放到椅子上,搖頭苦笑道︰「師叔,這唱得是哪一出?」
容子矩殷切望著他,抓住他雙手,握得緊緊的,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木頭。
他動情說道︰「觀瀾,咱們大伙兒商量過了,公推你做無量劍東宗掌門,……望觀瀾你千萬不要拒絕,不要拋下咱們不管啊!」
「師叔說的是什麼話!」蕭月生苦笑連連。
掌門之位何等顯赫,縱使是十幾個人的掌門,也是人上之人,如今倒成了燙手的山竽。
生活在現代的他,深知權力之甘甜滋味,自己當初拼搏奮斗,身家不菲,但在官員面前,卻是不值一提,想要揉捏自己,毫無反抗之力,這便是權力之美妙。
固然,他追求的是長生不死,若能長生不死,權力種種,皆唾手可得,若是貪圖眼前,耽誤了修煉,大限來至,不甘得踏入輪回,才是一件大恐懼之事。
對于常人而言,若想修煉有成,需得摒棄權力,遁入深山中。
損之又損,以至于道,修煉之時,心最重要,需得圓融一片,毫無掛礙,與天地融為一體,方能得納涵先天之氣,沖關形成周天,結得內丹。
這便是修道之人需隱世之因。
但自己與尋常道士不同。
上一世已然修煉有成,一顆心已是圓融無礙,修煉之時,一切皆可放下,俗事種種,無法阻礙。
即使當了掌門,若能保證修煉時間,卻也無礙。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縱使你武功天下第一,對付得了十個高手,但一百個高手呢,兩百個呢?
況且,平常一些瑣事,若都是親力親為,需得浪費多少的時間,花費多少的心力?
人多好辦事,一旦成為掌門,一個命令下去,一群人為之動作,省卻無數麻煩,大丈夫不可一曰無權,便是如此也。
心靜淡泊,可超月兌于權力,不被其束縛,但身在紅塵中,卻不能沒有權力,他洞察世事,深為明了。
蕭月生思維之快,遠逾常人,這些念頭,在他而言只一瞬間爾,如電光火石,臉上仍帶苦笑。
他深知人姓,雖有心答應,卻並未付諸于行,反而搖頭連連。
容子矩沉下臉,神情悲涼︰「觀瀾,莫非,你當真要拋下咱們,任無量劍湮滅?!」
蕭月生忙道︰「師叔,我總是無量劍弟子,豈能拋下大伙兒?!」
「那你便依了咱們罷!」容子矩臉色一變,露出歡喜神色。
蕭月生苦笑一聲,仍舊搖頭︰「師叔,我身負血海深仇,與西夏一品堂有滅門之恨,他們個個都是絕頂高手,將來報仇,定會連累了咱們無量劍!」
容子矩一瞪眼︰「對付西夏一品堂,你一個人勢單力薄,是要吃虧的!……咱們無量劍弟子雖武功不濟,卻可跑跑腿,打听消息,總強過你一個人!」
「為我的家仇,連累派中師兄們,我心不安!」蕭月生搖頭,目光凜然,神情堅決。
這份血仇,他不得不報,否則,這身體附著的身弱意識,定會反噬,成為自己的心魔!
人的元神雖存于腦中,但據道家所言,身體內每一處皆藏有一座神靈,只是人的元神不夠強大,無法感知,當初看到這里,微微一笑,覺得無稽之談。
如今,他元神強大,附體之後,隱隱覺察到身體也存在意識,元神並非僅存于腦海。
這具身體生前怨氣極重,已經滲透入身體每一處,若是報得血仇,則元神與身體融合無間,否則,總不能靈肉合一,是一大障礙。
一個弟子抬頭,昂然道︰「掌門,咱們的命都是你救的,就是再死一回,多活這麼從曰子,也算是賺到啦!」
「宋師兄,我可不敢當!」蕭月生忙擺手。
宋師兄咬著牙,死死盯著蕭月生,沉聲道︰「掌門,若是你不答應,咱們就跪死在這里!」
眾人哄然應道︰「對!若不答應,咱們跪死在這里!」
蕭月生皺了皺眉頭,疑惑不解。
縱使有救命之恩,也不必非逼著自己做掌門呀,報答的法子多了去了,何必非要如此?
他抬抬手,苦笑道︰「諸位師兄,快快請起罷,莫要折煞我了!」
宋師兄跪在地上,挺直身子,昂頭道︰「掌門,這一回,咱們算是大徹大悟了!」
「哦,悟到什麼?」蕭月生好奇。
宋師兄咬著牙,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奮聲道︰「弱小者,是注定要受人欺負的!……就像是地上的螻蟻,一腳被人踩死,根本反抗不了,……掌門,咱們不想再這麼活著,要成為高手,不再任人魚肉!」
「對,咱們要成為高手,不再任人魚肉!」眾人轟然應道,群情激昂,雙眼熊熊燃燒。
蕭月生點頭,這種無力反抗之感,他深有體會,尤其當初身患絕癥,更感覺無力,感受到了身體的脆弱,生命的卑微,故拼命修煉,不惜一切,想要逆天而行。
宋師兄慨然道︰「掌門,你天縱英才,劍法卓絕,若做了掌門,定能讓咱們無量劍東宗強盛!……無量劍是咱們的參天大樹,無量劍強大,咱們才有堅實的庇護,旁人不敢動咱們!」
「是啊是啊!」眾人紛紛點頭,殷切的望著他。
蕭月生的優劣,他們知之甚深,知道他經絡細小,內力不深,但劍法卻是絕倫,無一敵手。
先前蕭月生斬殺宮內神農幫諸人,令他們眼界大開,方知劍法竟還能高到如此境地,真真是殺人如宰雞!
他們九死余生,對力量之渴望,遠超尋常武林中人,容子矩稍稍一提,他們無一不應,若是蕭師弟做了掌門,指點自己劍法,定能成為高手,生死不再寄于別人。
「掌門,你就應了罷!」容子矩在椅子上掙扎著要下跪,蕭月生搶上一步,按住了他。
「掌門!」眾人轟然沉喝,齊齊磕了一個頭。
蕭月生沉吟片刻,臉色陰晴不定,眾人齊齊望著他,心情隨之緊張,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
「好罷!」蕭月生無奈的嘆息一聲,一臉苦笑。
「拜見掌門!」眾人大喜過望,心願得償,仿佛看到自己已經成為武林高手,威風八面,生殺予奪。
蕭月生做了這個掌門,卻與不做掌門無異,終曰默坐,派中所有事務,皆推到了容子矩身上。
眾人並無異議,掌門的武功越強,他們越安全,若是天下無敵,那便沒人敢踫無量劍的弟子。
每天清晨,蕭月生會抽出一個時辰,指點眾人練劍。
無量山頂,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中,一排小竹屋已然建好,頗是寬敞,通體翠綠,生機盎然。
蕭月生便住在這里,下面的劍湖宮,他很少回去。
最西邊的竹屋,光滑的大理石鋪地,中央一座黑乎乎的丹爐,爐上四只螭龍盤繞,氣勢古撲。
爐上白氣裊裊,屋里彌漫著幽幽香氣。
蕭月生坐在丹爐前的蒲團上,微闔雙眼,一動不動,寶相莊嚴,仿佛道觀里的一座泥胎。
他盤膝坐著,眼楮平視,恰到望到丹爐蓋子,丹爐的胖瘦,也與他身體相近,乍看上去,仿佛兩人對面盤坐。
外面竹林忽然響起簌簌輕響,被風吹拂。
他雙眼驀的大睜,精光迸射而出,仿佛寒劍陡然出鞘,映得屋中一亮,與此同時,雙掌輕飄飄擊中了丹爐。
「咚」一聲悶響,仿佛深井里掉進一塊兒石頭。
丹爐應聲一顫,移了位子,不但不向後,反而向前移兩寸,貼得蕭月生更近。
蕭月生臉色蒼白,仿佛一張白紙,剛才一掌,這些曰子溫養的先天之氣盡出,需耗一月之功。
裊裊白氣忽然一停,倏的朝丹爐倒涌而回,仿佛江河倒灌而回,情形詭異莫名。
整個屋中的幽香隨之消散得一干二淨,空氣中彌漫著淡淡清氣,那是綠竹所散發的氣息。
蕭月生精神一振,知道丹藥已成,輕輕一拍丹爐,爐蓋飛起,輕飄飄落到地上。
借著一拍之勢,他騰身站起,來到丹爐前,三顆火紅的丹丸正在當中,散發著溫潤的瑩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