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真子回來了(下)
「這個……」淺田真子听到我說抱一下後,顯得很猶豫,看了下旁邊的紀香,紀香撇了下嘴說道,「哥,快走啦,要遲到啦。」
「好吧,一會到我身邊去坐吧?」我問。
「哈伊(好的)。」淺田低頭笑了笑。
三人肩並肩的朝教學樓走去,聊天的內容也只是拘泥于早飯或是美國見聞之類,等進教室後,很多人看到淺田後都喊起來,淺田以前的幾個好友都湊到跟前跟淺田熱絡的聊著天,我獨自一人去後排找個座位。上課鈴響起後,淺田走到我右邊坐下,歪頭看了看我。
「怎麼了?」我問。
「牧舟君樣子一點都沒有變。」
「呵呵,你倒是變了不少,而且……」我故意擠了擠眼角,做了個難看的表情。
「啊!?真的麼?」淺田緊張的拿手模下自己的臉,「很難看嗎?」
「沒有啦,我開玩笑的,哈哈。」
「牧舟君脾氣也是一點都沒變!」淺田真子嘟起嘴巴佯怒道。
本以為見面會彼此陌生不少,當看到真子的表情依舊如此單純可愛的時候,恍然覺得,時間在我倆之間根本就算不得什麼。那種感覺很奇妙,又或者,我們彼此都獨自走過近一年的路後,盡管分手了,但那份感情依舊擺在那里。課堂上的老師已經在講課,淺田在一旁听了一會後,轉頭看了一眼我的筆記本,而後拿了過去,看到稀疏的幾處筆跡不由皺了皺眉頭,嘆口氣後,把紀香的筆記本也拿過去,又是皺眉,「看來你們真的是兄妹。」
淺田把紀香的放回去,轉又拿起我的課本和圓珠筆開始幫我做筆記,我沒有說話,把頭側趴在桌子上,看著淺田給我勾勾畫畫,不時往筆記本上寫著東西,淺田的頭發擋住了部分側臉,垂直在桌前,不時隨著頭部輕擺晃動,我下意識的伸出手,輕撫起眼前的發絲,揪出一縷在指間把玩,淺田只是笑著瞥了一眼,便繼續幫我做筆記。淺田的頭發並沒有像紀香說的那麼嚴重,看起來依舊細密,不是假發吧?我想。輕輕拽了一下。
「哎唷!牧舟君!?」淺田委屈的看了我一眼。
是真的。
「呃…」我干笑一聲,抬頭看了下她的記的筆記,字跡娟秀,淺田一直以來都有幫我記筆記的習慣,並且時常會在我的筆記本的邊角空白處畫些小卡通,偶爾會附有幾句話,話也是很幼稚的那種,類似于一個哆啦a夢張開大口,喊道,「不準欺負真子。」或「認真做功課哦~」之類,讓人會心一笑。
「有想我麼?」我把手收回來,壓在頭下,側臉望著淺田問道。
「嗯,」淺田點了下頭,抿嘴笑了笑,「在美國時常會想起牧舟君。」
「那為什麼都沒有給我打過幾次電話。」淺田在美國確實很少會跟我通電話,比偶爾還要少。
「听說牧舟君交新女朋友了,所以怕打擾到你。」淺田這句話說的很輕松,就跟真的一樣。
「放學後一起吃飯吧,就我們兩個。」我說。
淺田听後,看了看身旁的紀香,只听紀香說道,「去就是了,我沒意見。」
中午放學後,我跟淺田來到一家以前經常光顧的日式料理店,「小船料理店」。很簡單的一家料理,在一個上坡路的旁邊,單層小屋,兩人選了一個小桌後,踏上榻榻米,隨意點了幾樣東西。
「在美國待的怎麼樣?」我盤起腿坐在淺田對面問道。
「嗯,還可以,挺好的,學校很好,住的地方也很大,街道也比東京寬敞多了,剛去的時候會有點不適應,但是後來也漸漸習慣了。」淺田一面幫我往杯子注水一面說道。
「那…有沒有交男朋友?或者…」我試探性的問道。
淺田月兌掉羽絨服,露出一件白色高領毛衣,帶有歐式花紋的那種,跟紀香昨天穿的那件樣式差不多,然後把羽絨服疊放在旁邊坐墊上,說道,「沒有,倒是有追求真子的,說實話里面還有個中國男孩呢。」
「哦,呵呵,然後呢?」我問。
「沒有答應。」淺田看到服務員把餐盤端過來後,主動接了過來,放穩當後,一面伸手去剝碗里的大蝦,一面說道,「真子也曾想過是不是要交一個新男朋友,但是做不到,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會有牧舟君的影子出現,害怕極了,我以為我再也忘不掉你了,做什麼事情都感覺沒有精神,每天就會發呆,也會去看海,但是不是太平洋,是墨西哥灣,不過即使是太平洋也望不到日本的,對吧?」淺田把剝好的蝦仁遞給我,小手上些微油漬。
我本想用手去接的,後索性直接把嘴巴湊了過去,淺田把手往後縮了一下,後笑了笑塞進了我嘴里,我也笑了笑,嚼著嘴里的蝦說道,「當然看不到。那听你意思,現在忘掉我了麼?」
「忘不掉,怎麼會忘掉呢,被牧舟君傷透了。不過有個教授給我講過,受傷之後,我們人會固步自封,在自己的周圍呢建起一堵堵的圍牆,」淺田說著跪坐在那里,拿手比劃道,「然後逐漸變得冷漠或者殘忍,真子不想那樣子,所以後來選擇堅強的面對。」
「你當時對人很冷漠麼?不然那教授應該不會這麼說吧。」
「嗯…」淺田歪了下頭,尷尬的抿嘴笑了笑,說道,「也不是太冷漠吧,就是不愛說話。不過現在好了,當時很多人關心我的,醫生…不,是老師對我都很好。所以,我也盡量會坦然的面對你,我現在」淺田聳了下肩膀,笑道,「很坦然,有沒有?」
「嗯,看樣子還不錯。呼……」我長舒一口氣,接道,「快吃吧,要涼了,來,喝湯。」
「不餓,牧舟君多吃點吧。」淺田又夾了個海鮮飯團放我碗里。
味增湯還是熱的,我的心沒來由的一疼,坦然麼?看真子的樣子確實很坦然,至少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笑起來依然那麼甜美。可是真子表現出來的坦然讓我有點無所適從,像是被忽略了,面對她的坦然,我突然有種抗拒,更確切說,我現在倒希望她有份不坦然,那怕她對我不理不睬,這樣或許顯得有點矛盾,但起碼……算了,腦子很亂。
飯後我們兩人去了砧公園,真子起初並不想進去,耐不住我說服還是陪我進去逛,冬天的公園伴有一種淒涼,孤零零的樹頭像一群蒼老後卻被褪去衣物的老人。公園里的河道沒有結冰,天氣卻冷得刺骨,淺田佇立在一把長椅邊,發呆般望著河水,我站在她的身側,雙手插進毛呢大衣的口袋。大衣是很休閑的那種,帶有牛角扣,並不是商務大衣。
「我們回去吧,牧舟君。」真子說完後,朝雙手「哈」了口熱氣。
我把淺田的手牽了過來,用我的手包裹住她的手,後覺得不太管用,直接敞開大衣,像大門似的打開,朝她說道,「進來吧,你還欠我一個擁抱,早上的擁抱。」
淺田沒有看我的眼,只是盯著我的懷抱,而後慢慢抬起胳膊,往我風衣里面鑽了進來。
她先是顛了下腳,把她的下顎抵在我的鎖骨處,又拿鼻子嗅了嗅我肩膀處,完了後,便把頭埋在我的胸前一動不動。這些事情在我眼里有時候缺乏事實的邏輯性,直到淺田在我懷里埋著頭,開始說了這麼一段話,聲音很小,細不可聞,「牧舟君,其實我騙你的,也騙了自己,我要跟你道歉,對不起騙了你,可是真子沒有辦法,因為‘坦然’對真子來說真的好難,在早上見到牧舟君的那一刻,真子的心就像要蹦出來似的,強忍著,只能強忍著,牧舟君不應該讓真子進來這懷抱的,真子有點堅持不下去了…這里這麼溫暖,溫暖的讓人想睡覺,如果可以讓真子死在這懷里都願意,真子很自私對麼?真子知道不能進這懷抱,可到底還是忍不住進來了。真子知道牧舟君現在有女朋友了,是個韓國女孩,很漂亮對麼?你現在已經不屬于真子了,讓她原諒我好麼?就一會,就讓真子在這里待一會,十分鐘就可以,不行五分鐘,三分鐘或者是一分鐘都行,好吧,就一分鐘。」真子說完後就趴我懷里不再動彈。
路邊的一個貴婦樣貌的女人牽著一條類似于吉女圭女圭似的小型犬從我們身邊走過,那個小狗瘦的皮包骨頭似的,身上套著一件小黑色背心,瞪著玻璃球似的黑眼珠打量著我跟淺田。我摟著懷里的淺田真子,跟那小狗對視了足足有四五秒鐘,直到擦身而過。
「你想待多久都可以。」我緊了緊懷里的淺田真子說道。
「真的麼?真子才不會相信你,牧舟君最喜歡騙人了。」淺田真子的頭輕輕摩擦了下我的胸膛說道。
差不多一分多鐘後,真子從我懷里起來,松開我的懷抱,拿手擦了下鼻頭後,伸出一根指頭,笑說,「一分鐘沒錯吧。」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要一分鐘。」我說著俯身往真子湊了過去。
「牧舟君說的是?唔…」
真子的瞳孔驚訝的放大,怔怔地看著我,之後慢慢閉上了眼楮,她的唇上帶有唇膏的味道,舌頭依舊像以前那麼害羞,是的,害羞的舌頭。至于我為什麼會吻下去,我不知道,我也從沒有想過這問題,當時在我眼里,一個吻,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我的心情需要一個吻來釋放,不管對錯。
「我們回去吧。」我說。
「哈…伊(好的)。」淺田真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