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閻王 第四章 小孤孀

作者 ︰ 卓東來

在丁舉人家住了兩個星期,日子倒也過得是輕松愜意。那幫練莊稼把式的護院把趙忠強看做是真正的高人,趙忠強每天也變著花樣操練他們,或是組織起來跑跑步,或是教他們一招半式,倒也有幾分趣味。

而夏四女乃女乃離鄉多年,魯鎮里除了老一輩還真沒幾個人認識,而夏瑜被殺頭的事情以訛傳訛,已經是面目全非,沒有人知道這老太太的兒子已經被斬首了。她自己也是守口如瓶,每天只出去見見那些老姐妹,然後就是做些針線,給趙忠強和自己置辦秋衣。

老周頭居然認識夏四女乃女乃,有她做證,他的唯一一點疑慮也被打消了。見到趙忠強對夏四女乃女乃是孝敬有加,兩人和親生母子一般,他還有什麼不能放心的?

雖然這樣的生活很不錯,但是趙忠強總覺得內心深處十分的不舒服。魯鎮很安寧,很穩定,卻是籠罩在一種讓他感到壓抑的沉郁氣氛中。有人說過生活就是一座監牢,這時候趙忠強終于有了坐牢的感覺。

難道要在這里終老?找個漂亮村姑當老婆,生一堆孩子?趙忠強做為後世人絲毫感覺不到「平淡生活」的快樂,因為他知道日後中國將會有動蕩無比的數十年,野心勃勃的他在原來那個世界無法實現的目標,為什麼不能在這個世界里為之奮斗呢?

「攢夠了錢,一定要出去闖蕩。」他終于下定了決心,絕不更改。

時間飛逝,已經是入秋時節,他擔任丁舉人家的護院頭領已經有兩月,丁家合家安逸,只遭過一次賊,那就是腦袋昏掉來偷書的孔乙己。趙忠強在柴房里看到被吊起來打了半夜的孔乙己,暗道︰「這家伙真是沒救了,竊書不算偷?居然偷到這里來了。」

老周頭是氣壞了,大罵了被打得渾身傷痕血跡斑斑的孔乙己一頓,逼著他寫了服辯,然後操起家伙就要打斷那家伙的腿。趙忠強想了想,覺得自己就這樣看著不出手,豈不白來這個世界一趟,于是伸手攔住,又似重實輕的踹了孔乙己幾腳,罵了幾句「敗類」、「有辱斯文」的話,對老周頭說道︰「這樣一個廢物,打著也沒意思,扔出去算了,反正也沒偷著。要真把他打死了,倒是給還在京城里的丁老爺丟了面子。」

老周頭听他這話也有道理,便讓人把直哼哼的孔乙己扔了出去。趙忠強望著他委頓的身影,心道︰「總算讀魯迅小說時對你小同情了一把,救你一次,以後你死不死就不管我事了。」

通過這段時間的生活,他還真認識了不少魯迅筆下的人物,都活靈活現的在自己眼前,做著不同的事。擅長意婬的阿q,喋喋不休講述自己悲慘遭遇的祥林嫂,還有吉光屯那個要吹滅長明燈的瘋子……

在未莊的酒店里看到那個正趾高氣揚的講述城里見聞的阿q時,趙忠強倒是吃了一驚,因為這個有癩瘡疤的瘦小漢子就是當初自己初入這個世界時踫到過,他搶了夏四女乃女乃拿來做祭品的飯菜,結果被趙忠強弄得摔昏過去了。感嘆一句人生真奇妙,趙忠強不再去看那個滿口「殺革命黨,好看好看」的猥瑣家伙,離開了。

他去打听後,得知魯鎮果然有周家,三個兒子里的老大正在日本留學,他的名字就是周樹人,未來的「民族魂」魯迅先生。趙忠強決定,將來自己在離開魯鎮之前,一定要等到周樹人回來,再和他好好的暢談一番。

這一天,秋高氣爽,趙忠強吃過早飯,操練了一下護院後,便出了丁府,穿街過巷,打算去幫周老夫人做點活。三個兒子都在外面,家里又沒有其他男丁,周老夫人也是靠著微薄的祖產才能勉強度日。因為趙忠強雖然是黑道頭子,但是讀過的書恐怕非一般的大學生可比,對魯迅其人倒是十分敬佩,幫他母親做點活,時常帶點小點心看望一下魯迅那只有兩歲的小佷子宏兒(老三周建人幼子),博得了周老夫人的好感。

才一進門,就見頭發斑白神情和藹的周老夫人正扶著宏兒練走路。宏兒晃著兩只小腳搖搖擺擺的走著,看到趙忠強後歡叫一聲︰「忠強叔叔!」女乃聲女乃氣,可愛極了。

趙忠強對這孩子也甚是喜愛,提起手里的小袋子,嘻嘻笑道︰「宏兒,自己走過來拿!」

「嗯!」宏兒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周老夫人微笑著說道︰「忠強,你就會逗弄他!」

一把抱住宏兒,把小袋子給了他,趙忠強走過去將他放到椅子上,對周老夫人道︰「伯母,我姑母今天來不了,讓我跟您說一聲,中秋節她會跟我一起來陪你們兩過。」

夏四女乃女乃的舊識里就有周老夫人,那時候周家還沒有破敗,夏四女乃女乃幫過周老夫人做針線活,兩人關系很好。這二十多年沒見,十來天日兩位老人再次見面時都是感慨萬分,夏四女乃女乃見她艱難的供了三個兒子去讀書,又想起如今身邊的「兒子」,倒有幾分欣慰。

趙忠強正好借此機會跟周老夫人和宏兒熟識了,每日里總要抽時間來幫著做點事,給宏兒帶著小吃,和這祖孫倆處得十分愉快。

「好好,還有些時日才到,我會備好東西的。」周老夫人的確是大家出身,又經受過多年貧困生活的錘煉,神態間恬靜而溫潤,自有一種讓人尊敬的氣質。

趙忠強又似是無意的問道︰「前幾天伯母說過豫才大哥年底會回來一趟,日子定了吧?」豫才就是周樹人的字,取這樣的字,原因在于他的祖籍是河南。

「嗯,他來信說了,在那個仙台學完了醫,又要去學文,年底回來一次,到時候還要回去。唉,過了年他媳婦就要從山陰過來,我正好讓他們倆完婚。」

既然年底會回來,趙忠強也不再多問,幫著把柴劈了,收拾了院子,又被周老夫人硬拉著吃了些東西,才坐下來歇息,邊喝茶邊逗弄坐他懷里的宏兒。

這時候卻走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做已婚婦人打扮,人沒走到聲音已經傳來︰「老夫人,手帕做好了,我給你送過來!」

這少女眼楮不大不小,臉圓圓的,鼻頭和嘴巴也是圓圓的,像只吉女圭女圭狗。不過按照趙忠強所知的一點網絡知識,這類少女應該是叫做「loli型」,據說有三大好處︰清音、柔體和易推倒。眼前這姑娘樣貌就只能用「甜」來形容,聲音清脆動听,沒留小腳,個子雖然矮但凹凸有致,能不能推倒趙忠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對這種丫頭沒興趣,更何況是寡婦。

他在周家見過她幾次,原來就是第一次進魯鎮時在咸亨酒店听過的丁員外家的大少女乃女乃,小孤孀魯秀秀。丁員外和丁舉人是本家,家境也殷實,可惜丁員外大兒子十六歲就夭折了,便硬要定了女圭女圭親的魯秀秀和大少爺結了冥婚。一晃三年,十七歲的魯秀秀居然要改嫁給吉光屯的張秀才,搞得是滿「鎮」風雨,最後婚沒結成,張秀才被丁員外和幾位太爺一輪恐嚇,乖乖的另找了一門媳婦,魯秀秀一怒之下出了丁家自己獨自過日子,還硬是從自家的財產里奪了一份來。本以為丁員外不會放過她,可魯秀秀依然在鎮上過著日子,丁家沒人去趕她,其他人也怕了這個凶悍婦人,一時間「人言可畏」在魯秀秀身上失了效。

趙忠強倒是蠻欣賞這少女,雖然是潑辣凶悍,卻把那禮法不放在眼里,追求自由到了不畏生死的地步(「節婦」踫到這種事是會自盡的),比那死氣沉沉的貞節烈婦們多了許多活潑和生氣。不過仔細看,少女彎月般的眼楮里有一股郁結之色,顯然是給負心漢傷了心。

周老夫人雖然不贊賞這種「離經叛道」的行為,但少女的父母都已經去世,家里更無兄弟姐妹,就這麼孤零零的一個人在眾人異樣的眼神中生活,這讓善良的老太太動了惻隱之心,時常幫襯魯秀秀的「生意」,讓她做些針線活換錢,魯秀秀自己也還有房子,勉強可以度日。

「忠強大哥也在啊?你的功夫太厲害了,听說前兩天你一腳就把王胡給踢出兩丈外,沒受傷卻發了半天昏呢!」魯秀秀對趙忠強笑道。

這少女的性格甚是爽朗,給死鬼守了三年寡都沒能改變那愛說愛笑的性格,在這魯鎮實屬個異類,甚至有老書生私下說魯秀秀和《聊齋》里的「嬰寧」是一類的。趙忠強見周老夫人並無不悅之色,才對魯秀秀點點頭︰「那是他自己不信我的功夫,硬要試上一試。」

這時候宏兒揚起腦袋嚷道︰「我要學功夫!我要學功夫!」大家都笑起來。

魯秀秀臨走前深深的看了趙忠強一眼,感受到少女不同尋常的目光,趙忠強心中苦笑︰「我哪還有心思跟你這個小孤孀糾纏不清啊!我現在一門心思都在魯迅大爺身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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