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意初興,鳴蟬翠柳。
秋瑾在潯溪女校舉辦演講,讓學生學習新知識,組織辯論會,和趙忠強一起每周末都訓練她們做運動,到最後又大力宣傳放足。造成的結果就是,金明月成為帶頭者,以尋死覓活的方式逼迫家里人允許她解掉裹腳布,在她的帶領下,所有的纏足女都開始放足了。
在這次放足運動中,所有女生都和家里吵架,一半以上挨了打,極個別還被綁起來不讓再去上學。不過,最後的結果是四十八只本該一輩子畸形的腳,擺月兌了該死的裹腳布,開始了恢復成「美麗的大腳」之旅。趙忠強設計的一場「女學生集中上吊自殺」的鬧劇嚇壞了她們的父母,不管是否真愛自己的女兒,又或是怕死了以後「嫁」不出一個好價錢,虧了老本,這些父母終于選擇了默許。
「想想,一排女學生,就在她們父母面前,喊著不讓放足就全部自殺,這陣勢誰看過?是個人都怕……」一手導演此事的趙忠強得意洋洋,少女心願得償的笑臉非常的美,這便是對他最好的獎勵了。
當然,還有興奮的秀秀在夜晚獻出了她第一次的樂器吹奏以做為獎品……盡管趙忠強不是個隨便的人,但他隨便起來可就不是人了,險些把魯秀秀弄成了「破喉嚨」……
魯秀秀也曾悄悄的問趙忠強,秋瑾提出的那些「男女平等」言論能不能實現,趙忠強久久無法回答。即使是他原本生活的那個時代,男女也沒有達到真正的平等,哪怕是所謂的「民主文明」的發達國家也是如此。
「能改變多少是多少吧!秋大姐那句話說得好,人貴自強,越來越多的女子能夠清醒,能夠奮起,這就是個好的開始。」
然後世上的事從來就沒有一帆風順的,這幾日南潯鎮里開始流傳不少關于秋瑾的謠言。這些流言都是根據秋瑾的過去,煞有介事的編造著秋瑾「偷漢子」、「拋夫離家」以及在日本的一系列「」事跡,雖然听來漏洞百出,但這顯然符合當今百姓的精神文明現狀。
當趙忠強和魯秀秀在晚上出去吃夜宵,在賣湯團的攤子上听到幾個人在津津有味的談論秋瑾在日本與幾名留學生床榻大戰時,趙忠強不得不感嘆,如把這幾位送到百年後的日本,必能很好的勝任a片中的猥瑣男角色。
魯秀秀憤怒不已,就要過去理論,被趙忠強拉住,低聲說了句︰「你不要跟這幫貨色置氣,我去查一查,是哪個忘八蛋散播謠言。」
次日上午的體育課,秋瑾比平時來得晚,臉色不大好,顯然多少也受到了謠言的困擾。女生們倒是不會信這些,趙忠強見她們都一付沒事人的樣子,只有金明月神情有些恍惚,隊列行進時幾次都險些在立定時撞上前面的同學。
休息時,趙忠強在經過金明月身邊時,輕輕的說道︰「體育課結束後,到教室里,我有話問你。」金明月先是一怔,隨後才遲疑的點了點頭。
等解散之後,趙忠強走到秋瑾身邊,見她眉眼間的一絲郁結,安慰道︰「秋大姐不用擔心,這恐怕是某個家長為了把您趕走而玩的伎倆,我有法子讓他自作自受。現在您情緒不好,對于工作也有不良影響,不如就在這兩天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向您保證,不用幾天,這些謠言就不會有了。」
秋瑾露出了笑容,也不多說什麼,便回宿舍去了。她對趙忠強現在很是信任,雖並不是太了解他的過去,但顯然絕非普通人物,不單身手了得,頗有些學問,而且上次策劃的上吊鬧劇也收得奇效,體現了趙忠強不拘一格的作風。把這種事交給他辦,秋瑾倒也放心,她始終是一個女人,不會對這些直污名譽語設不文的謠言無動于衷,而她性格磊落,也不知該怎麼去應付,有趙忠強這種人代勞,正合她意。
「明月,你有心事?是不是你知道些什麼?」教室里,趙忠強站在過道上,對和魯秀秀坐在一起的金明月問道。
金明月那雙剪水秋瞳露出慚愧和猶豫的神色,緊咬嘴唇,支吾著說不出話來。魯秀秀這段時間和同學們相處得還不錯,一起的學習讓這些年紀本就不大的女孩子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金明月本來因為沉默的個性導致朋友很少,但經過幾個月的學習,性格更加開朗,和魯秀秀也成了很好的朋友。見她不願說,魯秀秀在趙忠強眼神示意下輕輕捏住她的手,溫言勸慰道︰「明月,有什麼話就說吧,不要憋在心里。」
望著兩人溫和的面容,金明月忽然流下淚來,低聲說道︰「這些事,都是家父做的……他以為我不知道……」
「果然是這樣……」趙忠強點了點頭。他雖然記憶力大增,從前讀過的東西都能清楚的回憶出來,可畢竟有關秋瑾的那些資料還是自己上大一時,在圖書館隨手拿到翻看了一回,只能記住大概內容。那資料上說起過秋瑾在潯溪女校提倡的自由風氣觸怒了一些地方守舊勢力,一個校董散步謠言使秋瑾怒而辭別離開。金明月的父親金子羽正是校董之一,再看她之前的異樣表現,趙忠強便確定了謠言的幕後黑手-金子羽。
趙忠強見金明月那矛盾苦惱的表情,知道少女既不願自己敬愛的老師被污蔑,又不想「出賣」自己的父親。「明月,事情交給我辦吧,你不需要這麼苦惱。」
金明月忽然瞪大了眼楮,死死抓住趙忠強的胳膊,急切的說道︰「趙老師,你是要去打我父親嗎?他只是……只是一時鬼迷了心,其實他也還算開明,至少沒有再逼我纏足……」
趙忠強見魯秀秀沒露出什麼不滿的表情,輕輕的把手抽回來,微笑著說道︰「不要擔心,我不會做出格的事情,但你應該明白,既然你父親做了這樣的事,他的心思也很好猜,無非就是逼走秋瑾老師,然後你們這些女生就失了主心骨,還不得乖乖听話,又做回以前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金明月的情緒激動起來︰「不,秋老師不能走……」她簡直不能想象,心中的精神支柱離開,自己怎麼能支撐下去?
趙忠強坐到她對面,和她對視著,用無可辯駁的語氣說道︰「現在,明月,你應該告訴我,你的父親有無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旦被揭發就會名聲大跌,但卻不會危及性命?」
「為什麼?」
趙忠強淡淡的說道︰「沒什麼,只是一個很古老的計謀,渾水模魚。」
當夜幕降臨,南潯小鎮在安寧的氛圍中分外美麗。小橋流水,盞盞漁燈,在緩緩冒出的圓月下,都透著一股祥和的氣息。
幾條黑影鬼鬼祟祟的出現在潯溪女校門口,他們手里提著散發出惡臭的桶,拿著勺子,還有一人手上掛著裝滿破鞋的籃子。
趙忠強從金明月口中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後,便認為金子羽還會有後繼行動的。他一介富紳,商人出身,可不會像徐家、梅家那樣的書香門第般略為開通,既然打定主意要將秋瑾這個「禍胎」給逐出南潯,就會使出一切目前可以做出的下作手段。
于是他便接替了守門的老劉,打算住在學校里,以防對方的後手。魯秀秀給他打好了地鋪後,本來執意要和他一起守著,被趙忠強一番勸告,這才乖乖的回了家。
「潑糞……」趙忠強趴在牆上,看著這幫人逐漸走近,聞到那惡臭後頗有些哭笑不得。國人愚昧至斯,完全是把秋瑾當做「妖女」來對待了,聯想起鴉片戰爭時,把英國人當做妖魔,樹起女人內衣褲以「闢邪」,已經是近乎白痴的行為了。哪怕是明朝,估計國人也不至于蠢到這種地步,滿清在愚民方面的豐功偉績,的確是震古爍今了。
跳了下去,趙忠強以極快的速度奔跑起來,轉眼便到了這幫人面前,用手上握著的一把掃帚將幾個提糞桶的人拍到了路邊,糞桶全砸在他們身上,糞量足到讓這幾位遺臭萬年了。
那帶著一籃破鞋的家伙正待要跑,被趙忠強一把推倒,用腳踩得動彈不得。看著幾個洗了糞澡,正逃之夭夭的倒霉蛋,趙忠強笑了︰「要玩陰的?我會把你玩個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