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閻王 第九十章 政治地震

作者 ︰ 卓東來

1908年,似乎風平浪靜的一年。從新年開始一直到十月份,由于全國範圍內的保路運動勉勉強強算是收場了,會黨起事又沒造成多大的影響,就連列強也沒有什麼咄咄逼人的舉動,讓人會以為這一年將會安穩的度過。對于形勢一日不如一日,只想著保全富貴和地位的旗人來說,能有這樣的日子,實在是難得的。

李鴻章已經死了五年,那些旗人里的勛貴們開始想念這個當初他們曾不斷唾罵和提防的老家伙。比起袁世凱,李鴻章總還算得上是一代名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像袁世凱那樣權大難制,居心叵測。老妖婆用完曾國藩再用李鴻章,用完李鴻章則是用袁世凱,現在她已經感覺自己撐不下去了,一手提拔重用的袁世凱卻成為她最大的心病。

老婆子雖然恨愛新覺羅氏,可她葉赫那拉氏也是滿族,在維護滿族對漢族以及其他各族的統治和奴役地位上,立場是一致的。雖然身體一天天的壞下去,但她依然周密的部署著削弱袁世凱權力的計劃。明升實降,拉攏北洋系其他將領,諸如此類權術手段她運用的是得心應手,若是光緒當初有她一半的本事,百日維新又何至于落得那樣的下場?

只是慈禧卻是益發的力不從心了。旗人實在是早就被幾百年的安逸生活給徹底毀了,根本找不出多少人才,故而從太平天國起事後。漢官的權力是越來越大,從政至軍,直到囊獲地方大權,竟不能制。如今清朝已經是爛了根子,雖然拆東牆補西牆地維持了這麼久,可甲午戰爭讓它徹底lou了怯,八國聯軍侵華則是將清政府最後的一點尊嚴也踐踏了。老婆子在夢回之時。時常會迷茫,不知道旗人的未來到底是怎麼樣。

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可是她太明白時局了。當初努爾哈赤起兵之始,到後來清兵入關,所殺漢人何止千萬,後來康乾盛世,都是兩位皇帝手腕高明,借著文字獄和修四庫全書等手段,讓漢人馴服。為了當官辛勞一世,到頭來還不是乖乖的給旗人當了奴才。可惜洋鬼子打來,國家危急,再也控制不了思想,才鬧得如今這樣的局面。慈禧已經隱約感覺到清朝似乎氣數將盡了,在苦惱之余,近幾年耽于戲樂,以麻醉自己。忘記現實。

當身體逐漸垮下來以後,慈禧又不得不面對如今這個爛攤子。李鴻章死後,漢官里再沒有一個kao得住的,可是旗人里又根本沒什麼人才,政治智慧低下之人比比皆是。袁世凱權大難制,連自己都沒辦法真正除掉他。北洋六鎮無法控制,旗人幾乎沒有可用之兵,這樣的局面怎麼能讓慈禧放心?更讓她憂心地,是那個瀛台里的光緒皇帝,三十幾歲地年齡,想要等到她死以後重掌權力真是太容易了,那時候,自己死後怕也不得安生啊!仇實在太深了。

當時間來到十一月,慈禧病情惡化,連外國醫生都表示沒有辦法了以後。她的頭腦反倒清晰起來。如今保皇黨跟立憲黨有實力。就用他們來對付革命黨和袁世凱吧!要保皇帝,也不一定是光緒皇帝吧?要立憲。就讓他們折騰,只要保住朝廷就行!

北洋系里面,有野心的人不只他袁世凱一個,把他閑置起來,再挑動其他將領,總能把一部分北洋軍控制在手里的。馮國璋、段祺瑞不都是合適的人選嗎?或許他們都不是袁世凱的對手,但只要削弱袁世凱對北洋軍的控制力,目地就達到了。

但是,又不能除掉袁世凱,刺殺之類的手段,失敗的話只能逼袁世凱造反。當初為了建立北洋六鎮,朝廷花了無數錢財,最後卻便宜了袁世凱。為了牽制北洋,又允許各省建立新軍,實行軍鎮計劃,目的都是讓漢人彼此牽制,可是南方哪有什麼能夠對袁世凱的北洋六鎮構成威脅的軍隊呢?南洋軍?差距是不小的,其他各地方軍就更不用說了。

在病床上的慈禧不停地發出各種命令,以為旗人盡自己最後的一分力氣。只是,在大樹將傾的時刻,她那刻薄的女人心性不允許當初囚禁起來的光緒重新掌握權力,哪怕這樣可能會為旗人的前途帶來轉機。從某個層面來說,慈禧並不是真正出色地政治家,耽于權術,精于朝堂爭斗之類的小道,卻沒有半點富國強軍的能力。也許,在她死前都不會知道,她擔心的事情只用了幾年時間就實現了,旗人里那些所謂的「干才」,其實和廢物沒有區別。

他們的愚蠢,做出太過草率的行動,結果使袁世凱故意待價而沽,而南方一片混亂,最終喪失了最後的一絲希望。或許,慈禧對袁世凱的恩典起了作用,使他暫時保住了旗人和皇室的安全,甚至讓他們支撐到了1931年時背叛國家投kao日本。哦,當然,這個民族或許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做中國人看待,在他們眼里,漢人只能當他們地奴才,一旦爬到了他們地頭上,就寧可去投kao外國人。「寧授友邦,不予家奴」嘛!無恥程度可見一斑。

趙忠強所在的浙江,此時還沒有太過影響整個國家地時局,當然帶來的變化還是有的,至少江南的局勢還算平靜,沒有引來清政府過多的注意。慈禧在生命最後的時刻,也沒有注意到真正顛覆這個腐朽的朝廷,給旗人帶來幾乎是滅頂之災的那個人,並不是她最忌憚的袁世凱或是孫文之類,也不是洋人。

她臨死前接到的一封秘報,令她似乎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不安,但是已經來不及提醒別人了,只能帶著這點心思咽氣。

那天是11月15號。昨天光緒皇帝咳血不止,憤然而死,宮內均暗傳是慈禧秘令李蓮英毒殺皇帝的,因為皇帝只是感冒之類地小病,幾日之間就惡化不治,知情人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處理掉後患,慈禧從容的儀鸞殿交代了後事。任原醇親王、現攝政王載灃為監國,載灃之子溥儀繼承帝位。然後靜靜的在太監宮女的護理下,躺在床上,等待死亡來臨。

回憶過去,有苦有甜,更多的是憂慮。盡管掌握大權近半個世紀,一個女人能做到這等地步已經是極為罕見,但這個時候的慈禧卻在懷念自己那段初入宮的歲月。懷念給咸豐皇帝唱江南小曲時地快樂。

當然,對旗人前途的憂慮無時無刻不讓她感覺無法安心地走。雖然有張之洞這樣完全忠心可kao的漢臣,但絕大多數的漢臣在她看來都是心懷不軌的。載灃性格懦弱,胸無大志,讓他當監國,何嘗不是讓親貴里那些有才干的年輕人能夠暫時認同,然後團結起來共度難關呢?只是未來究竟如何,她一個七十四歲的老太婆。也只能做到這麼多了。

這時候,干瘦而精神有些頹唐的李蓮英從外面急沖沖地趕了進來,他也是唯一能在這個時候還能在慈禧身邊的人了。李蓮英臉色很不好看,眼看自己的大樹就要倒塌,以前曾經努力照顧的光緒也死了,自己的未來簡直是一片黑暗。不過。作為慈禧離不開的人,李蓮英在開始謀劃自己退路的同時,還是為慈禧盡忠到了最後。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天,拿回了極為重要地秘報,隨即趕在老婆子咽氣之前讓她看到,好作安排。

「小李子,哀家最後,還是得由你來送終啊。這麼急做什麼?」慈禧微微扭過頭,望著跪在床邊的李蓮英,用贏弱的聲音說道。之前處理後事時已經是回光返照。此時已近燈枯了。

李蓮英望著這個厲害無比此時卻和一般的老太太沒有兩樣的太後。抹了把眼淚,哽咽著說道︰「老佛爺。這份秘報,是端方大人那只‘秘營’的人用電報地方式傳回來的,奴才知道事情太過重大,只能趕緊著給老佛爺拿來。」

「哦,哀家都快咽氣了,拿這東西給哀家看還有什麼意思。念吧!」

「喳!」李蓮英用有些哆嗦的手打開了秘報,他之前已經看過,所以才不得不在這個時候拿來給慈禧看︰「這上面說的,是端方大人和三位總督衙門的重要屬官、‘秘營’的首領邰劍還有總督衛隊乘坐的專列在昨天出了南京以後就爆炸了,他們全部,都,都死了!」

慈禧原本灰敗的面容忽然掠過驚愕無比的神情,用嘶啞的聲音提高音量,勉強喊道︰「死了?這是怎麼回事?是火車出了漏子?還是革命黨暗殺?」

李蓮英咬著後槽牙說道︰「這里面還有,邰劍是唯一沒有當場身死地人,後來抬回去到晚上才咽氣,這秘報就是他臨死前讓手下發回來地。他說,他說,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如今的浙江新軍第一協協統,兼杭州知府和浙江督練公所督辦趙忠強派人做下地!」

「趙,趙忠強?」慈禧此時似乎再次恢復了平日里手握權柄揮灑自如的狀態,追問道︰「就是那個朝廷幾度提拔的年輕軍官?在上海擂台上打死好些洋人高手的那個趙忠強?怎麼說這事是他做下的?」

李蓮英搖著頭說道︰「這上面沒有什麼證據,就是這麼一說。奴才覺得邰劍也不是無的放失,畢竟趙忠強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就有這等本事做到一方大員,手里還有軍隊,端方大人也會對他多加留意的。奴才覺得茲事體大,一個總督居然就這麼死了,如果不拿來讓老佛爺來決斷,奴才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自然是明白,這種事情不是載灃那種書呆子能處理好的,如果不在這個時候讓慈禧重視起來,讓自己來全權負責調查此事,自己哪能找到合理的借口離京呢?

「老佛爺,這件事有蹊蹺,可否讓奴才帶著為老佛爺效勞的那幫宮里的老兄弟一起去南京調查這事,也好讓奴才為老佛爺做這最後的一件事啊!」說到後面李蓮英已經泣不成聲。

慈禧沉默良久,終于開口悠然嘆道︰「如果真是趙忠強做的,這個年輕人所謀者大啊!算了,我也管不了,還能怎麼樣?南方如果有個能跟袁世凱抗衡的人也好,不管他是忠是jian,保住朝廷和旗人才是最緊要的……哼,讓馮國璋去當兩江總督,早點讓他們對立起來。」

「小李子,哀家就發這最後一道旨意,你帶人去南京吧,不過是去給趙忠強升官的,讓他當浙江巡撫,看看這個二十五歲的巡撫能不能給袁世凱帶來點麻煩。」

李蓮英知道自己終于有借口出京了,也免得留在京城里遭到牆倒眾人推的命運,此時不由回想起慈禧對自己的寵信,真心實意的邊哭邊叩頭道︰「喳!奴才一定辦好!」

等他擬好旨,蓋上印,收好慈禧一生中最後的懿旨,再望向床上,只見慈禧靜靜的閉著眼,安詳的像是入睡了一般,不禁悲從心起,跪地高喊︰「老佛爺!」

宮里頓時哭聲一片,慈禧這個非凡的女人終于離開了人世,而清廷的崩潰,也開始了。

光緒、慈禧太後先後辭世,引發了劇烈的政治大地震,12月2日溥儀的即位似乎標志著一個新時代的開始,而那些心懷叵測的人,已經開始謀劃著那些時機成熟的勾當了。

亂世,開始。

再次呼吁大家捐助災區,太慘了,心痛!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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