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酋長,我們還是直接說正事吧。」使者被鱷的話擠兌得滿臉羞憤,卻又不好出言反駁,只得急急改變話題。
「哈哈,使者大人不要著急,這件事情我們有的是時間。不過使者大人這副模樣實在有些……啊?哈哈!顥顏長老,麻煩你給使者大人去打扮一下。」鱷不待使者反對,已經強行將使者交給了顥顏。
不提顥顏如何炮制那位使者,鱷進到原本燧人氏的坑屋,徑自取了個陶罐,煮起水來。雖然那些河水看起來清澈澄淨,但鱷還是習慣喝燒開之後的水。
「成許啊,你是不是覺得我對待那個使者太過不敬了?」鱷把玩著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忽然說到。
成許愣了一下,恭敬地回道︰「屬下不敢。不過成許以為,對待神意的使者還是客氣一些更好。」
鱷不予置評,側首看向葉雲,問道︰「葉雲,你怎麼看呢?」
葉雲微一欠身,道︰「葉雲以為,大人應該這樣作。」
「哦?說說看。」鱷似乎早已料到會如此,輕聲道。
「是。葉雲以為,那個神意的使者,來到這里已經有些時日了。若是真個重視我們四方,那麼便應該隨著小山或是直接讓顥顏長老她們領著前往市集那里拜見大人你。可看她今日的表現,說是蓬頭垢面也不為過。我想顥顏長老必定不敢怠慢這個使者,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使者故意如此。哼!以為說我們四方簡慢了她,就可以壓榨我們了嗎?這個使者恐怕沒有想到我們大人是這樣的人吧?」葉雲憤憤地揮了下拳頭。
「原來如此。」成許露出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點頭道︰「我就說顥顏長老不可能那樣招待神意使者的,原來是那家伙瞧不起我們啊。哼!神意的人就了不起嗎?嫌我們少方條件差?那你就不要來啊!」
鱷眯著眼,淺呷一口熱水,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才說道︰「成許你也不要生氣了,我們犯不著為了一個神意的人氣壞了身子。嘿嘿,以為我們四方好欺負嗎?看我如何整治你!」說著,鱷的雙眼猛地睜開,暴射出奪目的精光。
「大人,不知我們應該索要多少好處,才可以不吃虧?」成許忽然想起關鍵問題,急忙問道。
鱷看向葉雲,問道︰「葉雲,你想想,我們要多少東西是好?」
葉雲默默計算了一會,抬頭道︰「大人,我看是愈多愈好。」
「哦?萬一我們的嘴張得太大了,和那個使者鬧翻了,豈不是不妙?神意大軍一到,我們可無法對抗。」
葉雲咧嘴一笑,道︰「大人不必擔心。這西北一帶,我們四方是最靠近涂方的,更是神意去涂方的必經之路。那個使者雖是從南邊來的,我看極可能是先去了南方的部落。神意的大軍是絕不可能在那里屯駐的。」
「不錯。神意這次雖然派出了兩萬多人,但他們本部只有七千戰士,其他的都是歸附部落的人。南方有七八個部落,加在一處也有一萬多人,足可調集三千多戰士。再加上我們這里的兩千戰士,這就是三萬戰士,已經和涂方總人口一般了。」成許在旁接話道,「而且南方那里,不似我們四方對神意還有些怨言。估計那個使者只要顯出自己的身份,那些個部落就會乖乖地听從她的指揮。只是不知道這個使者為何沒有帶上些人來我們這里?」
其實不是使者忘記了帶人同來,只是一來她身邊的四個神意武士,都是以一敵十的勇士,四方的實力她並不清楚,以為和南邊那幾個部落一樣沒有什麼出色的人物;二來在南邊的風方幾部,那些酋長和長老一听說她是神意的巫醫,立刻必恭必敬,不敢有稍許怠慢。原本就仗著自己神意巫醫身份,很是驕傲的使者,自然也就不將四方看在眼里了。
三人一時之間自然猜不到這些。鱷雖隱約間想到了一些,但在他看來,除非是自己身手了得,不然愈是大人物,愈是怕死。他又哪里知道,狐假虎威足以使一個人忘記一切呢?
「好了,我們還是先商議一下我們的要價。」要價乃是鱷在交易時候最喜歡用的詞,去過市集的四方族人都已經耳熟能詳,成許二人自是毫無奇怪之感。「葉雲,說說你的計算。」
「是,大人。」葉雲微一欠身,說了起來︰「首先,我們不能索要食物。一來我們自己的食物,在今年第二次收獲之後,足以應付六千人過冬,不需要神意的施舍。二來,神意既然要攻伐涂方,這食物必然是最重要的物資,就是我們要了,恐怕也不會給上多少,甚至他們還要反過來找我們要食物。所以我們不如不要他們的食物,而且說好神意也不能向我們索要食物。」
「嗯,這是必然。雖然說食物越多越好,但萬一神意借著這個由頭找我們要吃的,那可就麻煩了。」鱷點頭贊同道,「還有呢?」
「還有,不要他們施舍什麼玉石之類的寶物。」葉雲扳著指頭,說出了自己的理由︰「一來呢,我們這里已經出產玉石了,沒必要盯著神意的那幾塊。說不定神意的玉石還沒有我們的好。這第二呢,就是這玉石的價值實在不好估計。若是那神意部落不出產玉石,或是玉石質地不好,那麼好些的玉石在她們眼里,便很可能價值極高。她們給了我們,心疼得要死,我們呢?卻覺得太少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我們不要。甚至我們還可以送那個使者和將來領軍大將一些玉石和珍珠。」
成許有些不滿,插嘴道︰「葉雲,這食物我們不要也就算了,我看那個神意也不一定有麥粉,我現在一頓不吃面,就沒有胃口,要了什麼果子或是肉來,我還不一定吃得下。可玉石我們為什麼不要呢?神意那麼大一個部落,不可能不出產好的玉石。我們最多少要幾塊就是了,為何一塊都不要,反而要送給神意的人呢?」
鱷微笑著解釋道︰「成許啊,這玉石可不是牛羊之類的動物,不是哪里都有的。尤其像瓊方那里出產的玉石,更是一等一的上好玉石,可不是哪里都有的。想那神意乃是在平原之地,恐怕沒有我們四方這有許多山巒。沒有山,玉石可不會很多的。再說了,葉雲的意圖,你還沒有察覺,自然會這麼想。你且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听葉雲說完。」說著,鱷向著葉雲微一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鱷大人應該已經知道了葉雲的想法,還是大人你說吧。」葉雲謙虛道。
鱷搖著頭,道︰「葉雲,我是那種霸佔屬下功勞的人嗎?你的想法很好,還是你自己說。」
葉雲一抱拳,也不多話,繼續說道︰「成許,我的意圖很簡單,那就是寧可我們暫時給神意些好處,也不能讓她們起了吞並我們的心思。我們用玉石、珍珠甚至可以用銅器去交結那些神意的大人物,只要她們允許我們和神意交易,憑著我們這里的出產,難道我們還會吃虧嗎?鹽、玉石、珍珠、青銅還有布匹,這些東西恐怕除了我們,其它地方再也沒有出產。那時候,我們可以用這些慢慢控制神意的族人,到時候……」
說到這里,不用葉雲再說,成許也反應過來了。這個方法就是鱷最初用來拉攏控制四方的,只不過現在換了個對象。這個時代的人,想來沒有幾人可以看穿這招經濟控制,鱷他們可以放心大膽地肆意妄為。
三人相視大笑,仿佛都已經看到神意被自己等人控制之後的美妙。鱷笑了一會,忽然神色一凜,正色道︰「你們兩個也不要小看了神意。神意那樣的大部落,不比四方。若是我們一開始便表現得太過,只怕他們寧可暫時放過涂方也要先把我們吞並了。畢竟,與其和人交易,還不若搶來得快。」
葉雲點頭贊同︰「大人所言極是。我們最初不要那些東西拿出來,只需和神意結盟即可。當然,鹽是瞞不住了。待到神意敗于涂方之後,我們再適當地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那時候我們四方在兩強之間左右逢源,便不需要太過擔心這些了。」
成許眨著眼楮,仔細看了看葉雲,忽然蹦出一句︰「葉雲,我看你小子不是大人那樣陰險的人啊,怎麼也這麼會害人啊?」
此言一出,鱷含在嘴中的一口水立時激射而出。「咳咳!成許,我哪里陰險了?這叫智慧!計謀!懂不懂?我看你是嫉妒我和葉雲!」
成許不屑地撇撇嘴道︰「切!你那要是叫智慧,那我寧可變成笨蛋。太陰性了啊!」
三人在那坐著說笑了些時候,忽听得屋外一陣腳步聲傳來,不一會,顥顏長老領著洗漱之後的使者走了進來。那個使者臉上的黑灰已經被盡數洗去,雖然膚色仍是偏黑,但感覺已是清爽許多。原本亂糟糟一蓬的頭發,也被梳理編成一個發髻盤在了腦後。整個人完全變了個樣子。
「使者大人請坐。」鱷口中雖是極為客氣,但身體卻牢牢地釘在地上,沒有半分挪動的意思。
使者臉色微微一變,但在環視了一圈之後,見屋內都是少方的人,只得咽下這口氣,走到鱷的對面坐了下去。
待顥顏坐下之後,鱷便問道︰「不知使者大人如何稱呼?」
「我是神意部落的塵巫醫。」使者端坐在獸皮上,從鼻子里哼出這句話來。
「哦,原來是塵巫醫啊。久仰久仰。不知塵巫醫是哪個部落的?」鱷一抱拳,又說出句足以氣暈塵的話。
這下子,饒是塵巫醫一向自詡涵養極好,也忍耐不住。若不是顧忌到屋中的三個魁梧大漢,塵巫醫就要跳起來指著鱷的鼻子叫罵了。想她也是神意部落的巫醫之一,到哪里不是受到隆重的接待?何曾受過這種氣?雖然沒有跳起來,但塵巫醫還是冷笑著說道︰「鱷酋長!莫非你以為你一個小小的少方,竟是可以對抗我們神意部落不成?」
「不敢!」鱷毫不客氣地直視著塵,冷冷說道︰「神意部落的威名,我雖是在四方這樣偏僻的地方,卻也是听說過的。我一直以為神意是那種憑著自己的仁義來感染其它部落的,誰知道今天見到塵使者之後,才發現自己竟是大錯特錯了。不知是整個神意都是如此呢,還是各別人這樣?」
「你!」塵剛要發作,忽然看見一旁顥顏長老嘴角露出的嘲諷笑意,心中一動,深吸口氣,再次強壓下怒火。眨眼之間,這位塵使者,已是換上了副和顏悅色的臉孔,溫言說道︰「呵呵,鱷酋長誤會了。我們神意自然不會仗勢欺人,只是對某些個與我們作對的部落,不假顏色罷了。鱷酋長,我這次來呢,是代表我們神意部落十萬人,來和少方締結盟約的。」有意無意的,塵在「十萬人」這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十萬人便很了不起嗎?」鱷心中冷哼一聲,面上卻滿是笑意。「啊哈哈,原來是神意部落要和我們四方結盟啊。哎呀,我們四方不過是個小部落,哪敢高攀神意這樣有十萬人的部落呢?對了,不知神意為何要和我們這樣不起眼的小部落結盟啊?恐怕我們除了從神意那里得些好處,是不能幫上神意什麼忙的了。」
塵臉色一喜,心下暗道︰「哼哼!看你那麼強硬,我還真以為你是個人物了,原來也不過是想多撈些便宜啊。哼,我現在就是給了你,等到滅掉涂方,你們還不得被我們吞並嗎?那時候,我送出去多少,就要收回來多少!而且還要連你原有的也要奪過來!」
想到這里,塵微微一笑,道︰「那鱷酋長的意思,只要我們神意幫助少方,就答應和我們結盟嘍?」
鱷搖頭道︰「使者著急了。我們四方同心一體,少方不可能單獨答應結盟一事的。還請使者再耐心等待幾日,待聚齊四方酋長之後,再作定奪不遲。當然,若是神意表示出足夠的誠意,我也可以先代其她三位酋長答應結盟一事。」
「哦?如此最好,我還準備依次去其余三方跑一趟的,那這樣就辛苦一下鱷酋長了。」塵暗罵一句︰還不是想著多要些好處?你以為我來了這麼久什麼事都沒做嗎?這四方恐怕都快成你一個人的了,還在那假惺惺地說什麼征求其她酋長的意見。我現在就是都答應你又如何?等到大軍一到,我要你哭都哭不出來。
「那鱷酋長以為,我們神意要如何表示,才算是有誠意呢?」塵端起面前的陶罐,淺淺呷了口水,低聲問到。
鱷豎起一根手指,沉聲道︰「第一,神意不能要我們支援食物!我方才在部落大門那里已經說過了,我們四方不比神意,族人們一天不去采集食物,就有餓死人的危險。當然,我們也不需要神意支援我們食物。四方雖然是小部落,但是我們也是有骨氣的!」
听到這話,顥顏長老不禁暗暗點頭。這幾日里,她可是受盡了這個使者的氣,處處被看低一眼。此時鱷「極有骨氣」的表現,讓這位長老激動不已。
塵卻是心中冷笑不已︰「傻瓜!我還以為你有什麼要求呢,原來還是懼怕我們神意啊,哼,我們神意難道還需要你們這種小部落的支援嗎?若是被人知道了,我們的臉面還往哪擱?這一條我自然樂得答應。且听你其它的要求。」
「這第二嘛,就是神意不能讓我們貢獻玉石這類的寶物。當然,使者若是有興趣,可以拿些東西和我們交換玉石。對了,不知使者對食鹽的印象如何?」鱷忽然問道。
「食鹽?哦,酋長說的是那些白晶晶的小碎粒吧?嗯,果然是好東西,這一點我們神意倒是沒有。怎麼,酋長要貢獻這些給我們?」塵略略一頓,有些驚喜地說。
「使者說笑吧?這麼寶貴的東西,我們把它看得比玉石還要珍貴,怎麼可能白送?」鱷冷冷一笑道。
「什麼!」塵驚訝地張大了嘴,好半晌才合上嘴,結結巴巴地說道︰「比玉石還要珍貴?天吶!我這幾天都吃了多少了!鱷酋長,你不是在說笑吧?我們神意不過百來塊玉石,若是那食鹽比玉石還要珍貴,我……我……鱷酋長,那幾塊鹽,能否送給我?我可以在權力之內,照顧一下少方。」
鱷微微一笑,搖著手說道︰「使者不必驚慌。這食鹽雖然珍貴,但使者大人乃是貴客,幾塊食鹽自然送給大人了。其實我們這里雖然食物不多,但這些個玩意卻是不缺,畢竟我們人少。大人若是有些好東西,大可和我們交換。這也是我的第三個條件。」
塵有些不明白,眨了幾下眼楮,疑惑地問道︰「這個……鱷酋長的意思是?」
「呵呵,就是說,我們希望神意可以和我們四方在公平的條件下作些小買賣。不瞞使者,我們這里雖然有些鹽,但食物不多。若是神意允許,我們希望可以用這些和神意交換食物。」
塵略一沉吟,心中已是在飛快地計算起來︰「這里距離我們神意足有千里之遙,來回一次就是三十多天。交換食物?只怕這換得的食物都在路上吃了吧。嗯,我們神意食物很多,和你們交換,吃虧的只會是你們。這等好事,我為什麼不答應?」
想到此處,塵猛地站起身來,走到鱷的身前,伸出手來。「鱷酋長,那這事就這麼定了。我代表神意酋長答應你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