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名軍’漸漸開離中牟,迅速折向官渡,一路上中牟附近的慘景那是比比皆是、罄竹難書,那驚人的慘烈是從和平年代走來的人根本無法相信、也無法承受的。
然而,經過了一系列殘酷磨煉的龍飛已漸漸趨于成熟,他看著那一慕慕令人毛骨悚然的慘景,表面上雖然已是古井無波,但卻將仇恨牢牢地記在心中,不停積蓄著對殘暴胡人驚天的怒火。
現在,龍飛終于理解了為什麼冉閔起義後會瘋狂的屠戮胡人,因為胡人都是一群冷血的禽獸,他們視漢人為獵狗、任意屠殺取樂,漢人要想生存,只有以暴止暴。龍飛原來平和的心態漸漸被血腥和仇恨磨平,開始充斥著一股強烈的殺戮**!
這就是時勢造英雄!
這一日,‘悍名軍’抵達官渡渡口,開始分批北渡黃河。
龍飛率所部新軍是第一批渡河的,當寬大的渡船在黃河的驚滔駭浪間搖擺穿梭時,巨大的浪花不時的撲上船頭,直濺得龍飛鐵甲上滿是淋灕的水珠。
然而龍飛卻毫不在乎,只是穩穩地屹立在船頭,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黃河西來的方向。此刻,他心中早已是波濤洶涌,翻騰不已︰「黃河啊,您這炎黃子孫的母親河,過去承載的是我們漢人的驕傲和尊嚴,如今承載的卻是我們漢人的恥辱和血淚!看著您奔騰怒吼、永不服輸的精神依舊,我們這些子孫們有愧啊!因為我們丟掉了您的精神魂魄,失去了自我,變成了任人宰割的柔弱羔羊!但是,請母親放心,遲早有一天,您甘甜的乳汗喂飽的還將是頂天立地的大漢兒郎、而不再是那些禽獸不如的血腥胡蠻!」
想到這里,龍飛心潮澎湃,握拳仰天,放聲長嘯︰「啊」。那巨大的嘯聲和凶猛怒吼的怒濤聲相和,天地間頓時一片激情涌動,風雲為之變色!
終于,渡船搖搖晃晃中靠上了黃河北岸,龍飛踏足這古老的河北土地,想像著官渡之戰時的風雲際會、群英爭鋒,一時神情恍惚,如墜往事!
傍晚,忙碌了整整一天的黃河上終于安靜了下來,四萬‘悍名軍’全部渡過了黃河!一時間,黃河岸邊黑壓壓的一片淒厲的黑色,分外壯觀!
當下,由于已無戰事、又漸近鄴城,冉閔便不急著趕路,下令三軍就在黃河岸邊宿營,明日再行趕路!
休息了一夜,‘悍名軍’精神大復,立即開始拔營向北挺進。龍飛此時傷勢也好轉大半,便又棄車騎馬而行。
誰知大軍一連下去二十里,龍飛竟連一個有人煙的村莊都沒有看見,有的只是荒蕪已久的良田、殘敗不堪的廢墟以及遠遠地在荒草和廢墟間向大軍窺探的野獸。更令人困惑的︰‘悍名軍’走了半天,路上竟連一個行人也沒有遇見,廣袤得河北平原上寂靜得實在有些可怕。
初時,龍飛還只是以為是偶然現象,但一連下去五六十里,情況一直都是這樣荒涼,龍飛感到有些不對勁了,急喚過胡樸問道︰「胡樸,這里已經是河北地界,臨近國都鄴城,按理說應該比較繁華啊,為什麼如此數十里荒無人煙!?」
胡樸苦笑道︰「將軍看看四周,什麼多?什麼少?」龍飛有些茫然地又看了看四周,納悶道︰「什麼多?荒草多,廢墟多,野獸多吧。少的就是人煙啦,我們走下去有五六十里了吧,路邊就沒看到人煙,甚至連一個路人都沒有!」
胡樸點了點頭,黯然地道︰「是啦,因為這不是人住的地方,而是野獸住的地方!」
龍飛睜大了眼楮,感到匪夷所思,大罵道︰「胡說八道!你小子蒙我是吧!?河北平原乃是我中原最為肥沃的地方,一向都是人煙稠密,富裕無比,怎麼能說是野獸住的地方,而不是人住的地方!?」
胡樸被龍飛一頓大罵,有些委屈地道︰「龍校尉,小的沒有說謊!您說的這是以前的事情,現在這里的確不是人住的地方,而是野獸住的地方。因為朝庭下令︰鄴城以南至黃河為止的數百里土地統統劃為皇家獵區,除大型的城鎮外,所有村莊的漢人全部趕走,不得在此居住和耕種!您說這里不是野獸住的地方麼!?」
龍飛按理說最近見了如此多的慘景,心理素質已經夠堅強了,但听胡樸如此一番匪夷所思的介紹,仍然被驚呆了,吃吃地道︰「你、你是說,朝庭將鄴城以南好幾百里的土地全都劃為皇家獵場,不準任何漢人百姓居住和耕種!?這、這怎麼可能!?」龍飛真的希望這只是一個謊言,而不是事實。
然而,胡樸悲涼的回答粉碎了他的幻想︰「是的,龍校尉,一直到前方的牧野城,沿途都沒有任何人煙!如果您不信小的,您可以自己用眼楮看!」
龍飛傻了眼,半晌方才驚駭道︰「天啦,鄴城以南至黃河以北足有數萬平方公里啊,這一句話就統統劃做了獵場,在世界歷史上恐怕都沒有過比這更離譜的事情了,說是吉尼斯世界記錄也差不多了!」
胡樸一旁听得有些納悶,問道︰「龍校尉,那吉、吉尼斯世界紀錄是什麼東西?」龍飛一愣,苦笑道︰「你不知道的!我問你,這數百里都是獵場,那居住在少量城鎮里的漢人百姓如何生活?」
胡樸有些慘笑道︰「還能如何生活,硬挺唄。有些門路和資本的還可以在城鎮中做點生意養家糊口,大部分的漢人百姓就只有靠砸鍋賣鐵度日了,賣完了家產只好賣兒賣女、賣妻賣自己,很多地方經常出現人吃人的慘景,這些都早已是家常便飯了!昔年,蜀地成漢的使者去鄴城,路過這獵區,看到沿途掛滿了尸體,無數野獸靠吃人肉為生,竟是活活嚇得半死,沒到鄴城就病了!」
龍飛立時怒火沖天而起,面色變得鐵表,心中不停地勸誡自己︰「忍耐!忍耐!我跟將軍說好的,要忍耐!」好半天工夫,痛苦的龍飛才艱難地將怒火壓了下去,澀聲道︰「漢人百姓生活如此困苦,而我看野外獸類如此之多,他們難道不可以靠打獵為生麼?」
胡樸苦笑,一指遠方荒草中出沒的野狗和諸般被大軍嚇得遠避的獸類道︰「龍校尉,這些都是皇家獵場的野獸,漢人百姓誰人敢打!?朝庭有規定︰漢人有敢向野獸投擲一塊石子者便是‘犯獸’罪,立即處死;偷獵野獸者,更是犯了‘全家處斬,抄沒家產’的大罪!你說我們漢人百姓敢去打獵麼!?非但不敢,漢人在此出行動輒就會被路邊出沒的野獸攻擊,如果反擊野獸是死罪,不反擊就只有被吃掉!所以鄴城以南不僅人煙稀少,連行人都不敢從此而過,大多繞路而行。在這里,我們漢人真的連禽獸都不如!要不是我們是軍隊,而且人多勢眾,哪敢從這里走啊!」
「什麼!?王八蛋,一群狗娘養的,真不把我們漢人當人看了!」龍飛再也忍不住沖天的怒火,當下暴跳如雷,破口大罵,那眼神中的殺氣熊熊直冒,都快噴出火來。
胡樸嚇得魂不附體,急忙一把捂住龍飛的嘴巴,慌道︰「龍校尉,噤聲!噤聲!這是當今皇上親自下的命令,您如果不想死的話,還是小心禍從口出啊!要是您以後還是這般動輒暴怒的話,小的可再不敢給您說實話了!小的家中還有孤兒寡母,可不想跟您一塊被朝庭處斬!」
被胡樸這麼苦苦一勸,龍飛立馬冷靜下來了,黯然地看著悲藍的天空,痛苦地閉上了眼楮。
這悲慘的亂世啊,何處才是炎黃子孫的樂土!?
果然,一直走到傍晚時分,上百里沿途盡無一處人煙,龍飛的心涼到了底,胸膛中隱伏的怒火更加重了!
當太陽漸漸落下後,‘悍名軍’進抵牧野城下。由于牧野是小城,而且劃為獵區已久,早已殘破不堪,實不宜大軍入內而居,當下冉閔便下令‘悍名軍’在城外宿營。
好在靠近牧野城不到二里便有一條彰河的支流,旁邊有一個小鎮,還算有些人煙,當下,‘悍名軍’便在小鎮旁開始扎營。
正在扎營間,突然頭頂一陣劈雷炸響,龍飛抬頭一看,在朦朧的晚霞下,烏雲迅速聚集、越聚越厚,很快便像一個巨大的鍋蓋一般黑沉沉壓了下來。
天,要下雨了!
‘悍名軍’眾人見狀有些著慌,連忙加快了手腳搭建帳蓬。龍飛也有些著急,不急地催促本軍的將士們加快手腳,忽地,有一文官帶著幾個士兵急匆匆從龍飛身旁跑過,向營門奔去。
龍飛奇怪,喝道︰「你們幾個別跑,給本校尉站住!你們是什麼人?沒看到天要下雨麼,你等不要營中呆著,亂跑干什麼?」
那回首的文官見龍飛喝住自己,忙轉身回道︰「龍校尉,我叫劉及成,是新軍中的後勤書辦!由于我軍防雨物資缺乏,又缺少去濕治病用的藥材,主簿大人怕將士們夜里凍出病來,所以讓小的去附近的鎮中和城中看一看有沒有雨布、雨披、生姜什麼的好買些回來備用!」
「噢!」龍飛明白了,看看營帳快要建好了,便道︰「既如此,我和先生一起去吧!」劉及成惶恐,忙道︰「怎敢勞校尉的大駕,小人自去就行了!」
龍飛今日心中非常郁悶,想去周圍看看漢人百姓的生活情況,便搖了搖頭道︰「劉先生,我身為新軍主帥,理當關心將士們的身體,就讓我和你一起去吧!您一個文官淋得雨,難道我一個武人就淋不得麼!?」
劉及成見狀非常感動,忙道︰「既然校尉如此執著,那小人就放肆了,請隨小的來!」龍飛點了點頭,只提了‘鳴鴻刀’便跟著劉及成一行人出了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