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刺 第一節 志在四方

作者 ︰ 愛的痕跡

回到了7633訓練基地,陳陽依舊保持著沉默,離開醫院的時候,他沒能親眼見到水蛭出手術室出來。心里總覺得有塊石頭壓著,那是一種強烈的虧欠感,陳陽覺得虧欠了他很多很多。

可回到基地後的強化訓練已經榨干了每個人的思想,只要身子一貼上床,不超過一分鐘,所有的人都會沉沉的睡去。

而睡夢中卻依然是訓練。

何隊加了科目,首先是加強心理素質,在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後,將他們圍在一起,傳遞已經點燃了導火索的炸藥包,這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只要稍不留神,所有人都會受傷,每次傳遞下來,當炸藥包在眾人中間的水坑里炸起幾米高的水花時,他們才發現,汗已經布滿了全身。

短短十幾秒的炸藥傳遞,甚至比五公里更消耗體力。

而夜間的訓練就變的更加變態了。

距離一百五十米,移動靶,在胸靶上有一只裝飾用的小閃燈,它每次亮三秒,隨後熄滅,相隔三秒後,再亮,時間依舊是三秒。而在這靶子下方,則是小鐵軌,電動機會帶著它移動。

看起來似乎有些簡單,固定的軌道,固定的時間,只要掌握了它的行進速度,熟悉了特點就應該很輕松的可以做到。但實際上,這些移動靶是有專人負責的,控制夜靶的移動速度,移動位置。

想找規律?

沒門,它有時甚至可以在同一個地方亮上三次。

而更讓人眼暈的是,這些靶子並非只有一個,想象一下吧,漆黑的夜里,前方一百五十米外,繁星般的幾十個光點此起彼伏……

而射擊的要求是︰五發子彈,一分鐘內打完,彈彈上靶為及格,三十五環以上良,四十環以上優秀。

一連三晚,隊里沒有一個及格的。

直到半個月後,隊里的人才基本達到了及格水平,而能夠達到成績優秀的人,用一只手都能數兩遍。

神槍手,再也沒有人敢吹噓了。

而這些訓練只是一些開胃的小點心。大餐還在後面,體能,每天一次環島奔襲。路,根本就沒有,岩石,雜木,水潭,泥沼,人工陷阱,圍追堵截……

就連以往十分輕松的軍體拳,也變的艱難了起來。

推磚。

建築工地用的紅磚,每塊的重量大約2.5公斤,一手一塊。像拳擊般不停的推出去,一千次是熱身,兩千次,是才開始,四千次,受人恥笑,五千次及格,六七千次,才有臉報告。

就這樣,強化訓練一直持續了一個月,這一天一大早,何隊叫住了發了瘋般訓練的陳陽︰「別練了,你再這麼練下去就廢了,從現在起給你兩天假,你的任務就是休息!」

「休息?」陳陽有些發呆。

「休息!必須休息!明天晚上的飛機。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養足精神,保持最旺盛的戰斗力。」

陳陽不出聲,良久道︰「報告隊長,我不知道不訓練該做什麼,請指示。」

何隊的火騰的一下就上了頭︰「不知道做什麼?睡覺!去海邊釣魚!去洗衣服!」

陳陽不出聲。

何隊怒道︰「你沒听見我說什麼嗎?我知道,你還在為沒看著水蛭從手術室里出來耿耿于懷,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水蛭沒事兒了!他已經過了危險期了!」

陳陽的臉忽然揚了起來︰「報告隊長!那不一樣!」

「狗屁!什麼叫不一樣!」轉過臉,何隊叫道︰「孫二炮!過來!」

孫二炮來到了何隊的身邊。

何隊道︰「給交給你一個任務,好好的陪陳陽休息,無論你使用什麼方法都可以,記住一點,今天不讓他訓練。」

孫二炮楞了良久︰「保證完成任務!」

何隊走了,其他的隊員訓練依舊。

「野驢,何隊今天出來肯定沒吃藥。」孫二炮定定的道︰「他一定是犯病了,嘿嘿,陪你休息,這是任務?」

良久,沒得到陳陽的回答,扭頭一看,陳陽已經離開了訓練場。

連忙追上去,孫二炮倒著走在陳陽的身前道︰「野驢,你怎麼了?」

陳陽微微一笑︰「沒事兒。」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道︰「就是忘記了什麼叫休息。」

孫二炮眼楮瞪圓了︰「休息就是睡覺。」

陳陽笑了︰「你他娘的就是個白痴。說說你那個向日葵吧,怎麼樣,這段時間有沒有聯系?」

孫二炮憨憨的模了模腦袋,傻笑道︰「來信了,挺好的,我讓鬼臉菇幫我回信,他寫的那東西我看不懂,什麼花啊,星星啊,太復雜了,我琢磨了一下自己寫了一封。」

「哦?」陳陽笑眯眯的道︰「怎麼說的?」

孫二炮臉紅了︰「我沒說啥,我就說等我們在一起後,讓她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白痴。」陳陽笑的合不上嘴。

「野驢,你內個呢?」

「保密!」

「喂!你小子不仗義!還保密?」

陳陽翻了個白眼︰「怎麼?你不滿意?要不然咱倆比劃比劃?」

「比劃就比劃!」孫二炮的眼楮瞪的很大,可隨後笑道︰「不行,今天不行,何隊說了,今天不讓你訓練。」

「切~」陳陽豎起了中指,轉身就走。

孫二炮楞了片刻,隨後叫道︰「唉我說,我這可不是怕你!真的,真是何隊不讓!」

陳陽扭頭道︰「得了,別廢話了。」

孫二炮嘿嘿憨笑著追上來,神神秘秘的道︰「野驢,給你透漏點小道消息怎麼樣?」

「什麼消息?」

「明天晚上飛機。」

陳陽停住了︰「誰說的?」

「指導員。」

「指導員和你說的?」

孫二炮笑的十分得意︰「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和你說啊,這事兒我可就和你一個人兒說了,你得給我保密,前天晚上打夜靶,我又他娘的勉強及格,何隊不是讓我打掃廁所嗎?你猜怎麼著?指導員和何隊去上廁所了。」

「挑干的說。」陳陽有些不耐。

「你急什麼啊,得了,懶得跟你廢話,指導員說行程已經定了,去印度,和印度的什麼陸軍精英聯合訓練,何隊似乎有點意見,不想去印度,說要去俄羅斯,不過沒擰過指導員。」

「得了,什麼叫沒擰過知道員啊。你?哩?唆的說了半天不就是明天去印度嗎?」

「是啊!去印度。听說印度號稱什麼軍力世界第三。」

「扯淡,他們空軍還世界第四呢,閱兵的時候,那飛機還不是用拖車拖著在地面上過。」

「啊?」孫二炮楞住了︰「閱兵的飛機在地面上過?」

「懶得和你廢話,回去睡覺!」

陳陽轉身走了,只留下滿頭霧水的孫二炮站在原地思考著戰斗機在地面檢閱的問題。只是這個問題對孫二炮來說似乎有點過于深奧,思考了良久,他也沒琢磨透這里面的原因。

當他回到營房時,陳陽正站在窗口前發呆。

「野驢,看什麼那?」

「閉嘴!來了個女人。」

「女人?」孫二炮疑惑的走到了窗前,透過窗子,能夠清晰的看到,一名中年女性正在同何隊講話,而在他們的身邊,還有一個年紀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

「這女的怎麼穿便裝?」

「你真白痴,看她帶的那些東西,肯定是來探親的,何隊的老婆吧。」

孫二炮的眼楮立刻就亮了起來︰「何隊的老婆來了?走,快去看看。」

「別去打擾他們!」陳陽道。

「啥叫打擾?「孫二炮眼楮瞪了溜圓︰「何隊老婆來了,咱們不去打個招呼還算人嗎?快跟我走。」說罷,拉著陳陽就沖出了營房。

以標準的軍姿跑到了何隊身前,敬禮!隨後孫二炮大聲的道︰「報告隊長!任務執行順利,陳陽並沒有繼續訓練。請指示。」

何隊笑了︰「稍息,解散,該干嘛干嘛去。」

孫二炮憨笑著撓了撓頭,把目光盯在何隊身邊的女人身上。她,是一個看起來十分普通的中年婦女,身材有些微胖,穿了一身清淡隨意的運動裝,模樣很一般,稍不留神,轉眼你就會忘記她長什麼樣。

看著憨笑的孫二炮,她笑了︰「老何,這兩位是?」

「報告!我叫孫二炮,一級士官。」

孫二炮標準的軍禮,和那聲報告讓她有些措不及防,一時間手腳無措的看著何隊︰「這,這,別客氣……」

「我叫陳陽,一級士官。」

看著像木樁似的二人,何隊皺眉道︰「稍息!不用敬禮!」

孫二炮轉回頭看了看何隊,露出了一絲壞笑,轉回頭道︰「請您出示證件。」

「證件?」她楞住了。

「得了,得了。」何隊皺眉道︰「什麼證件,她是我老婆,你們叫嫂子吧。」

何隊這話一出口,孫二炮樂了︰「嫂子!你啥時候來的?坐船累不累,走,嫂子,咱們回屋里說話去。」面對孫二炮的笑容,何隊的老婆笑了︰「不累,不累,來,也不知道你們都缺些什麼,我從家里帶了些吃的給你們,等我找一找……」說著,她就要翻弄帶來的包裹。

孫二炮開始笑眯眯的擠眼楮給陳陽。

陳陽的眼神很不能狠狠的抽孫二炮兩個耳光︰瞧瞧你那點出息!可就在這時,一雙冰冷的眼楮吸引了陳陽的目光,十五六歲左右的大男孩,個子不矮,大約一米七左右,比何隊的老婆要高出一頭,就算相比何隊,也要高出一些。

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何隊的孩子。

陳陽微笑的對這孩子示意,可換回的卻是一個白眼。

何隊發現了孩子的白眼,隨後怒道︰「何仲!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給你兩位叔叔問好!」

孩子的臉扭到了一邊,仿佛沒听到何隊的話。氣氛一下子變的有些尷尬了起來。何隊的老婆有些急了,尷尬的笑著對陳陽和孫二炮道︰「這孩子不懂事兒,別和他一般見識。」隨後推了推他︰「小仲,你怎麼這麼沒禮貌,沒听到你爸爸的話嗎?」

何仲的臉扭到了一邊︰「他不是我爸爸。」

這句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楞了。

「你說什麼那!」嫂子有點急。

何仲的繃著小臉倔強的道︰「我說他不是我爸!」

「道歉!我讓你道歉!」嫂子的手舉起了很高,可看著孩子那張稚女敕的面孔,卻怎麼也狠不下心。

「為什麼要道歉!我說的錯了嗎?他是我爸嗎?從小到大這麼多年,我見過他幾次!咱家總停水,他挑過嗎!咱家換鋼瓶,他去過嗎!爺爺腦血栓,他回家看了一眼就走了!我長這麼大,他帶我出去玩過嗎!沒有!除了弄幾個破子彈殼做個玩具他做了什麼?別人家都搬樓上住去了!可咱家呢!依舊是家屬院!」

「閉嘴!別說了!」嫂子的眼楮有些紅。

「他不是我爸!他憑什麼當我爸爸!他給我買過玩具嗎!沒有!他什麼都沒給我買過!女乃女乃去世,他回到家不到兩個小時就走了,別人都笑話咱們!誰不說他是白眼狼!一見到我就擺架子,我不是小孩了!我明白很多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在乎咱們!」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了孩子的臉上,四道粉紅的指印迅速的在稚女敕的小臉上浮起。

陳陽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孫二炮連忙沖了上去,一把將孩子抱到了一邊,埋怨著道︰「嫂子,你看你,他還是孩子,不懂事兒,你怎麼能打他呢。」

嫂子不說話,看著孫二炮緊緊抱著的何仲,又看了看臉色難看的何隊。

尷尬。

只能用這兩句話來形容。

「孫二炮!放開他!」何隊瞪著眼楮吼道︰「何仲!道歉!我命令你馬上道歉!」

「你憑什麼!」

這句話出口,陳陽的眼皮就開始跳了,在隊里,這句話絕對是最致命的錯誤,軍人,要求的是絕對的服從,就算命令下的不對,當時也要嚴格的遵守。已經習慣了軍營生活的何隊,對于這種**果的挑釁,通常都會是……

果然,何隊的臉色變的鐵青。額頭的青筋高高鼓起,突突直蹦。

「就憑我是你爹!」一邊說著何隊噌噌兩個健步就來到了何仲的面前。就在何隊的手剛剛揚起來的時候,一只手緊緊的攥住了何隊的手腕。扭過頭,何隊盯著陳陽怒吼道︰「你給我放手!」

陳陽搖了搖頭。

「我命令你馬上放手!」

「別這樣,他是孩子。」

「我長大了!我不是孩子!」小何仲的話完全就是火上交油。何隊像瘋了似的要揍他,可惜,他的體力又或者說是格斗技巧與陳陽相比起來要差上很多,轉眼就就被陳陽拉到了一旁去談心,只剩下孫二炮留在原地。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何隊和陳陽回來了。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老婆,又望了望倔強的何仲,何隊道︰「孫二炮,你放開他,放心吧,我不揍他。」穩了穩有些紊亂的呼吸,何隊看著自己的兒子道︰「何仲,知道我為什麼給你起這個名字麼?我沒啥文化,但是我知道歷史上有一個叫管仲的人,少年時父親就沒了,家里有老母在堂,因為生活貧困,他不得不早早的挑起了家庭的重擔,可到最後,他成了齊國的丞相,輔佐齊桓公成為了春秋霸主!我希望你能成為那樣的人!對于你母親,我得承認,我虧欠了她很多,但是你個小兔崽子給我記住!我不欠你的!」

「冷靜!」陳陽提醒道。

擺了擺手,何隊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老婆,道︰「我是軍人,職業軍人,除了開槍,我什麼都不會,能拿的出手的,也只有空空的彈殼。古人說,齊家、治國、平天下!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沒有國!哪來的家!

和平!

是隨便說說就可以得到的嗎!

我也想家,很想,我很想帶著你們去小河邊釣魚,燒烤,喝啤酒,看電視,找人吹吹牛。

可都不來穿軍裝,誰來保衛家!

對不起梁芳,我一直不肯讓你們隨軍,因為我覺得從軍我一個人就夠了。我希望你們能夠擁有正常的生活,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我是兵,如果你選擇了我,你就要學會承受,這麼多年你做的很好,我對你的感情也不僅僅是一句感謝能說明白的。而且我也和你說過,假如有天你厭倦了,你可以選擇離開,我不會阻攔你。」

嫂子的嘴閉的很緊,不發一言的看著何隊黑瘦的臉。

有些激動的從懷里掏出煙,何隊點燃了,狠狠的連吸了幾口,何隊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何仲!你長大了,個子比我高了,不過我還得告訴你一句話,天下大義,當混為一,叛逆,未伏其辜,大丈夫陷陣克敵,當斬敵首懸于蠻夷邸間,示萬里,犯我邊疆者,雖遠必誅!我不管你是否能听得懂,也不在乎你是否能夠理解!」

話音一落,何隊叫道︰「立正!向左轉!目標訓練場!跑步走!」

整齊的腳步聲響起了,陳陽、孫二炮,邁著整齊的步子奔向了訓練場,而跑在他們的何隊閉緊了嘴巴,面無表情的盯著前方。可他雙眼中那強烈的情感卻怎樣也無法掩飾的住,從這一刻起,陳陽就知道,其實,何隊很能裝。

若無其事。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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