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摘星第四節
易劍鋒出了棲鳳樓,向杜隨雲交待了一聲,便與李太白和他身邊的紫裙美女出了青州城。
現在易劍鋒已經知道,李太白身邊的紫衫美女,便是昆侖樂仙紫霞仙子,是李太白多年前游歷昆侖之時,順手拐出的。
青州城四面環山,易劍鋒三人尋了一處僻靜的山谷,李太白拿出一個白玉酒葫蘆,擲在地上,那葫蘆滴溜溜鑽入地下,地面之上頓時出現一個徑有五尺,閃著白光的洞口。
李太白微笑著對易劍鋒作了個「請」的手勢,與紫霞率先跳入了洞中。易劍鋒隨後跳了進去,一進洞口,便覺眼前先是一暗,然後便又猛地亮了起來。
易劍鋒定楮一看,只見自己身處半空,底下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沙漠,沙丘連綿不絕,地上飛沙亂舞。再抬頭往頂上一看,只見頭頂上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片瓦藍的天空,一輪雪亮的太陽掛在頭頂上,無情地散發著火焰般的熱力。
還在半空,易劍鋒便感受到了天空與地面散發出的熱力,便如身處熔爐之中,無論是耳畔吹過的大風還是呼進口鼻的空氣,都如火焰一般熾熱。
再往下降落一點,易劍鋒忽覺自己的身體陡然間重了百倍,身體不受控制地如流星一般往下直墜。易劍鋒心中一驚,還未及運起妖力抗衡這可怕的重力,身子便重重地墜到了地上。
轟地一聲巨響,地面之上沙塵亂飛,易劍鋒直接沒入沙中近三丈,被流沙完全淹沒。滾燙的流沙貼著易劍鋒的皮膚盡情地渲瀉著熱力,讓易劍鋒猶如置身火海之中。
易劍鋒提起妖力,洶涌的妖力頃刻之間疾走全身。重了百倍的身子稍稍一輕,他盡力破開頭頂上的流沙,沖天而起,但是這一躍,卻只躍起了不到十丈。
易劍鋒落到地面,雙足齊膝陷入黃沙之中,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全身汗如雨下,身上衣衫濕了又干,干了又濕,頃刻間便結上了一層白花花的鹽堿。
李太白撐著把銀色的大傘,站在易劍鋒對面,紫霞笑眯眯地偎在李太白懷里,二人站立的姿勢無比輕松,好像沒有感受到那奇異的重力一般。
易劍鋒狠狠地吐出一口沙塵,叫道︰「青蓮劍仙,這是什麼鬼地方?」
李太白笑道︰「這里是我用仙法模擬出的‘極暗黃泉’大沙漠。在這里,白天的溫度堪比火山內部,夜晚的溫度則比極地冰天還要冷上數倍。在這里,任何東西都要比人間界重上一百倍。」
易劍鋒道︰「你就是要在這里訓練我?」
李太白笑呵呵地點了點頭,道︰「在這里,你每一刻都必須運起全身的力量,才能行動自如,且不畏冰寒酷熱。對了,忘了告訴你,這里的時間與人間界不同,人間界的一天,在這里是一個月。你要在這里面呆上人間界的二十三天,也就是二十三個月。這里沒有食物,也沒有水。我想,憑你現在的妖力,二十三個月不吃不喝,應該沒問題吧?」
易劍鋒翻起了白眼︰「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要我二十三個月不吃不喝,還不如讓我被無忌一刀劈死!」
李太白笑道︰「那就由不得你了!嗯,若說吃的喝的,也不是沒有。我在這里關了三十萬頭妖獸,凡是萬歲妖王和太歲魔皇手下有的妖獸,我這里什麼都有。你要吃要喝,便吃妖獸的肉,喝妖獸的血吧!再見了小易,我跟紫霞就不陪你了!二十三天以後,我們再來接你。如果你到時候還活著,一定能接下無忌的三刀!放心,青州城里,我會幫你照應著的。」
李太白一言說罷,與紫霞沖天而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易劍鋒抬頭望去,一望無際的藍天之上,哪里還有那入口的影子?
易劍鋒啐了一口,四下張望了一番,只見這大沙漠之中,除了黃色之外,便再無半點別的顏色。放眼望去,除了黃沙,還是黃沙。
易劍鋒搖了搖頭,自語道︰「我好像……上了他的悶當了!」
正自語間,易劍鋒腳下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劇震中,易劍鋒的落腳處現出一個漩渦,那漩渦極速擴大,黃沙飛快地向下陷落。
易劍鋒心中一驚,運起妖力掠了出去,逃出黃沙漩渦。
他在十丈之外站定,向那黃沙漩渦處望去,只見漩渦之中探起一個黑黝黝的大頭。那頭酷似龍頭,只是樣貌猙獰,毫無龍的貴氣。頭上生著數十只黑色的尖角。
轟地一聲大響,兩只寬大的肉翼自沙中伸了出來。那雙肉翼酷似蝙蝠翅膀,卻大得嚇人。那雙肉翼飛快地拍動,黃沙亂舞間,那頭怪物自地里鑽了出來,現出它的本來面目。
易劍鋒看著面前的龐然大物,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那怪物高近二十丈,一雙肉翼展開來足有四十丈,兩條後肢粗壯如石柱,兩只前肢卻很短小。它的尾巴粗大強壯,尾端是一個水缸大的骨錘,上面布滿尖利的骨刺。它身上披著深黑色,大如蒲扇的鱗片,鼻孔里不住地涌出黑色的霧氣。
那似龍非龍的怪物顯然是沖著易劍鋒來的,它用兩條後肢支撐著身體,一雙褐色的怪眼眨都不眨地盯著易劍鋒,口角滴落散發著硫磺味的口水。口水一落到沙地上,便冒起陣陣青煙,頃刻間便腐蝕出一個個焦黑的大洞。
易劍鋒仰頭看了那怪物一陣,苦笑道︰「這麼大的個子……隨便一腳就能踩死我了!」說話間,他伸出右手,魔刀自掌心冒出。在這里,魔刀也重了百倍。這魔刀本來就重達近百斤,現在重了百倍之後,重量直逼萬斤。所幸魔刀通靈,又是與易劍鋒心神合一,易劍鋒操控起來還不算太困難。
他雙手握著魔刀,眯著眼楮看著龍怪。龍怪高達二十丈,在這里,易劍鋒跳躍的極限高度也只有十丈。要想一刀砍下龍怪的頭,易劍鋒知道半點機會都沒有。
易劍鋒又看了看龍怪粗壯的雙腿,心中已有了計較。
這龍怪身體龐大,體重驚人,全靠兩條後腿支撐。只要斬斷它的雙腿,它便是廢物一個,只能任人宰殺。
主意打定,易劍鋒立即俯身前沖,拉近與龍怪的距離之後,一刀揮出,直斬龍怪左腳腳踝。
易劍鋒現在的速度比在人間界慢了不知多少,他在人間界全力沖擊之時,身法快得連殘影都不曾留下,可是現在全速奔跑之時,就跟普通人跑動時的速度差不多。
這種速度在龍怪看來,當然慢得可憐。不過龍怪並沒打算躲開易劍鋒這一刀,它一動不動地任易劍鋒的刀斬在它腳踝上,只听鏗地一聲脆響,它腳踝中刀處飛起一塊碎鱗,而易劍鋒的魔刀也給彈了開去。
易劍鋒大吃一驚。他的全力一刀,居然只斬碎了一塊鱗片,根本未曾傷到龍怪鱗下的軟肉!剛想在原處再補一刀之時,易劍鋒只听身旁風聲響動,側頭一看,只見那龍尾已飛快地掃了過來!
龍怪早已熟悉這種環境,在這環境之中絲毫不受影響。一記尾錘甩得又快又狠,易劍鋒這時已不及閃避,只得匆匆堅起魔刀,在身前擋了一下。
轟然巨響中,易劍鋒被尾錘砸了個正著。魔刀雖然擋住了尾錘,但是強大的沖擊力卻將魔刀震得倒撞回來,刀背重重地頂上了易劍鋒的胸口。尾錘上那無數粗長的骨刺也刺在了易劍鋒身上,易劍鋒的上衣頓時變得破破爛爛。
易劍鋒只覺像是被一座大山撞中一般,倒飛出去三十余丈,口中狂噴鮮血。即使有金縷玉衣及九世金身護體,他這一下也給打得重傷。
易劍鋒落到黃沙地上,又在地上滾出二十多丈,借勢卸去了那強大的沖力。
易劍鋒魔刀撐地,弓著背勉力站了起來,吐出滿嘴的黃沙。還未及調勻氣息,便見一個斗大的火球向著他電射而來,卻是那怪物使出了拿手的噴火絕技。
易劍鋒大吼一聲,一刀直劈而下,雪亮的刀光一閃即逝,那火球被從中央劈成了兩半。火球凌空爆炸,囂狂的烈焰射到了易劍鋒的身上,將他的上衣完全燒毀,只剩下那貼身的金縷玉衣。
龍怪大吼一聲,拍動著肉翼,邁開兩條長腿,轟隆隆地向易劍鋒奔來。它大張著嘴,滿口鋒利的牙齒閃動著雪亮的光芒。
易劍鋒緊盯著那向他狂沖過來的龍怪,心念疾轉間,忽然靈光一閃,一個大膽的想法頓時出現在他腦海中。他心神大定,眯縫起雙眼,看著龍怪的大口,嘴角浮出一抹妖異的笑。
龍怪身長步大,才邁出十步便已跨越了近六十丈的距離,來到易劍鋒面前。它低下頭,長開巨口,向著易劍鋒狂噬過來。易劍鋒不閃不避,等著它大口噬來。
轉眼之間,那龍怪巨口已至,易劍鋒身子忽然縮成一團,主動投入了龍怪的大口之中。
龍怪大嘴一合,鋒利的牙齒落下,易劍鋒在它軟滑火熱的舌頭上一滾,已避過了它合攏的牙床。四周一片漆黑燥熱,易劍鋒在黑暗中狂舞魔刀,瘋斬龍怪的舌頭和上鄂,哈哈狂笑道︰「老子倒要看看,你的嘴里,是不是像你身上那般堅不可摧!」
刀若狂風,龍怪的舌頭瞬間便被斬得稀爛。鮮血狂涌,灼熱如岩漿的血液噴到易劍鋒身上,易劍鋒全身的衣物頓時給腐蝕得干干淨淨,只剩下那件金縷玉衣。鮮血濺到他在外的皮膚上,易劍鋒頓覺全身如被硫酸洗過,痛楚難忍。
但是劇痛讓易劍鋒變得更加瘋狂,他狂笑著揮刀,將龍怪的口腔全部斬爛。龍怪張開巨口,瘋狂地擺動著大頭,發出聲聲痛苦的嘶吼。過不多時,它終于一頭栽倒在地,抽搐了幾下,便再無動靜。
顏色如岩漿一般的血液自龍怪的大口中泊泊涌出,易劍鋒一刀破開龍怪下鄂,從它口中鑽了出來。
此時他全身上下一片焦黑,身子縮小了一圈,卻是筋肉皮膚被龍怪之血腐蝕所致。他的頭發也全被燒光,臉給燒得如骷髏一般。
易劍鋒走到沙地上,無力地坐下,低頭看了自己胯下一眼,嘆道︰「娘的,燒焦了,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用。」
想到自己被這龍怪折騰成這樣,易劍鋒心中有氣,提到走到龍怪尸身旁,揮刀亂斬。龍怪失去了生命,堅不可摧的鱗片此時也變得不堪一擊,不消片刻,那龍怪便已給易劍鋒斬成一堆肉塊。
易劍鋒掏出龍怪巨大的心髒,任那可腐蝕精鐵的血液在自己已變得焦枯上的手上灼出陣陣青煙。他將那心髒徒手捏碎,砰地一聲脆響,鮮血四溢間,一顆纏繞著火焰的珠子自破碎的心髒中落了出來。
易劍鋒接住那雞蛋大小的珠子,細細端詳一番,本能地感覺到珠子里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強大火力。易劍鋒心念一動,心中突然升起吞噬的**,當下毫不猶豫地將珠子扔進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珠子一入口中,即化作滾燙熱流,自易劍鋒口中一路淌下。易劍鋒頓覺五肉俱焚,仰天發出一聲無聲的呼喊,口中噴出一股數丈長的焰流。與此同時,他眼耳口鼻每一竅中俱噴出焰流,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之中都是焰流亂舞。易劍鋒頃刻之間便已變成一個火人。
他瘋狂地跳動掙扎了一番,便無力地軟倒在地,從他身上冒出的火焰一落到黃沙地上,便將黃沙燒著。不消片刻,易劍鋒身周百丈之內俱變成一片火海,黃沙給燒成岩漿,慢慢地將易劍鋒的身體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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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你將易劍鋒帶到極暗黃泉的大沙漠中訓練,是否過于急進了一點?」山澗之中,紫霞依偎著坐在溪畔石上飲酒的李太白問。
易劍鋒不知道,李太白帶他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麼模擬出的極暗黃泉大沙漠,而是真正的極暗黃泉大沙漠!
那里也不是僅有三十萬頭妖獸,而是有著數不清的強大妖獸!從排名最末一絕的八爪獸,到排名第一級的火龍獸王,金甲獸王,無影獸王,凡是該有的妖獸,那里都應有盡有!
李太白搖頭嘆道︰「我也是別無它法。若不把他困在極暗黃泉的大沙漠之中,這二十三天里,若是讓笑無痕找到他,他必會殺死笑無痕。那樣的話,他便要接無忌六刀。呵呵……無忌對敵,從未出過五刀以上。接他六刀,便已與死無異。」
紫霞不無憂慮地道︰「可是,極暗黃泉的大沙漠中,有一級妖獸王。以易劍鋒現在的本事,若是不幸撞上了一級妖獸王,即便是最弱的火龍獸王,也只有死路一條。而若是讓他留在青州城中,就算笑無痕找上他,他也不見得打得過笑無痕。」
李太白微笑著搖了搖頭︰「單打獨斗,易劍鋒現在還不是笑無痕的對手。可是易劍鋒有夢如煙相助,二人聯手,笑無痕必死無疑。與其讓易劍鋒死在無忌手里,倒不如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在大沙漠中得到最好的修煉。置之死地而後生,易劍鋒潛力無限,若是他能挺過這二十三個月,莫說是無忌三刀,便是無忌的六刀,都有可能接得住!」
「可是那些妖獸王……」
「我們現在只能祈禱……」李太白神情凝重地道︰「但願易劍鋒他不要遇上任何一頭妖獸王。」
※※※※
夜,青州城。
夢如煙獨坐房中,香手托腮,怔怔地看著那 叭炸響著的油燈出神。
她的眼中蒙著一層淡淡的霧氣,蒼白的玉靨上滿是迷茫,也不知道她現在正想著什麼。
忽然,一陣輕微的衣袂破風聲自開著的窗口中傳入她耳中,她心念一動,向著窗外望去,只見小樓下的院落子中,一個身著白衣,手持折扇的中年人正負手站在花叢之中,微笑著看著她。
那中年人生得瀟灑之極,兩撇胡子修翦得整整齊齊,眼楮燦若星辰,嘴角的微笑似玩世不恭,又像情深似海,一塵不染的雪白長袍隨風輕揚,翩若出塵之仙。
夢如煙緩緩走身,走到窗邊,優雅地望著那中年人,說道︰「下面站著的是哪位前輩?不知星夜來此有何貴干?」
那中年人微笑著踱到院中假山旁,看著假山下那映著月光的池塘,用無比清爽的聲音問道︰「這位可是夢如煙姑娘?」
夢如煙點了點頭,道︰「正是。請教前輩尊姓大名?」
那中年人微笑道︰「敝姓李,名太白,號青蓮。受友人易劍鋒之托,前來照看夢姑娘。」
夢如煙訝聲道︰「您就是青蓮劍仙李太白?」
那中年人點頭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