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來只見倒在地上的司機處于血泊之中。上身的白色襯衣已經被撕扯得稀爛,成了幾根白色的布條,整個胸膛的皮肉一片血肉模糊,到處都是巨鼠用鋒利的前爪留下的爪痕;肚子也被巨鼠用爪子撕裂開來了,傷口邊緣十分的不整齊,周圍的皮肉都向四周翻卷著,粉紅色的大腸如同一圈塑料水管,伴隨著從傷口「噗噗」流出的血水和黃色粘稠的脂肪,腸液流了一地。更糟糕的是,司機的咽喉被巨鼠用鋒利,尖銳的門牙,切了個大口子,喉管和氣管都被咬短了。所以司機師傅幾乎喘不上氣,氣管里只發出了「呼嚕呼嚕」如同破風箱似的聲音,鮮血不斷從咽喉的傷口里涌出來,倒流到氣管和喉管里。我知道這樣下去,血液倒流進肺里會形成血氣胸,即使不流進肺部,如果凝固的血塊堵塞在氣管里,司機非窒息不可。于是我也顧不得司機師傅滿身血污,連忙伸出左手,從他頸下伸過托住了他的頭頸,將他上身扶了起來,保持一定的角度。使得傷口的血液都流到了他的襯衣上,頓時一件白色的襯衣被染得一片殷紅。我也沒辦法治療他的傷口,減輕他的痛苦,知道他顯然命不久已。但是這麼眼睜睜看到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慢慢逝去自己內心還是不是個滋味。
司機的腦袋枕在我的臂彎里,可能是回光返照的關系,從剛才我和巨鼠戰斗開始一直昏迷,神志不清的司機此時居然慢慢睜開了眼楮。看到自己眼前的我,忽然驚恐的張開了嘴,似乎是想要呼救。但是由于他的氣管和喉管被咬短了,所以盡管他嘴巴張得大大的,卻發不出任何聲響,喉嚨里只傳出了一些低沉的,模糊不清的「嘶嘶」,「咕嚕咕嚕」的聲音。要不是我靠得近,可能這些聲響我都听不到。我看到他落到這個慘狀,不禁一陣傷感,安慰他道︰「不用擔心,你只是傷到了喉嚨,暫時發不出聲音而已。你也不必害怕,那只巨鼠已經被我刺死了。」司機師傅听到我的話,心安了不少,嘴巴不這麼大張著了,但是又有些擔憂自己的傷勢,想要伸手模一模自己喉嚨上的傷勢,但是由于傷勢過重,失血太多。渾身已經沒有了絲毫的力氣,左手抽搐著挪動了幾下,終于還是沒能抬起來。一用力反倒牽扯了胸口和咽喉的傷口。又是一陣血沫從上述傷口中涌了出來。司機師傅忽然身子抽搐了一下,嘴里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雙腳一挺,腦袋歪到了一邊,顯然是不活了。至死仍然是雙目圓睜,嘴巴微張。
我看到他的慘死,心中不忍。緩緩放下了他的頭頸,伸出左手在他臉上一拂,輕輕合上了他的雙眼和嘴巴。我不忍心看到他死後就這樣棄尸荒野,但是我們自己也身處這皈依的迷霧之中,入地無門。實在沒有能力妥善保存他的遺體或者就地安葬。只能讓他暫且躺在這里,我月兌下了身上那件沾染有巨鼠黑血和司機鮮血的運動衫罩在了司機的尸身上。然後躬身行了一禮,走到馬路對面的香樟樹邊,從樹干上拔下了桃木劍,從懷里的乾坤袋里掏了一張符紙出來,用三昧真火點燃之後,迅速抹了一遍劍身。擦去了所有的巨鼠身上的污血,劍身又發出了那熟悉的淡紅色光暈。我提起桃木劍,又回頭看了一下火焰逐漸熄滅的鼠尸,只見猛烈的三昧真火已經將巨鼠燒了個尸骨無存。鼠尸所在的的柏油路面上只留下了高溫熾烤的痕跡,路面上的柏油有些融化的痕跡以及少許的灰燼。不一會經過大雨的沖刷,連這些灰燼都迅速的消失不見了。如果不是自己親身經歷了這一切,感覺真像做夢一般。
經過了剛才那一番惡斗,一時還不覺得如何。但是當我平靜下來,試圖往公交車方向走回去的時候。卻感到整個人如同虛月兌了一般,突然一陣暈眩,感到頭重腳輕,難道是體力不支?!不可能啊,打斗也沒損耗多少體力,怎麼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腦子里這麼想著,腳下又踉踉蹌蹌的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腳下一軟,不由自主的一個踉蹌,我「撲通」一下倒在了滿是雨水的馬路上。感到一陣陰冷,臉,**的手臂和硬實的柏油馬路來了個親密接觸。但是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只感覺自己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起來,意識開始游走,就在自己失去意志的關頭,我忽然想起了小時侯看的一本叫做《草堂志怪》的宋代筆記,書上的一段記載浮現在了我腦海里「嗜血毒鼠︰體大如牛,劍齒,鷹爪,尾長似鞭,嗜食人血,其血巨毒,沾之則亡。」這二十六個字如同刀削斧砍一般深深印刻在了我腦海里,我忍不住在心里暗罵「我日…」隨即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感覺干涸的嘴唇上一陣濕潤,一股溫熱的茶水緩緩倒入了我的喉嚨里,我立即貪婪的咽了幾口。這時候听到身邊傳來了熟悉的小錢的歡呼聲︰「他,他喝水了!」隨即就是手忙腳亂的聲音。循著聲音,我掙扎著努力試圖睜開雙眼,終于在反復幾次之後成功了。隨著一陣眩目的亮光,首先印入我眼簾的就是自己腦袋上方那兩張滿是關切神色的臉。一張屬于老伙計小錢,還有一張則是客車上的那個穿韓服的小姑娘。我看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了公交車的地板上,他們兩個則蹲在我身邊。
看著他們這麼關切的看著自己,我有些不好意思,動了動雙手,試圖掙扎著從公交車地板上坐起身來,但是卻發覺自己渾身如同虛月兌了一般,沒有絲毫力氣。掙扎了一下,還是沒有起來。看到我試圖坐起來,身邊的小錢連忙扶住了我,情緒激動的說道︰「小徐師傅你總算是醒過來了,我還以為你……」說到這里,我發現小錢這個年輕大小伙眼眶里居然充滿了淚花。
「我,我這是怎麼了?!」面對眼前的兩個人,我忽然有點犯迷糊。
「您剛才暈倒在馬路上了,我們兩個看你去了很長時間沒有回來。這位全力哥哥就提議一起去尋找你。然後就看到您滿身是血的倒在了馬路中央。當時我們嚇壞了,全力哥哥就大聲的喊你,但是你卻沒有半點反應,然後全力哥哥就把你背回來了。」韓服小姑娘心有余悸的回憶道。
「當時小徐師傅你渾身血污,一動不動的趴在馬路上,任憑我怎麼喊你,搖晃你你都沒有反應,就如同死了一樣。可把我們嚇壞了,但是你呼吸,脈搏還在,就是很微弱。所以我就把你背回來了。你不知道現在已經是午夜12點11分了,從我們7點45分左右發現你,你少說也已經昏迷了四個半小時了。不過現在好了,你終于醒過來了。」小錢如釋重負的說道。
「那你們這期間都沒有休息麼?」听他們這麼說,想必是兩個人都沒有睡覺。
「你這個樣子,我們怎麼有心思休息啊。」小錢微笑著說道,「而且這里情況這麼詭異,你讓我保護慧恩,所以我怎麼能睡覺呢?!」小錢接著又正色道︰「小徐師傅你這次可要好好謝謝趙慧恩小妹妹,你昏迷的時候我負責守衛。照顧你的重任可都在她身上。她一直在給你胳膊,腿上進行推拿。用沾了茶水的手帕擦你干裂的嘴唇,用司機的茶杯給你灌水。一刻都沒有休息呢。」
听到這里,我轉頭用感激的眼神看著這個叫做趙慧恩的小姑娘,感謝道︰「謝謝你小妹妹,我徐狂草半條命是你救的。」
小姑娘听到我的感謝的話,頓時臉頰緋紅,雙手有些局促的玩弄著自己的辮子末梢,害羞德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不用謝。」看著她害羞的乖巧模樣,我們大家都會心一笑。
小錢將我攙扶著坐到了座椅上。我想起來自己一定中了毒,可能有毒的鼠血大多噴濺在了我的外套上,我身上濺到了一些,但是劑量不多。否則我早嗝屁了。就是如此,也夠我受的,昏迷了四個半小時不說,現在渾身無力,形如廢人。估計沒有3,4天時間不會恢復。可這里情況詭異莫名,身邊的兩個人沒有我的保護他們是否有能力保護自己呢?!
刻不容緩,誰知道在這鬼地方,下一刻會蹦達出什麼鬼東西。我看了一下四周,在右手邊的座椅上看到了自己吃飯的家伙——桃木劍和乾坤袋。但是我現在卻沒有精力使用他們了。
「小錢幫我把桃木劍和乾坤袋拿過來。」我伸手指了指座椅的方向,無力的說道。
「好的。」小錢一把遞給了我,看著我有氣無力的在那里費力的解乾坤袋上用來扎緊口袋的金絲繩,小錢關切的說道︰「小徐師傅你現在這個樣子不能再施法了。」
這時看到我仍然在用麻木的雙手費力的解著繩子扣,慧恩連忙接了過去,輕柔的說道︰「我來吧。」說著麻利的解開了繩扣,把敞開口袋的乾坤袋遞還給了我。
看著自己手中的乾坤袋,我苦笑了一下,沖慧恩道了聲謝,無奈的說道︰「確實不行了,手上毫無知覺和力道,居然連繩子也解不開了,現在這種體力想要施法無疑是痴人說夢。但是一些力所能及的防護措施還是能做到的。」說罷我從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大疊黃色的符紙,伸手艱難的遞給了小錢,囑咐道︰「這是擁有一些基本保護咒的紙符,原本是打算回到城里拿到南禪寺去賣的,想不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場,有勝于無,說不定可以保我們一命。小錢你一會拿這些紙符到車外,按照八卦方位圍繞車子擺放。如果有妖物靠近可以抵擋一陣子,即使是一般野獸靠近,它也能起到示警作用。好了你快去擺放吧。」說罷,從大疊紙符中分了一大半給小錢,小錢應聲去了。
我轉身對趙慧恩小姑娘說道︰「妹子,麻煩你把這些剩下的紙符在每扇車窗上都貼上一張,前後擋風玻璃上各貼三張。」說罷把剩下的紙符都遞給了她。
小姑娘接過之後有些猶疑,有些害羞又有些懼怕的小聲詢問道︰「狂草哥哥,你說這些東西真的有效麼?!」說罷雙眼凝視著我,希望我給她一個確定的答案,一種心理上的安慰。
听她這麼說,我微笑了一下,說道︰「我就是依靠這個吃飯的,你說有效沒有?!而且現在我自己的生命也要仰仗這些紙符,我怎麼可能用自己的生命來冒險呢?!放心,即使不行,那還有我呢,你說是不是?!」
小姑娘听聞,「撲哧」一笑,說道︰「對啊,哥哥你的職業就是法師,怎麼會不靈呢。那我就開始貼了。」說罷拿起一張符紙前後打量了一下,驚異的詢問道︰「咦?!前後都沒有膠布,這里也沒有膠水什麼的。哥哥,這些符紙要怎麼貼上去呢?!」
「因為紙符上有靈力,所以粘貼的時候只要稍微用力一摁就可以了。而且一旦貼上去,除非靈力失效或者解除。否則任憑大風,水火都奈何不了它。」我向它解釋道。
「哦,原來這麼神奇啊!我明白了。」說罷從我們身邊的車窗玻璃開始,一張一張認認真真的貼了起來。
三分鐘之後我正在閉目養神,忽然在車廂前部粘貼符紙的慧恩有些驚慌的叫了我一聲︰「狂草哥哥,符紙不夠用了,這邊的車窗上缺了兩張。」我睜眼一看,慧恩正在車廂左前部,司機座位的後邊,一臉焦急的說道。
「沒關系,我可以找法器替代。」說罷拉過身邊座位上的乾坤袋,伸手翻找了一番。「就是這它了。」說罷我從乾坤袋里掏了個青銅風鈴在手里,遞給了慧恩,「這是法器‘聚魂鈴’,你拿過去掛在司機座椅的靠背上就可以了。」說罷又拿出了一條紅絲繩,穿過了風鈴的耳朵。慧恩接過去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微笑道︰「這個風鈴真好玩。」隨即想起現在不是玩的時候,暗自吐了一下舌頭,就開始動手系起風鈴來。
這時候下車擺放紙符的小錢也回到了車上。伸手抹了一下自己臉上的雨水,摘下眼鏡用襯衣衣角擦拭了一下鏡片後說道︰「外邊的擺放沒問題了。」
「辛苦了,坐下休息一會。」我微笑著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單人座椅,「我有話要詢問你。」
小錢一坐到了椅子上,詢問道︰「什麼事,小徐師傅你問吧?」
「司機師傅的尸體你們有沒有處理一下,還擺放在馬路中間麼?!」
「你說什麼?!司機師傅的尸體?!難道他死了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小錢一臉詫異和驚恐。
「什麼?!你們沒看到司機的尸體?!他的尸身就在我暈倒的地方啊!你們難道沒看到麼?!」我感到更加的莫名其妙。
「全力哥哥背您回來的時候我們確實沒有看到什麼司機的尸體啊!馬路上只有您一個人倒在那里,您的身邊只有一把劍,不遠的地方還有你那件滿是血跡和黑色黏液的外套。因為情況緊急,所以我只幫你拿回了這把劍。」系完風鈴的慧恩一臉詫異,誠懇的說道。
「遭了,大事不妙。」我感到空前的恐懼,如果情況真如我所想,那就有點無法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