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出屋子,一陣冷冽的寒風,混合著凍土的味道,讓基德不由緊了緊溫暖獸皮大衣,方才感覺溫暖了許多。
太累,想要精彩的生活太累。當再次回到家鄉小村後,這是基德最大的感覺。與一次次驚心動魄的機兵戰斗相比,現在的感覺,與之相對,則很是愜意。
漫無目的地在村莊的矮小的房屋間,狹窄的碎石小路上走著,是一種真正純粹的寧靜,不帶一點雜質。
而都市里的漫步,往往是在喧囂與繁華背後,追求一種解月兌式的放松。那時的自己在想些什麼呢?
基德對于自己腦子里突然冒出的念頭嚇了一跳。
自己在學校的時候漫步過嗎?在到月色之前漫步過嗎?
關鍵在于漫步。
對于那是的基德來說,學業,以及為之而打工,似乎是生活的主旋律。又會有多少時間去漫步呢?
難道那也是失去的記憶之一嗎?
為什麼會失去那樣的記憶?那些記憶里面,到底又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呢?
想到這里,基德的頭部異常疼痛起來。就像有只討厭的老鼠,在撕咬著大腦中的神經一般,錐心刺骨。
「啪沓」一聲,基德抱著頭,重重地跪倒在雪地之中,渾身不停地戰栗著,嘴里痛苦地哼著。
腦海中的那只老鼠,似乎發現了特別的東西,努力地向大腦深處啃著。
有著什麼東西在松動,在掙扎著,試圖從腦海的最深處月兌離出來。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啊……」
仿佛被一根長長的針貫穿大腦般,基德的瞳孔恐怖地驟然放大,忘乎所以極端痛苦地吼了起來。而四下卻無人回應。
基德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村子之外的樹林中。寒冷的冬日清晨,大部分的人都窩在溫暖的被窩中,關地嚴嚴實實的門窗隔絕著冰天雪地,還有基德痛苦的吶喊。
「哥哥,你……病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稚女敕的聲音在基德前方響起。
基德掙扎著抬起頭。那是一個穿得如同小熊般厚實的孩子,在獸皮帽子的下面,有著一雙清澈透明的大眼楮。
「哦!我想,應該是吧。」
「如果病了,那就應該去找托亞大叔。」
小孩好心地提醒著基德,一邊努力地用自己幼小的雙臂,試圖攙扶基德起來。
「謝謝你,艾力!」
由于小孩的說話,基德的思緒被拉回了現實,頭痛已漸漸停止了下來。而這小孩,正是基德認識的薩克斯大叔家的孩子。
「哥哥你認識我嗎?」
艾力的話讓基德有些詫異。
「我是基德哥哥啊!一年前,我離開村子的時候,還為你做過一個滑輪板的。」
艾力眨巴著大眼楮,試圖在努力記下基德的相貌。但是,似乎並沒有太好的效果,現在的艾力不可能回憶起任何東西。
「原來哥哥認識我的。對不起啊,哥哥!半年前我生了一場病,好了後就忘了很多東西。托亞大叔說,那叫做失憶。」
「失憶!」
這個詞語讓基德異常敏感。是的,只有同樣失去記憶的基德,才能體會失憶的痛苦。
「那托亞大叔說,小艾力你的失憶能治好嗎?」
小艾力好奇地望著基德,目光之下隱藏著幾分警惕。
「托亞大叔說,艾力還小,記不記得沒有關系,只要開心就好。」
開心就好!基德反復地回味著這句話,可是自己能做到嗎?
「基德哥哥,艾力要去那木湖滑冰玩了。你可千萬別告訴我爸爸和媽媽哦!」
「那木湖滑冰?」
基德從小艾力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童年,也是同樣地頑皮。每到冬天,大清早,就偷偷溜到那木湖上,和一群小伙伴玩耍。
小艾力看著基德半天不語,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那我們拉鉤!」
說著,艾力的小指已經挽上了基德的小指,賣力地搖了起來。
還未待基德回神,小艾力已經遠遠跑了開去。一邊跑還一邊大喊著︰「我們拉了鉤的,基德哥哥可不要做小狗哦!」
看著蹣跚遠去的小艾力,如同只小雪熊般,漸漸在雪林中消失,基德眼界中遺留的,只有一片單調的蒼白。
基德深深地嘆著氣。如果自己還在小艾力那樣的年齡,即使是失憶,也許也不會有太多苦惱。
只是自己也只是個普通人,事事豈能僅如人願,也許如某些小說中的主角般,重生一次,會好上許多。
可惜小說永遠是小說,生活也注定只能向前而無法後退。
所以對于失憶這件事情,應該是去面對,而非逃避。
在按卡爾老師遺囑去安納托里亞以前,去找找醫生,看是否能有解決的辦法。
海文的醫生只有一個,就是村西的托亞大叔。
托亞大叔原本是個鐵匠,大約25年前來到海文,本來以幫村里人打些農具和捕獵工具為生。而後,一次偶然事件,托亞大叔利用山林中的草藥,治好了村里突發惡疾的病人。對于偏遠的海文來說,這樣的妙手仁心自然會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于是,只有村里人有誰身體不適,都會找托亞大叔尋求幫助。從此,托亞大叔成了村里唯一的醫生,而鐵匠反而成了副業。
托亞大叔的小屋,外表看來,與普通村人並無太大區別。彎著腰,避過低矮的門粱,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張簡單的桌子,和幾個櫃子。桌子是平時診病的地方,年代看上去頗有些久遠。那幾個櫃子,乃是村人幫忙所造,用以存放托亞大叔治病的草藥。
當基德進屋以後,托亞卻不在屋內,後院則傳來陣陣叮叮當當的金屬敲擊聲。
穿過後門,覓聲尋去,托亞果然赤著背膀,在火爐前忙乎個不停。
基德並沒急著和大叔打招呼,而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大叔手中的打鐵錘不斷舉起,落下。
大約10分鐘,托亞忙完手中事,熄了爐火,正要回前屋休息,抬眼便看見站在一旁的基德。
「呵呵,小基德,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招呼我一下,自己在那里傻站著。」
說著,便來到基德跟前,給了他一個熱情的熊抱。混合著火炭和汗液的味道幾乎將基德燻暈過去。在大叔有力的臂腕下,基德好不容易才逼出一段話。
「大……大叔,我是來找你幫忙看病的!」
聞言,托亞松開雙臂,在附近找了塊毛巾,一邊利索地插著汗,一邊向基德提著問題。
「看病?是你哥還是你嫂子病了?等我換件衣服就去。」
「不,是我病了!」
托亞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雙眼凝神,仔細掃視著基德的神色。而後叫基德伸出舌頭,又模了模額頭,看了看眼瞼,停了下來,思索著些什麼。
基德只看到托亞的眉頭漸漸皺在了一起,然後對他說道︰
「小基德,你的身體除了有些疲勞外,大叔看不出有什麼毛病。」
人的大腦相當奇妙,和其相關病癥都需要精密的儀器去檢查,而失憶這種病癥光是看,是診斷不出來的。
讀過書的基德,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于是說道︰「大叔,我的病和小艾力是一樣的!」
說道艾力,托亞恍然大悟,但是轉念一想,基德與艾力的失憶病又有很大不同。于是又詳細問了起來,比如發現失憶的時間等等問題,而基德則一一解答。
基德說完後,托亞把基德的回答串在一起,思索著。
與亡靈作戰,遇到綠霧,然後醒來便回到了海文。而其間的所有記憶全無。
這樣的線索對于托亞來說,已經足可以判斷出一二。只是要告訴眼前這孩子真相嗎?這是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這樣做也許並不好。
是的,還不是時候。讓這孩子過些平凡的日子應該要好得多。
打定主意,托亞道︰「很抱歉,小基德,這種失憶我是治不了的。我個人建議,如果有可能,你可以到專業的醫院去看看。」
「是嗎?治不了……」對于托亞的回答,基德十分沮喪,但出于禮貌,還是勉強表示了感謝。
看著基德離開時,垂頭喪氣的身影。托亞心中有幾分不忍,幾次都是欲言又止,直至基德的背影徹底消失著雪地之中,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