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星球的雪山山頂,在斜陽映射下,拉出了一大一小兩個影子。基德這次真的感到吃驚了,他沒有想到這個save真的就是曾經在基元之屋遇到過的矩陣核心——游戲。
他更沒想到,在什麼都不知道的陌生地方,游戲居然會幫助他消滅了一直潛藏在身體里的神秘存在。太多的想不到,太多的驚喜,讓基德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在遙遠的地方,遇到曾經的朋友,只有用古地球東方人的一句諺語才能解釋基德此刻的心情。
「你還好吧,我的朋友!」
「真沒想到會是你,天啦!難道這里也是基元之屋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save戲謔地對著基德笑道。
「別讓我再猜了,游戲,告訴我一切吧。你知道,人類的好奇心都是很重的。」
基德背著斜陽張開雙手,重新掌控身體的感覺實在太好了,凜冽的山風吹在臉上,讓他興奮地叫了起來。
「這個故事,可是很長的,你有耐心听嗎?」
「難道你認為我的好奇心還不夠嗎?告訴我一切吧,朋友!」
「那好吧,首先我們從先驅文明談起……」
在宇宙大爆炸後不遠的年代,宇宙中出現了第一個文明,後來的其他宇宙種族統一把他們稱為先驅。他們幫助低等的生命進化,擺月兌行星引力的桎梏,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這個宇宙更加繁榮,生命的類型更加豐富。
然而有一天,先驅文明突然消失了。正如其他的宇宙文明都不知道先驅們到底從何而來一樣,他們也不知道先驅文明為何而消失。沒有了先驅們的引導,各個文明在發展一段時間後都遇到了同樣一個難題。各種族的繁衍與發展極為迅速,他們很快將先驅文明引導過的空間完全佔據,而沒有引導的新空間卻開拓艱難。
弱肉強食不僅僅是地球的基本生存法則,它在宇宙中一樣通用。有先驅們存在的時候,當哪個種族遇到發展瓶頸,先驅就會引導他們去開拓新的空間。這正如在草原之上,當一個狼群發展到一定規模的時候,必然會分出一批狼到另外的地方。
沒有先驅在技術方面的引導,各種族也許還能堅持下去。但長久以來對于先驅的依戀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一種信仰,失去了先驅,也就失去了信仰。然後,他們之間便爆發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這是一場所有文明都被卷入的慘烈大戰,當戰爭結束後,整個已知文明空間中只剩下了十二個種族。
經歷過血的洗禮後,他們總于明白,戰爭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他們必須尋找別的方法去找尋失去的信仰。于是,他們聯合在一起,根據對先驅行為的記載和描述,又創造出了第十三各種族——繼承部分先驅特征的人類。
但那十二個種族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新的種族與先驅們有著很大的區別。他們很難容忍與別的種族生存在同一個空間,更不能容忍作為先驅繼承者的他們是被別的種族所創造的事實。他們在很短的時間內繼承了先驅們殘留下的技術與文明,完全沒有經歷過一個正常文明痛苦進化的過程。于是他們更加認為自己是整個宇宙最優秀的種族,那種扭曲的自大,讓他們對其他十二個種族發動了新的戰爭。
他們以先驅繼承者的名義出現,在竊取其他十二種文明精華的同時,又進行虛偽錯誤的引導。于是,他們越來越強大,而十二種族越來越沒落。在他們確認已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威脅他們的時候,對十二種族的所有生命進行了名為「淨化」的清洗。整個宇宙,自此後,僅剩下人類這一支唯一的高等種族。
可是,宇宙永遠是公平的,他不可能讓一個種族凌駕于所有法則之上。總于有一天,人類無意制造出了金屬生命。這其實是一種很脆弱的生命形式,雖然他們軀體堅硬無比,可在關系文明強弱的精神方面卻是一片空白。只是,人類的貪婪很快彌補了這個種族的缺點。
沒有其他對手,人類彼此在短暫和平後又開始了廝殺。他們紛紛都豎起自己是先驅文敏唯一繼承者的旗幟,要求其他人類服從自己的一切精神。可這次,他們的對手再不是信仰先驅們的十二種族,而是他們自己。這幾乎是沒有終點的一場戰爭,直到僅剩下一個恆星系的人類後,戰爭方才結束。
當人類開始進行戰爭反思時,新的金屬文明崛起,接著便是鄭石口中所說的那個故事,人類在基態轉化病毒的面前,完全消失。金屬文明佔據了這個宇宙的制高點。他們來自于人類,也存在著與人類文明的同樣問題——沒有信仰。他們感到孤獨,感到寂寞,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到底為了什麼。可他們卻找不到能回答他們問題的人。
于是,相同的歷史再次重現,再次跳起了宿命的圓舞曲。金屬文明開始有限度地重新創造人類文明,他們想從人類的行為模式中找到屬于他們自己的未來之路。然後,他們也遭遇到了同樣的背叛。
本來,這一切都可以及時制止的。但金屬生命的基元結構太過單一,又是一場針對性的病毒破壞了他們的文明根基,他們在自己創造的新生命面前,無可避免地敗退了。可他們並沒有象以前人類般徹底消失,他們只是潛藏在宇宙的某一個地方,等待著機會卷土重來。
「所以,這些新的人類為了徹底消滅金屬文明,建立了一個名叫第三世界的基地。他們將一些俘虜的金屬生命放到一顆行星上進行圈養,研究能徹底消滅金屬生命的方法。可是,在生存本能上,那些金屬生命遠比人類想象中的要強大。所以,就出現了你來到這里後看到的一幕……」
基德靠著卵形槽床,听著save說著過去的一切,也在不停地思索。他來到這里究竟有什麼意義,他該怎麼回去,回去後又能做什麼?save口中那些強大的種族都一一滅亡,所謂種族文明的興衰也不過如是。他其實只想簡單地活下去,並不想知道這麼多令人頭痛的事情,可是事情往往都不隨人所願。他似乎還是得卷進有著隱秘任務的歷史泥潭,似乎注定他得去做那拯救世界的超人。
「那麼,先前在我體內的,應該就是你說的那最後的一批人類吧!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就感覺他們好像天生就在我體內,而我則是一個無關的外來人。」基德向save提出了他的疑問。
「那是因為你們這批人類是定做品,除了基礎構成不同,更復雜以外,同我們這些智能矩陣以及你們現在世界的機器人,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所以,在你們的身體內,同樣存在一個類似後門程序的東西。一旦滿足一定條件,潛藏在你們身體內的信息便會直接替代你們現有本身的意識,就像用備份系統直接覆蓋現有系統一般。」
「你是說,我們現在所有的人類都是這樣,而我卻恰好是那倒霉的家伙,觸發了備份系統的啟動?」基德自嘲地說道。
「不是恰好,而是注定是你。」
「為什麼?」
「因為你是a的後裔,是完整體的傳承者。只有接近最初設定完整體的人類,才有可能觸發這一切。你們是他們的希望和未來,也是他們的工具和奴隸。他們在與金屬生命的戰爭末期,把文明傳承隱藏到了基因之中。而當金屬文明對人類進行復制和重新創造時,便會激活基因密碼,讓那部分傳承逐步復蘇。」
「逐步復蘇?你的意思是,只要人類不斷繁衍,更多的最初基因被激活,遲早有一天會恢復成最初完整體?」
「已經恢復了,a就是最初完整體之一,而你也是。」
「這不可能!我離a已經有幾代,我的母親,祖母們都是普通人,我這一代的基因與最初完整體早就不同了。」基德一下站得筆直。本來在听到save說人類不過也是一種機器時,他心里便有些不自然,當這個問題與他更密切相關時,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
「沒有不可能的。在制造他們的時候,為了保持血統的純粹,所以他們是不存在任何性別以及生殖能力的。而以他們為藍本制造的完整體,雖然存在性別的區分,但卻無法正常繁衍後代。除非,克隆或者無性分裂……」
save的話如同千斤重錘般狠狠砸在了基德心頭。許多他一直感到迷惑的東西,一下變得豁然開朗起來。他總于明白,為什麼他對于母親幾乎沒有什麼印象,為什麼對于哥哥彼得的親情看得特重。他可以想象,作為完整體的a在達到**生存極限後,便會通過自我分裂的形式誕生下後代,所以,a在認識他的人眼中,永遠是不老不死的。而到了他這一代時,肯定發生了些意外,所以,傳承a的人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他和彼得兩人。所以,彼得有著恐怖的神秘力量,而他有著奇特的神秘直覺。
當然,也許有人會問,基德、彼得還有a他們從外表上看來都有區別,可這種認知並不正確。不管克隆還是自體分裂也好,真正的關鍵還是基因序列的完整與一致性。相貌在這個序列中,幾乎是完全可以忽略的東西。如果a真是那種可以自我分裂的怪物,那麼改變下一代的外貌體表特征自然是件很輕松的事。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彼得,都是a。
基德圍著卵形槽床踱著步,一直不說話。他明白了,來到這里,其實不是他運氣好,而是身體內完整體基因的誘導。可是,為什麼來到這里的,會是他而不是彼得。也許,他和彼得雖然同a有關,但根本不是a的克隆或者自我分裂體。
基德越想越覺得頭痛,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可不想變成被好奇心害死的那只貓,很快便醒悟了過來。他現在需要關注的主要就兩件事。他的身體在經過卵形槽床後,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另外到底該怎麼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其實,也沒多大變化。我只是幫你驅除了他們留在你身體里內的備份及控制信息,你現在比以前更自由了而已。」
save是這樣對他解釋的,可是基德並不相信僅僅如此。他的直覺從來沒出過錯誤,他能體會到身體內多了一種力量,只是他不知道是什麼,也暫時無法使用。
「至于現在這個地方,你可以把他理解為反維度宇宙。比如一張紙,有長和寬兩個維度,我們平時在它的一面上,而現在,你到了另外一面。除了指向性不同外,你還在紙上,紙也還是那張紙,只是正反不同了而已。」
save擅于把復雜的東西說得簡單,解釋起問題來也很主動。當他告訴基德這個概念的時候,基德想,save有可能並不是那個叫做游戲的矩陣核心。因為無論save還是游戲,他們的本體都是不能動的。除非,他們就是瓖嵌在那張紙上的一個小球,同時存在于兩個維度之間。這種猜測,基德自己都覺得好笑。
「這不就是反宇宙的概念嗎?」
「可以這麼說,但這個只是相對的。你最好把他們看做兩個不同的世界,這樣比較容易理解。」
基德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嗯,我想這個問題可以以後討論,現在我最關心的是怎麼能盡快離開這里,或者這里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你知道,我只是個普通人類,沒有食物和水,是活不了多久的。」
「這個不是問題,你看你身邊那個調試槽。你就是從那里來的,自然也該從那里回去。」
「嗯,那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save換上了一副無奈的面孔,「如果我可以離開這里,早就出去了。你如果想走就走吧,不過,在那之前,你還得帶走一件本就該屬于你的東西。」
「那是什麼?」
「第一批先驅繼承者唯一留下的一件兵器,很適合你。現在,需要你重新躺進調試槽。」
基德點了點頭,直接又躺進了卵形調試槽,很快他的視線又是一片黑暗。
在他躺好以後,便再次听到了save的聲音。
「完整體全神經接駁開始,恆古?巴瑞卡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