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四個人總算是從那個恐怖的山洞中跑了出來了,我們喘著氣靜靜地盯著那個黑乎乎的山洞,這時候才發現剛剛找到的小鳥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丟掉了。我們再也沒有心情在這座山上逗留了,雖然我還沒有吃到酸溜溜,但此刻我更想的是回家。
終于,我們慢騰騰地一步一步的從山上挨了下來。
和他們分開後,我有點疲憊,慢慢地朝自己家走去了。我看著手中拿著的紅色木盒,我覺得那是今天最大的收獲,心中還想著沒準這里面裝的還真不是一般東西,或許還很值錢呢。
已經是黃昏了,夕陽斜斜地快要躲到山的後面去了,萬里長空灑滿了金色的光芒,連雲彩都變得神采奕奕,小小的村莊此時顯得格外祥和,染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我一邊走一邊轉過頭來看了一下南邊的那座山,由于距離遠了,此時的山看起來有些朦朦朧了,我又不由得眯著眼楮看了看那片荒草甸子,模模糊糊地我似乎又看到了那兩個穿著黑衣黑褲黑鞋的人了,他們好像有在那片草叢中尋找這什麼,他們弓著腰,如同兩只星星一樣一起一伏的。這個時候,其中一個人突然間直立了起來,他好像猛地轉過頭來死死地盯了我一眼,我的頭皮陡然間麻了一下,全身就像是過了電一樣,雙腿都有些酥軟了,我趕緊把頭扭了過來,發現已經離家不遠了,我便加快了腳步。
之前我就說過,人越是怕什麼,就來什麼,但人還有個特性,就是越是怕的東西,就越想搞明白究竟是什麼東西,我之所以這麼說,因為我的確那麼做了。我一邊快速地走,一邊又不由得回過頭來看那片荒草萋萋的草地,可這一次我又如同之前一樣什麼都看不到了,枯黃地荒草此時被夕陽染得更黃了,像一幅頹廢的油畫一樣,我又仔細的看了看,果然是什麼都看不到了。但我看到了那座山,我深深地知道在那座山的背面有三個洞,而今天我們進去的就是中間的那個洞,現在我只能用恐怖二字來形容我對那個洞的感受,我不想也不敢再去看它了。
山腳下的那顆枯樹依舊矗立在那里,現在它也換了一身兒衣服,不再是那般黝黑了,而是變得像唰了黃金色的油漆一樣,倒顯得有幾分鮮活,樹杈上的鳥窩偶爾會隨著風輕輕的擺動一下,里面的小鳥才不管那麼多,直當作是打悠悠了。
我進了院子,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安全,很愜意,我慢慢的走到我們家門口推開了門。母親正在做晚飯,父親早已下班了,他已經洗漱干淨坐在炕上等著吃飯呢。見我回來了,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然後他說︰「去哪玩兒了,回來的這麼晚?」
我慢騰騰地說︰「上山玩了!」
「上山去了,沒跟你說別上山玩嗎?」父親有些責備地說。
「我以後不去了。」我看了父親一眼,接著說︰「爸,你看這個盒子,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了?」我說著,就把盒子拿了出來。
父親很奇怪地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盒子,然後他說︰「你拿過來,我來看看!」
我把那盒子遞給了父親,父親拿起盒子端詳了一下,然後扭開鎖子打開看了一下,他的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然後大聲對我喊︰「誰叫你撿這玩意兒的,趕快給我扔了,越遠越好!」
母親這時候說︰「那里面裝的是什麼了?」
「什麼,裝的是骨灰!趕快給我扔了!」他看著我,眼楮瞪得很大。
骨灰,我听了後,腦袋嗡地就愣住了,我知道骨灰那是尸體焚尸後的灰燼,是死人留下來的唯一遺物,我怎麼就把這東西給撿回來了呢?
「是骨灰?從拿撿的,趕快扔了吧!」母親也忙說。
「從山上撿的,我這就仍了!」我說著走到了父親跟前。
父親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把那暗紅色的骨灰盒遞到了我手中,然後喝斥道︰「扔溝里,越遠越好!」
我沒再說話,拼命地點著頭,然後拿著那盒子就往外走,我听到母親又在罵我了。
出了院子,朝前走幾步就有一條倒垃圾的溝,挺深的,還髒兮兮的,我走了過去拿起手中的骨灰盒用力地丟了下去。盒子被我丟到了那條溝的最深處,我忽然間感到很害怕,我感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這骨灰盒是一個曾經死了的人留下來的,而我現在卻把他的骨灰盒扔到了這條髒兮兮的溝里,我想這如果是我的話,我也不會放過這個人,這難道不是犯了大錯嗎?我驚慌極了,急忙扭過頭來就往回走,每走一步,我的腿都在抖一下,總感覺有個陰影在我身後緩緩地跟著我,它要慢慢地將我吞噬掉。
回到家里當然免不了父親和母親的責罵,對于他們的責罵我應對的辦法就是不說話,或者是實話實說,爭取寬大處理,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次我沒有挨打,只是被她們責備了好久,我認為這已經是個例外了。
那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母親讓我去拉窗簾,我坐在窗台邊正要往上拉的時候,茫茫的夜色中,我看到在南邊的山上有幾個透著紅光的點幽幽地亮著,就像是一雙雙猩紅的眼楮一樣死死地瞪著我,我猛地朝後退了兩下,我喘著氣說︰「媽,你看,你看那山上,怎麼有幾個紅色的點呢?」
母親正在鋪被褥,听我這麼說,母親急忙把頭貼近玻璃朝著那山頭看去,她微微地扭著頭,然後她問︰「在哪兒呀?」
我指著剛剛看到紅點的位置說︰「那不是就在那兒嗎。」這一次我看清楚了,那是四個紅點,它們離得很近,就像是有兩雙眼楮在瞪著我一樣,我急忙躲到了母親的背後。
母親瞅了一會兒說︰「山虎,你快過來,真有四個紅色的點呢,快來看!」
父親在炕沿邊兒上坐著,他正抽著煙呢,他不耐煩的說︰「什麼紅點呀,大驚小怪的?」
他說完就朝著窗台邊挪了過來,他夾著煙的手捂在眼眶上,朝著黑漆漆的夜色中尋找著,他看著看著就愣住了,然後他慢慢地說︰「還真是有幾個紅點呢,這事倒怪了,該不會和慧有關系吧!」
「我,我怎麼了,不會是說那個骨灰盒吧!」我忽然間想到。
那四個紅色的點幽幽地亮著,他們不閃也不動,活像兩雙瞪圓的眼珠子,在隔著茫茫的夜色死盯著什麼在看一樣,父親一把就把窗簾拉上了。
那天半夜的時候,母親夢囈了起來,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喊什麼,我也被她吵醒了,父親用力地推了她兩把,這時候她才喘上了一口氣,然後她在黑暗中說︰「哎呀,我是不有夢囈了,難受是我了,我夢見有個人壓在我頭上,差點悶死我,我看不清他長什麼樣,總之他穿著一身兒黑!」
母親說完這話,我陡然間驚了一下,我也在黑暗中問母親︰「一身黑是嗎?」
「從上到下一身兒黑!」母親軟軟地說。
我覺著這些真是完了,我們家被那東西給盯上了!然後我坐了起來,打開了燈,屋子里就亮堂了起來,我把我在望遠鏡中看到的和我們幾個進山的事兒統統的講了出來。父親听完我說的話,然後他點著了一根兒煙,他一邊抽一邊說︰「明兒你把那盒子撿上來,我和你去一趟山上,你從哪兒拿的那盒子就在放回到哪里!」
那天晚上,母親夢囈了兩次,每一次都說是有個穿著一身兒人壓著她的頭,那種隱隱約約的恐懼感籠罩了我整整一個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是第二天起來我的頭昏沉沉的。那天的下午我放學後確實和父親去了南邊的山上,我把從溝里撿回來的骨灰盒有扔到了那片荒草甸子里,大片大片的荒草在細風中飄搖著,那黑乎乎的山洞依舊在那座山的腳下,那種黑暗總是讓人後背發涼,再後來我和父親就慢慢地下山了。
說來也奇怪,那天晚上我就沒有再從那山上看到那幾個紅點了,母親也沒有在夢囈,這件事情就這樣在朦朦朧朧中過去了,但冥冥中我總覺得這事蹊蹺,所以每次想起來總是覺得後怕,雖然沒有發生過太多的事情。關于那個望遠鏡,它依舊靜靜地懸掛在牆上,我不知道會不會再有什麼事情會因為這個望遠鏡而起頭……
有那麼一天,我沒事做了,就拿起了那個軍綠色的望遠鏡,我又一次坐在窗台邊望著南邊的那座山,望著山上的那片草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