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快刀斬亂麻
郭琇不是一個頭腦轉彎快的人,好容易等到胤禛的「聖躬安」出口,眾官員起身了,他才好受了些,不敢再用上凌嘯那天的拱手平禮,一個大千扎了下去,誰知道胤禛根本就像不以為意似的,一把扶起了他,還溫言撫慰。郭琇一陣安心,看來禮節上並無大錯。
總督府眾官雲集,級別高的主官全在大堂上听訓。
「胤禛這次來所為何事,相比大家都知道了。皇上令我來總攬兩大案的審處事宜,胤禛自會重新了解案情,我想先听听兩位欽差的介紹。」
郭琇倒也不急,反正他佔著全理,「四爺,咱們還是按照先後順序,先來的欽差先講,我這後來的就後說吧,再說,我到現在連個完整的案宗都沒有看過呢!」
他這酸溜溜的話語說得胤禛心下暗笑,想我胤禛在京城里被他的彩票差點給擠兌得勢力大減,要不是鄔先生的一記翻盤,恐怕現在已經是阿哥里面僅次于太子的窮鬼了,就你郭琇這個直人性子,那還不是凌嘯的下酒菜?
凌嘯畢恭畢敬地對老四行了禮,「四爺,那就奴才先說了。揭開這兩案的起因是奴才哥哥豪成的一次偶遇。」用了小半個時辰,凌嘯才將這兩個案子的來龍去脈講得清楚了,很多堂上的官員這才完全明白了,原來是福建知無堂的歹人官商勾結,作出了為非作歹的行徑。
「奴才以為,此案里逼良為娼、屠戮抗爭、殺官滅門,歹徒手段之殘忍,實在傷天害理至極,對于這些個罪犯,當用重典嚴懲。否則難以彰天理,平民憤!除鄭勇及其親兵業已伏法外、朱敬盟曹源也被滅口,現在剩下的春香樓幫凶和販賣人口的相關歹徒皆應該處以極刑,至于甘大,奴才以為,逆賊鄭勇竟然不惜以身相救,必定非一般身份,當解押至京城著有司嚴審追訊。」
胤禛頗為滿意。這些案情他基本上已經听明白了,對于案犯的處理,雖不是他前來湖廣的主要差事,但是很合他的心思,像這樣地人,要是不殺,那還得了。
郭琇見凌嘯絕口不提官員腐弊,忍不住提醒。「凌大人,那麼這些個案犯能夠橫行武昌、潛伏官場多年,憑的是什麼?」
「憑的是錢權交易。讀聖賢書的冠蓋之輩倒在吸人血的歹徒手下,原因只有一個貪字!蒼蠅不叮無縫蛋,這些貪官收錢賣權。是此兩案直到今日才事發的根本原因。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是為虎作倀,一個父母官員,不能夠保一方平安。已經是失職了,倘若參與其中,就是脅從作案了。」凌嘯承認得如此干脆,郭琇冷笑不已。
胤禛一邊示意凌嘯接著說下去,一邊同情地看看郭琇,凌嘯越是承認,就越有後手隱藏。
「發案之初,由于人手不足。凌嘯及吳制台楊臬台只得將重點放在破案和捉拿人犯上。對于兩案其中的貪腐弊情,實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恰逢沔州大水壓境,三十萬百姓命在旦夕,凌嘯不得已兵行險著,以捐銀救災可以減免罪責為名,廣發信箋,居然真的框來了六十名貪腐官員。凌嘯所料未及地是,這些官員十分配合。先是在汛情嚴急的當口紛紛爭相捐出家產。願意將功贖罪,拯救三十萬蒼生于波濤。而後又紛紛向凌嘯投案自首,主動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宜,至此終于將此案的各種勾結丑事完全顯露出來。奴才以為,這六十名官員確實是有悔改意,且在當時急切情況下立有寸功,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平均挽救兩千黎民的功勞,還請皇上和朝廷給他們一個小小的活命機會,以此來懲前毖後,揚善罰惡,也是教化之道啊。」
胤禛尚未及表態,他身後的屏風處一聲微小的叫「妙」傳入他地耳朵,老四知道這是鄔思道的感嘆。
「你!你!」郭琇滿臉漲紅,指著凌嘯卻說不出話來,一直以來,這個奸詐之人何時透露出了一絲這樣的意見了?
這廝口口聲聲的減免犯官的罪責,他不惜得罪自己弄了這麼僵地局面出來,怎麼看都是要和自己拼著干的模樣,搞得自己全把重點理解成了免罪上面。但是此刻凌嘯卻在公堂之上說出只要免死就可以了,郭琇就有苦說不出了,這下子滿湖北官員的眼里,一定以為自己是非要殺掉所有的涉案官員才罷休地了,那麼他往死里得罪的官員可就多了。
凌嘯對著郭琇說道,「難道郭大人以為,憑這麼大的功勞,讓他們在抄家免職判刑之後,連保住一條性命都不可以嗎?」
郭琇更是深覺此人險毒無比,在湖北官員投向自己的厭惡眼光力,他已經被擠兌得無話可說了。凌嘯看著他那羞憤欲絕的樣子,心頭一陣憐憫,沒辦法,你只是一個犧牲品,換了任何一個人,只要是主張嚴查此案犯官的,我都要整他!不僅湖北對他來說很重要,這眼前的一個掌控兵權的契機更是他志在必得地。
吳和三大員看著凌嘯,忽然覺得他不可小覷,這些天來自己幾人都是拿他當成槍來使,不知道他看出來了沒有?這次他救災利民暫且不談,單論權術就頗讓人捉模不透。之前他所營造的種種情勢,使得所有和兩大案有牽連的官員們把他看成是觀音轉世,飛蛾撲火般向他涌去,就連整個湖北的官場全都堅信他會為犯官們出頭,此刻在公堂之上,卻是一句義正詞嚴的輕描淡寫,既不違背承諾又全然出賣干淨。
大堂外等候發落的很多犯官們卻對凌嘯感激有加。
是的,他們都知道,除了欽差郭琇外,朝廷絕對不會把他們百余人全部都殺掉,肯定會有被流放和判徒刑的,但是朝廷也絕對會殺上部分地官員,來殺雞駭猴以平民憤。問題在于,誰會死誰不會死,這可是青山柴燒地關鍵啊!現在凌嘯的表態請求,雖然離他們先前地期望有些距離,但是在朝廷如此重視的情況下,還是頂住了壓力,于情于理地為參加防汛的官員們打下了一層保命的包票,這已經夠仗義了,剩下的活罪輕重,則只有靠各自的背景和運氣了。
其他的湖廣官員也對凌嘯無話可說。凌嘯用這種方式,既挽救了黎民百姓,又顧全了朝廷的聲譽,更重要的是,保住了很多和他們沾親帶故的一部分官員的性命。
胤禛看見眾官員都不說話,又對沮喪的郭琇問道,「郭大人,你對于凌大人講的的案情和處理方案可有異議?」
郭琇這次是枉做了一次小人,他知道自己可是成了湖北官員眼里最不歡迎的人了,悻悻然道,「郭琇全憑皇上和朝廷的決議,案情也基本上沒有異議。」
「好!既然兩位欽差已經達成了一致,那就快刀斬亂麻吧。這樣,郭琇你就執筆給朝廷上報全部案情和處理意見,畢竟不是什麼光彩事,早些結案吧!」
堂上眾官員一陣犯蒙,不會吧,兩個欽差斗得這麼久了,你四爺也是風塵僕僕趕了小半月的路程,卻在一個時辰里就了解了此事,也太麻利了吧?就連凌嘯也覺得不可思議,老四這次就為一個時辰跑一趟?
老四卻不宣布退堂,他看看凌嘯和郭琇兩個欽差,「還有一個案子,關于欽差郭琇明發奏折彈劾凌嘯一事,你們兩個當事人有何話要說嗎?」
郭琇像是吸食了五石散一樣來了精神,翻盤機會來了。凌嘯卻愕然無語,看來康熙並未認可自己密折上的猜測和建議,否則這等誣陷自己的折子早就留中不發了。
胤禛看著凌嘯的頹然,忽地想起康熙在楓晚亭里給自己看的密折。
「奴才凌嘯再拜首于吾皇前,嘯有駭人听聞之測度,本不敢說,但恐其為實,則不可不早加防範,否則悔之晚矣。想那參將鄭勇,潛伏綠營軍旅達五年之久,其所圖謀者何也?後奴才翻看犯官們自首之供詞,又駭覺三人可以之處更甚。余者皆受賄萬兩以上,唯此三人貪得不過千余兩,而各犯官所供,皆稱九成以上為此三人牽線搭橋。此三人皆供職軍旅,奴才以為,其與鄭勇一樣,乃知無堂暗遣潛伏我軍刺探軍制,或急缺領兵之將才!奴才據此妄測,福建知無堂起兵造反之日不遠也,恐非吾皇與百姓之福!」
當時老四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凌嘯的猜測的確很嚇人。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奴才竊以為,朝廷應對此逆反之群賊迭施間計。對于此等秘密社團幫會,需要派出忠心之良將,以特殊契機獲得其信任,長遠謀劃佯施其功,方可進入反賊高層,擔當要職。否則他日叛兵一起,朝廷不知賊力,駐軍不曉賊利,恐吃大虧,即使軍前彈壓下去,恐怕也難斬草除根,後患無窮啊!奴才于千里之外遙祝吾皇安康,且靜候聖上英明之決。」
郭琇方待答胤禛話,卻見這位四爺忽地取出一份黃綾聖旨,當天宣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