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恩威並施(二)
顧貞觀在武昌警告凌嘯人言可畏,康熙就真的听到了人言。
乾清宮外已經是霜霧濃重,但是大殿里面西暖閣卻溫暖如春。康熙笑吟吟地看著地下跪著的兩個臣子,心中仿佛看到了湖北即將政通人和。于成龍和施世綸即將前往湖北赴任,這是來向康熙陛辭了。
于成龍卻一梗脖頸,如強項令一般,和康熙打起了擂台來。
這個小于成龍是漢軍旗人,與漢人的老于成龍並無親屬關系,雖是一樣的清廉,但是他有一點性格強悍,他們之間的私交並不融洽,多年來被老于成龍給壓著名聲,很想自己有番作為,有名的前任治水名臣靳輔就是被他給排擠掉的,他堅信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忠君愛國之人。康熙取他的廉潔,將河道總督這個花錢如流水的衙門交給了他,可是康熙心里明鏡似的,他的長處並不在于這治河上面,而是在于地方上的政務。這次連派兩個清官能吏前往湖北,實在是對他們冀以厚望,希望解他們的廉潔德行和理政能力,全面整頓已經靡亂不堪的湖北官場。
「奴才獲聖上如此器重,感激不盡。君恩深重,臣又豈能憐惜這把老骨頭?但是臣以為,唯有辦好差事,方能真正答謝聖上隆恩,故此,奴才有一個請求,如聖上不答應,奴才不敢前往,還請皇上另委高賢。」于成龍言罷,將頭磕下。
陪同在旁的佟國維聞言一愣,這些個所謂的清官孤臣,老是一副舍我其誰的傲慢性子,誰的面子也不給,誰的威嚴也不怕,這不。又和皇上對上了。在康熙御案旁專設小桌習學政務的太子,也上了心事,好奇于成龍到底想要說些麼。
康熙笑了,他這前半輩子除了文治武功之外,最為津津自豪地就是自己的清官臣子多。他最重視鼓勵清官培養,不僅從學術上思想上加以鼓勵,而且在名譽上大加褒獎,不僅加封清官們的父母妻子。還對很多清官之子女封賞爵祿。上有所好,下必迎焉,于是不管是真清官還是偽清官,熙朝多的是,不然雍正以後可就沒有必要大殺偽清官了。
「好,想不到你于成龍竟然跟朕叫上板了。朕這次要你和施世綸兩大清官督撫湖北,就是要以你們清廉的德行和理政的才干,好好整頓靡亂不堪的湖北官場。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還朕一個固若金湯!說,你要朕滿足你一個什麼要求?」康熙不以為意,講話起來勉勵、寄望使得于成龍的膽子一壯。
「請聖上召回欽差凌嘯,奴才方可事權統一。大刀闊斧,除舊闢新。望聖上成全!」
于成龍地這一要求,使得幾人都愣住了。施世綸心中一動,凌嘯這人的背景他也知道。于成龍的擔憂很有道理。單看凌嘯前往湖北的這三四個月里,那里就迭爆丑聞,累發巨案,可見凌嘯絕對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我們兩個到了湖北,他會不會賣面子還很難說。
康熙的臉色當即就垮了下來。
凌嘯到達湖北以來,自己的確有時嫌他多事至極,可是這個年輕的家伙總是讓自己無法忽視。湖北整軍整得混進軍中地反賊奸細無處藏身。紡紗車一出,又引得這些賊子以卵擊石,幾乎全軍覆沒。凌嘯對自己的忠心早經多次考驗,又曾經與自己恩榮相結,要不是凌嘯年紀太輕,又缺乏主持地方政務的經驗,那麼凌嘯就是湖廣總督的最佳人選了。
和康熙一起垮下臉的還有太子,要不是沒有他說話地份。他簡直要拍案而起。怒斥于成龍一番了。
太子又驚又怒,臉上陰沉不定。緊張地看著康熙的神色,生恐他會答應下來。他不曉得于成龍說的什麼事權統一,什麼除舊闢新,他只是知道一件事情,沒有凌嘯的日子,自己過得非常愜意。要是真地如此,太子想借大辦紡紗來挽回康熙對他能力的信任,來挽回群臣對他威嚴的尊重,更想改變前段時間財力上的頹勢。他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得清楚,凌嘯畢竟是造出這台紗車的人,又擅長經濟之事,如果凌嘯一旦被召回,那麼父皇必然改變主意,將自己已經在籌備策劃中的紡紗事務易主。
康熙舒緩了一下面容,用平靜的語氣問道,「為什麼?朕可以下旨,凌嘯不得干涉民務,難道凌嘯在湖北還會礙你的事嗎?」
于成龍久聞郭琇說凌嘯自恃皇上恩寵,飛揚跋扈得很,現在听到康熙這麼說,心里有數了,凌嘯地聖眷之濃,非同小可。當下他干巴著嘴,問道,「那聖上是說,奴才暫時就不管軍務,專門先照應著民務,讓凌嘯一個人掌管軍事,等他把軍隊整頓得全听他指令再接手過來嗎?」于成龍見康熙有些遲疑,又反問了一句,「要是凌嘯用那塊御賜扳指強行干涉民務,奴才可以不听其令嗎?」
佟國維心里暗奚,果然是久經宦海卻本性難改,連這等挑撥離間的話,都要說得如此直接,半點都沒有含蓄。不過這種直性子的清官講話有一個好處,就是讓人覺得可信度高,康熙听了之後,心下的確有些不放心,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太子見到康熙有些猶豫了,恨不得為老頭子打氣加油,為凌嘯搖旗吶喊,「父皇,每次談起凌嘯,兒臣都覺得很慚愧。以前分彩票股份的時候,兒臣心里確實是十分想不通,為什麼就是不分給我一點點股份呢?後來見到四弟他率先捐出紅利,凌嘯也捐得一干二盡,兒臣這才知道他是出于公心,皇阿瑪您還記得**月間的河南陝西大災吧,朝廷一下子就拿出了上百萬的賑災銀子,兒臣才明白都是皇上您未雨綢繆慧眼識人。不過,即便如此,兒臣還是覺得。于大人的意見有道理,一個御賜扳指長期放在凌嘯地手里,似乎有些不妥。這只是兒臣地一點小見解,還請父皇指點。」
康熙對太子近來的長進很滿意,「嗯,你上次就能自公心出發,不計前嫌,力挺凌嘯整軍。很好。這次也能持正于心,深符朕望。」他慰勉了太子,接著對于成龍道,「人心互不相知,也是你和凌嘯未曾共事過。朕既然將整軍事交與凌嘯,就用人不疑!如此,佟國維擬旨,收回御賜扳指。凌嘯剿匪有功,晉升二等忠毅侯,于成龍以湖廣總督兼任欽差湖北整軍副使,會同凌嘯整頓。」
隨著佟國維地一聲遵旨,這次陛辭就此結束。令康熙和凌嘯都沒有想到的是。于成龍對于一件事十分不滿,就是康熙令他以兩省總督的身份兼個欽差副使,讓他的自尊心受到極大的傷害,加上郭琇的挑撥言語。以至于還沒有上任,就對凌嘯滿月復的成見。
被人莫名奇妙地恨上了,凌嘯並不知情。
凌嘯听了顧貞觀的警告,嘿嘿一笑,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準備在親兵里面建立什麼情報機構,他地計劃不是這樣的。顧貞觀的一句話是對的,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官。更何況自己這樣的臨時欽差?與其無辜招來彈劾,白白便宜後來者,倒不如另起爐灶。
對于胡駿提出的這個方案,凌嘯早有計劃,他在心里面常常懷疑自己可以忍受多久。
跪在地上磕頭,總感覺到自己和親人地生命時刻受著威脅,對于他這樣來自于一個自由世界的人來說,滋味很不好受。加上他還多多少少有些民本的思想。他就更加無法確定自己有沒有會沖動起來的一天。如果真的那一天到臨,自己全無資本。可就只能是可悲地結局了。可是「資本」又怎麼能放在別人的兜兜里面呢,那還不被吞掉才怪!
「左雨!」
「在!」左雨從門外跑進來听令。
「出去看看,將你的兄弟把此處的防務接手過來,大堂三十步內,不許一人接近,爺有要事和先生他們談。」
左雨出去了,顧貞觀看著凌嘯,心頭不知是何滋味。從謀士地敏感來判斷,他知道凌嘯可能有些異樣想法要商談,可是從一個正統文人來看,他又希望凌嘯不要玩火,他不希望自己看好的人**。不過他深信一點,凌嘯的火不可能玩得很大,怎麼說,凌嘯也是一個正筒子滿族勛貴,玩火玩不到謀反上去吧?
「黑社會企業化!」凌嘯忽地感慨一聲,也不管他們听不听得懂,自顧自地說下去,「小駿,你的忠字營和毅字營的想法很好,不過太過于招搖,會讓別有用心者攀污于我。可是皇上一日不把我調回京城,我就要在知無堂的威脅下與狼共舞,實在危險得緊,這樣吧,那一套方案,你還是接著搞下去,不過規模縮小,名字也不叫什麼什麼營,就叫親衛吧。開始的人數控制在二十人以內,主要從左雨他們的家屬里面選拔,我要親自訓練他們,這是我自己地家將,又不是軍中人,這樣就可以旁人就不能夠說三道四了。」
「喳!」
「記住!從頭到尾,這件事都要隱密,我說的隱密,就是任何我們四人以外的人,都無法窺其全貌。還有,以後在府內應命,不要說喳,要憋著中氣說,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