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鐘鳴鼎食紅樓夢,自慚形穢市儈人
江寧織造署就在兩江總督衙門的邊上,凌嘯草草觀察幾眼,就覺察到它的規格建制,比傅拉塔的總督府更加恢弘磅礡,整整就是一個行宮建制。
雖是上午,但是曹府內卻冠蓋如雲,僅僅是門口街上的擺出一里長的轎子,還有那幾百個歇腳等候的轎夫隨從,曹府在江南的地位就可以清楚了。誰都想得到接見,可是更多的官員紳士名流都只能等候著,不過凌嘯卻不在此列中,他是由傅拉塔和魏東亭親自陪著來訪的。在初冬寒風里等候的官紳們,看著這位年輕人信步而行,心里除了嘖嘖稱奇外,升不起一絲半點的嫉妒,能和人家比嗎?
全國八大封疆總督加上漕運河道海關總督,一共才十一個,就有兩個總督陪著他,試問天底下除了皇家以外,還有哪個達官貴人會讓他等候?
幾人來到門口報上名剌,很快就有管家出來,
「喲!是魏爺和傅制台啊,來來,爺們里面請,太爺和老爺都在楝亭接見即將參加博學鴻詞科的老先生,您們幾位先到正堂喝茶,昨日可是到了極品的龍泉啊,老爺正要給兩位爺送去一些呢,奴才這就去稟報一聲。」管家看凌嘯的氣宇似乎不是隨從,「這位…」
魏東亭甩手丟給他一張票子,「哈哈,焦大,你這精得像猴一樣的東西,總算是歷練出來了,眼楮知道認人啦?這位是忠毅侯凌嘯凌大人,可是當朝炙手可熱的聖上紅人哦!」
「有勞焦綱紀了,凌嘯備了薄禮,是給老太爺老夫人和你家老爺夫人的小小心意。」凌嘯也塞給他一張百兩銀票當作賞錢,焦大立刻倍感親切,歡天喜地就去通報。自有二管家之類的將他們迎入正堂。
「傅督,這博學鴻詞科凌嘯也略有耳聞,是聖上獨創的搜遺拾才之舉,只是不知道他們要考些什麼啊?」凌嘯听說曹府之人在接見那些老儒,心知是康熙籠絡江南漢族知識分子的策略,但是他很好奇,他們究竟考些什麼。
「考的內容很簡單,詩詞歌賦。四書五經,會什麼寫什麼,考什麼中什麼!」傅拉塔認為彼此都是滿人,也就說得十分明白了,只要他來考,說明他服從朝廷,就給他官做。正在聊著閑話,忽听見門外腳步蟈蟈。兩個眉眼極為相似地人出現在門口。老者七十多歲,卻精神硬朗,年輕些的是個像魏東亭他們四十歲上下,文雅里見著精明,富貴中帶著不俗。凌嘯暗思。年輕者定是康熙的女乃媽之子、江寧織造曹寅,這年長的老者莫非就是曹寅他爹曹璽?
一陣介紹寒暄,凌嘯沒有猜錯,這老者果然是康熙乳母孫氏的丈夫曹璽。凌嘯連忙以後輩禮見過他們,老爺子基本上不理會俗務了,他略略招呼客氣一番,就告乏去後堂歇息了。曹寅的話鋒健談至極,表現的親和力讓凌嘯這個職業經理十分汗顏,溫暖如春的問候,恰到好處地稱贊,矜持禮貌的親近。都讓凌嘯覺得他沒有任何的過分。不愧是幫康熙暗中撫監江南的學者型能臣,可惜書卷味太濃了些,市儈氣息又全然沒有,凌嘯微微覺得自己和他離得太遠了。
話題漸漸談到了凌嘯江面遇襲和被追殺上來,曹寅立刻就沉默寡言起來,凌嘯知道他一定有很多的秘密,因為康熙不許動甘兢平的命令,就是經過曹寅之口傳達的。但是。他的支吾之言還是讓凌嘯听到了一個大吃一驚地信息。甘家多壯士,三支甘姓里面。就有三個出類拔萃的勇士,甘大、甘兢平,是凌嘯見過的,但是還有一個是凌嘯听說過,卻沒有見過的,甘鳳池,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讓凌嘯莫名心中滋味,原來一代大俠真有其人!
如果說凌嘯在其他地方長期受到尊崇地話,那麼他在曹府里面就毫無任何半點的優越感,甚至是自卑感。曹家,這個和康熙有著深情厚誼的貴勛家族,對凌嘯這個少年新貴至可能結交,不可能巴結的。
孫氏用乳汁養育康熙,曹寅和康熙有兄弟地情誼,卻沒有兄弟爭斗的利害關系,這些人都不是凌嘯可以比的,因為功勞和情分根本就不能擺在一個天平上衡量,所以,凌嘯踫到了這麼大的危險狙擊,曹寅敢于連一個交代都不表示,這讓凌嘯深感難受,一口氣憋在胸中,好!沒有天理是吧,那你們不為我出頭,就不要怪我自己動手了,二十五名親衛的性命就此消失,此仇倘若不報,凌嘯何以凝聚自己的親衛之心?
「黛寧長公主?她在我府上啊,些許毛賊豈能傷害到她的鳳駕?長公主是犬子正室的嬸親,如今正在我府上小住,正好今天早上十三爺小主子也到了,長公主正在和他敘話呢。不如這樣,凌大人就在寒舍小住幾日,怎麼說都是要比驛站強啊!」
魏東亭和傅拉塔一起笑罵,「你這不是寒磣我們兩個嗎,你地這織造署也是寒舍,那我們的豈不是成了狗窩?」「就是就是,要不我們就換上一換,這樣我老傅也可以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凌嘯賢佷了。」
凌嘯卻是傻愣愣,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老十三,十三爺,胤祥來了,這個十五歲的少年皇子如何敢出京?他為何而來?難道黛寧不是老八的人?這織造府只是一個交貨的地方?
曹寅魏東亭傅拉塔都是忙人,吩咐好管家安排住處之後,就囑咐凌嘯好生歇息,晚間江寧幾大員再為他設宴接風洗塵,然後各自忙活公務去了,留下凌嘯和他的隨從在單獨的客院。
現在莫說大觀園了,就是曹雪芹的父親方才剛剛成人呢,所以這曹府里面,對凌嘯地吸引力大減,要不是黛寧在此,他真地很想回武昌去。管他十三十四的,去黛寧那里看看。就當是敲山震母虎吧!
「荃兒!咱們去見長公主!」凌嘯抖抖衣衫,整理一下,就要前去,荃兒卻莫名面色羞紅,拿手直擺,「爺,還是你去吧,荃兒有些乏了。」
「大早上地乏什麼。跟我去,難道你不想見長公主?」凌嘯心知她想起何園地「情事」,有些害臊,但是凌嘯對此很有促狹的興趣,忽地一個念頭起來,要是自己當著黛寧的面,做出和荃兒親昵的樣子,她這個女同性戀會不會吃醋?
凌嘯心里有些嫉妒曹寅的學者氣質。心知自己無論怎麼修身養氣也難望其項背,干脆作出一派粗魯武將的做派,甚是無禮地直闖織造署後園。一路上丫環注目驚詫羞澀,女眷紛紛怒目回避。還沒有走到焦大所說的衡緗院,凌嘯就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要是「貌美如花」是用來形容美女的話,那麼這個詞與她就毫無關系了。
擋住去路地女人不僅長得很普通,而且很老,足有六十上下。怒視凌嘯,可笑的是,這麼大年紀卻穿著丫環服飾,手里面拽著一根竹子所做的罰鞭,像極了環珠里的榮嬤嬤。凌嘯是粗魯,但是他不傻,這府里有一個人是他萬萬惹不起的人,就是康熙的乳母曹寅的媽。用這麼老的丫環,那主人一定老得和孫氏老太太很吻合。
凌嘯先發制人,「這位姐姐,小弟給您見禮了,我有要緊事情要稟報長公主,此事十萬火急,但是管家們都說十三爺在給長公主請安,小弟實在不敢耽擱。方才有些失禮。還望姐姐帶路通報一聲,小弟不勝感激姐姐恩德。」荃兒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誰料到那老丫環卻把眼楮一瞪她,把她嚇得一吐舌頭,凌嘯打鐵趁熱,貼近些悄聲道,「,有人要追殺長公主,小弟這才從武昌趕來報信,這件事只有曹老爺知道,我是看姐姐才貌雙全氣宇不凡,才告訴你地,姐姐可要保密啊。」
凌嘯這次完全誤判了,他以為老丫環穿丫環衣服是為了挽回青春,就此花言巧語,但是馬上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那老丫環卻上下打量了他兩眼,眼神的凌厲讓凌嘯大呼不好,「不管你是什麼人,這里是不可以亂闖的!長公主的安全自有曹府和老身負責,本嬤嬤見你還是官身,就此滾出去吧!」她一轉身,又道,「求見公主,要按照禮儀來,不過忘了告訴你,越是花言巧語的男人,長公主越不見!這是我定下地規矩,哼!」
規矩?凌嘯莫名,略一思索,才明白過來,這一個不是孫夫人的丫環,而是黛寧的教習嬤嬤。原來清朝公主的起居行程安排,都是由教習嬤嬤決定地,就連駙馬要和長公主過夫妻生活,也要嬤嬤允許。那這個嬤嬤讓黛寧去武昌,她與圖謀自己紡織機式樣的人就月兌不了干系!更讓凌嘯懷疑的是,這個嬤嬤似乎極為痛恨男人,黛寧的同性戀傾向,說不定就是她教導出來的。
「本侯凌嘯,確有要事求見長公主,煩請嬤嬤通報。」凌嘯正聲道。
「想得美!」老嬤嬤拽得不可一世。
「我的親衛得知有人要對長公主不利,此事要親口告訴長公主,我知道嬤嬤是最關心長公主的,請嬤嬤通報一聲。」凌嘯柔聲道。
「做夢!」二五八萬。
「嬤嬤真是堅持原則,忠心耿耿啊,但是事關重大,您老人家就通融通融。」凌嘯堆滿笑臉,遞上一張銀票。
「滾!」還油鹽不進,杠上開花了。
「荃兒,拿下!」
泥菩薩還有火氣呢,凌嘯怎麼可以自己欺負老太太,當然要找到合適的人去欺負。他不忍心看自己隨從欺負人,背轉身去,看著遠處丫環地指指點點,還微笑地揚揚手,顯示他自己沒有仗勢欺負老太太。
但是讓他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荃兒和老丫環打起來了。
荃兒的武功他是知道的,盡管沒有自己厲害,但是要對付幾個二流會家子,還是綽綽有余的,但眼下的老嬤嬤卻打得她連連後退。老嬤嬤趁著荃兒退後,手變鷹爪,突然身形蝶舞,閃電般抓向凌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