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俄羅斯使節
康熙的話讓凌嘯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以德服人,懷柔教化,一向都是康熙對蒙古的既定籠絡方針,要不然也不至于養虎為患,把葛爾丹的野心刺激得如此之大。土爾扈特的萬里來歸,對于其他蒙古部落更是個絕好的示範和警醒作用,天下之大,你們再也找不到一個像我大清一樣對你們優渥有加的國家了,不信看看土爾扈特在羅剎的遭遇就知道了。如果照著這個思路延續下去,康熙就絕對極端重視這臨陣倒戈的投誠部落,不僅會假以殊榮和優待,更會從各個方面來妥善安置和犒賞,並大書特書地廣為宣傳。
彼得的事情,不只是只有渥巴錫等四十人在場看見,還有上萬的將士在場,要說到泄密,人人都有可能,何況渥巴錫既然已經與羅剎割裂,更不會蠢到向他們透露實情的地步,那可就真的是天下之大,十幾萬人卻無立錐之地了。
可是康熙現在為何要自己去做殺人滅口的事情?!
凌嘯並沒有掩飾這種驚訝和震撼,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玄燁,可玄燁卻已經轉身去尋書案上的奏章去了,留給凌嘯的是一個背影。看到這個背影有些慌亂地亂翻奏章,凌嘯猛然間明白了一件事情。
康熙是在試探自己。
雅茹是土爾扈特的聖母,自己又是她的心中所屬,而自己也是策反土爾扈特的關鍵人物,對這個部落來說,自己的影響力,甚至超過了康熙,這如何不讓皇帝有些擔心?他不是要自己去滅口,而是看自己會不會遵旨舍得去滅口。
凌嘯猛一叩頭,「喳!奴才即刻就辦。」
「慢!」康熙轉過頭來。一副松弛下來的模樣,「此事干礙極大,朕似乎是過于小心了。你說呢?」
「皇上,奴才也覺得似乎過了點,他們如果敢泄露半點出去,立刻就是兩國都不能相容的地步,區區十幾萬人的小小部落,豈不是自尋死路?」
「哦?你這麼想的?剛才為何不說?拾遺補闕。也是大將之責。」康熙微微一愣。
「主子決定這麼做,自然就有主子這麼做地道理,奴才就當為主子去辦主子要辦的事情。至于您說要拾遺補闕,奴才也是想的,可皇上也知道,奴才今年才二十一歲,就被萬歲爺隆恩浩蕩提到了將軍的高位上,不瞞萬歲爺。奴才好暈啊!」
他夸張的苦惱模樣,讓康熙也忍不住一笑,「奴才弱冠之年,讀書又少,也沒有經過地方政務和朝堂上的磨煉。哪里有什麼周詳的思慮,就眼前的這件彼得地事情,奴才心中有一些想法,可想了半天。愣是沒有撕擄清白,還是稀里糊涂的,想要稟報主子做決定呢。」
凌嘯當即把懷疑彼得瘋傻的事情向康熙做了稟報,然後說道,「奴才在敵營兩日,也曾經向渥巴錫詳細了解過羅剎的大致政局,他們國家的皇帝不避瘋傻痴殘,唯至死不可廢正統。且那索菲亞女王剛剛政變成功,可也是復闢的攝政王之位,卻絕對不敢自稱女皇,究其緣故,當是這彼得尚在人世的緣故。皇上,我們如果把這彼得就此殺了,是不是給索菲亞做了嫁衣裳啊?」
「彼得瘋了?傻了?索菲亞?羅剎國?這麼說,她要想當穩攝政王或者沙皇。都必須要彼得死去才行?!」康熙卻是面色興奮起地快速來回走動。他畢竟是一國之君,思維敏捷得很。迅速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小納蘭,你覺得彼得地命可以值得多少的土地?」
「皇上,奴才就是搞不清楚,才向皇上您奏報的啊。」凌嘯當然想要藏拙,但是他也怕康熙被內斂儒教所束縛,對外略顯軟弱,錯過中華利益最大化的良機,所以要先在康熙的心中種下希望,「按說,我們打死了彼得,交出尸體,得到地利益將是最小的,加上這一戰的勝利,最多是要回尼布楚到額爾古納河之間的四個台灣大地土地。可要是把彼得留著,讓他們來贖回去,奴才以為,皇上可以把整個西伯利亞都要回來一半咧!那可是二三十個台灣大的地盤啊。」
幾十個台灣的地盤,康熙感覺到自己的口腔很是濕潤,可馬上就感覺到善後極難的問題,沉吟道,「朕再想想,你先去把彼得嚴密隔離起來,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接近和打听!」
準格爾汗國的覆滅,為清朝帶來了四個四川省面積的廣袤疆域,如何剿除葛爾丹余孽,如何采取措施確保長治久安,這些都是擺在康熙和清王朝面前地大事,但這些大事卻沒有凌嘯什麼事情。
康熙欽命飛揚古、伊勒慎、瓦爾達、碩岱、舒恕他們分兵向各個方向上去佔領,同時傳旨京城各部即刻派員前來西疆,妥善點清地土、普查人口、選拔官吏、研究制度、建築要塞,這一直忙活了小半個月方才消停下來。
大清朝這次的開疆,在西面的進取,至少是平了漢唐兩大輝煌時期的國威,且在控制力之上比那時的名義控制要強上許多,于是乎,朝中文武、各地督撫、天下士紳的賀表如雲,將康熙皇帝的功勞給捧到了天上去了,本來日後方才出現的「千古一帝」,現在也被阿諛奉承地人給提了出來,全國上下地一致贊譽,讓康熙樂得時刻都在回味。
而凌嘯深知該韜光隱諱,既不出席任何宴會,也不接見湖北寧夏將領,連日來除了在自己的臨時住處陪陪雅茹之外,就是時刻觀察日漸康復地彼得大帝。
這一代大帝,已經迷上了「阿扁」的魔力,頭中有殘留彈片的他,腦神經時時受到壓迫,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頭痛欲裂,繼而引發癲癇,沒有了鴉片的鎮定解痛,他根本就是身處人間地獄。很多時候,凌嘯看著他撞牆繃蹦的痛楚模樣,都恨不得一刀了結他算了,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樣當個好人,所以,對羅剎使節的到來,凌嘯是最望穿秋水的人。
凌嘯秋水未穿的時候,羅剎使節戈洛文終于趕到了尼勒克城。
從康熙二十四年起,一直到二十八年簽訂尼布楚條約,戈洛文都是全權的代表。作為長期和清朝打交道的大使,戈洛文被得到消息的索菲亞女王指定再次和清朝談判。不過,他的攝政女王得到的卻不是彼得兵敗的消息,而是本國將士和西域騎兵把康熙圍困在小城中的利好消息,這是當日前往莫斯科抗議的理藩院郎中帶去的。索菲亞大喜過望,馬上點將戈洛文,興沖沖來準格爾討要勝利的果實。
但戈洛文很快就莫名其妙,繼而大驚失色,旋即驚慌失措。偉大的俄羅斯戰士無影無蹤,英勇的尼古拉斯總督不見人影,而歡呼勝利的清朝軍民比比皆是,命自己的手下微一打听,方知道十二萬聯軍已經灰飛煙滅。
他長了一個心眼,在遞交國書之後,趁著康熙擺譜的三天後相見的間隔,戈洛文連忙打听在清朝中的老熟人。這一打听可把戈洛文給嚇了一大跳,他所熟知的索額圖,已經謀反被兒子所殺,佟國綱,戰死于和葛爾丹的交戰之中,當年參與談判的,現在僅剩下旗管章京馬齊了。
听到這個消息,戈洛文忍不住一陣感嘆,不僅是自己被彼得貶黜八年,這才被女王重新啟用,就是這清朝內部也一樣宦海沉浮人事變換啊!感嘆歸感嘆,可戈洛文沒有忘記,當年談判時,肯收自己禮物的人之中,馬齊,是收得最來者不拒的。
兵馬大部分已經撤出了尼勒克,使得這個小城顯得空松了很多,這就使得馬齊有了單獨的住處,也使得戈洛文有了秘密派通譯去見馬齊的機會。這的確是一個很讓戈洛文刻骨銘心的機會,他終于得知了一件事情,沙皇彼得,曾經出現在俄軍之中!
得到通譯的回報,正在喝酒排憂的戈洛文,直接就從椅子上摔倒在地,手中拿著的金屬酒壺也落在地上。知道清兵勝利後,戈洛文一下子就從興沖沖變成了蔫巴茄子,知道一萬多將士無一幸存的時候,他更加的悲傷,幾乎要唱起自己民族的招魂曲了,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遠在印度洋上的彼得沙皇,怎麼會出現在被殲滅的俄軍中的,萬一是被清軍俘虜或者擊斃,這可是全國的恥辱,全民族的悲哀!更加當然的是,自己將成為俄羅斯民族恥辱的替罪羊之一。
心急如焚的戈洛文,卻無法從馬齊的口中得到確信,彼得的生死和去向,對自己來說簡直就是一個謎團。可是,這位全權大臣很是清楚,彼得的生死存亡不僅僅是關乎到民族的榮譽,還關系到索菲亞女王的政權穩定。彼得沒死,就必須要讓清朝處死他,或者交給自己處死,相對于其他幾個虎視眈眈的親王殿下來講,索菲亞無疑是更加懼怕彼得的。
這種見識,立刻就讓戈洛文作出了決定,一方面讓隨員快馬回莫斯科報信請權,另一方面,他要緊急求見康熙皇帝。
可是戈洛文哪里知道,此刻康熙的住處,一場殺人不見血的政爭,正你死我活地進行著,能影響康熙皇帝和大清決策的,並非只有上書房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