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宴散之前,飽受刺激的眾人都是渾渾諤諤的,連康熙宣布改秋狩為春狩,九月擺架巡行江南的消息,眾人都已經不再感到新鮮和震撼了。倒是有心人卻听見了康熙最後傳的一道聖旨,心中全是一激楞,「奉皇太後懿旨,前鄭親王及其世子因罪削爵,困其子嗣病亡,太後恩自慈出,著十六阿哥胤祿過繼襲封鄭郡王。欽此。」
散出園子來,已是亥時頭了,身披飛禽走獸官服的眾人依次慢慢散去,老九駭然地發現,和他們哥倆個打招呼的比來時少了起碼一半,正想感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忽見八哥胤深受打擊,悶聲不響一副淒苦,呆楞楞地等候下人們挪轎子進來,生怕他在外人面前失態,小聲道,「八哥,越是艱難時分,你越要振作起來,不是還有機會嗎?那凌嘯負有考核皇子阿哥才學的重責,咱們還是勝算很大的嘛!怎麼說,還不是這幾個成年兄弟們之間的一分高低,你看,這不,皇上深怕殃及小弟弟們,這可好,一下子就把老十六打出了阿哥隊伍,當今郡王保全了。可要說三哥四哥他們,你倒是輸給誰過?!只要凌嘯不偏袒他們,以你們的往日關系,還不是勝算多多,要知道,好事多磨啊。」
胤畢竟不是常人,心理的承受能力很是出眾,無聲地擺擺手,上了已經來了的轎子,直到回到自己府上,他才苦笑對老九道,「九弟啊,你八哥不是看不明白,今日這事情,皇上是後悔了。要不然以凌嘯的性子,這等事他豈敢去管?就算要管,也不會這麼露骨地管!我是害怕啊,皇阿瑪,定是因為後來查出老十的魘鎮之事,驚疑到了我的頭上,才硬生生把我的東宮之路給叫停的。當務之急,咱們要洗清冤屈。就要把老十被陷害地這件事情,給查個水落石出,不然,就算凌嘯以後推薦我,皇阿瑪也不會給我半分機會的!」
胤悲悲慘笑一聲,默然點頭。他可是真的叫作是第一郁悶的人,人人都說他是阿哥中最陰險的搖扇軍師,想不到這一次竟然被人狠狠地算計了一把,而可氣的是。想破腦袋,到現在他都沒有猜到,是誰在陷害他們。
太子東窗事發後,整個八阿哥集團都是莫名其妙,雖是一個個笑得屁顛屁顛的,但這事情來得實在讓人不敢相信。色厲膽薄的廢太子,忽然像吃了十幾個熊膽地家伙,竟敢拿著刀去窺視皇阿瑪。不過。大家不敢相信是不敢相信,可二十年太子突然垮台,空出一個儲君寶座,怎麼說也是好事。但是,皇上剛剛下達百官舉薦的旨意之後,當他們額首相慶不到三天,赤條條到處邀集百官談心的老十就出事了,到今天都還沒有消息。
胤萬萬想不到。魘鎮是康熙命偵知處嫁禍老十的,為遮掩一兒嫁禍設計嫡子奸母的更大丑聞,康熙不得已換個小點的罪由。但他的懷疑卻是對的,因為,老十是一個粗桶子,無論是魘鎮太子,還是搞個cy引誘太子奸母妃。這等機要危險之事,他決不敢妄自行事的。以老十地才干和性情,但凡這種事情,不會不听老八的命令,老九的策劃,可這次偏偏他們都是毫不知情的,還被人給活活地冤枉了。想到康熙定會以為是自己兩個的指使授意,他們一直都是心中恐懼萬分的,今天的停止百官舉薦,就很能說明問題。弄不好,皇上已經對他們兩個「幕後指使」恨得要死了。
「九弟,我要閉門禁足深自抑修,你負責兩條,一,馬上請佟相和方苞在上書房多加留意,但凡皇上有議論到皇子們事情的,一定要告訴我們!二,現在起,闔府上下,門人包衣,臥底外勤,全部都要在這個洗刷冤屈地事情上下功夫,我就不信了,上千人用心之下,還查不出這個陷害我的人來!」
老九一驚,「八哥,你不去和凌嘯這個新太子太師多交接一下,要是被其他人把他籠絡走了,我們可怎麼辦啊!?」
胤卻擺擺手,無力說道,「首先,我們冤屈在身,不證明自己的清白,皇上不會給我們機會,而且還可能進一步見棄。凌嘯那里,他也是听皇上的,他的評語固然重要,可要是不能洗刷掉皇上心中的污點,我們就廢了。你一要用心,二也要小心,這個時節,我可就你一個好弟弟相依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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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八阿哥府上的愁雲慘霧、此刻的雍和宮楓晚亭里,也好不了多少。
已經被凌嘯整成了空桶子公爺地年羹堯,現在專攻起謀士的職業來了。永不錄用這道聖旨,使得他成為了軍界的笑柄,天生孤傲心黑的他著實咽不下這口氣,這種人,離了權利和榮譽,你叫他怎麼活得成?!所以,他竟是老恬著臉到老主子這里蹭,畢竟是自己的奴才,也是自己的大舅子,一來二去的,老四也漸漸收起了遠離這個笑柄地想法,重新接納了他,專任粘桿處的秘密差事。
可惜,年羹堯和凌嘯是一樣的個性,就是不喜歡當特務頭子,這不,自詡兵法和謀略相通而通的他,搶起鄔思道的飯碗來了,等四阿哥說完圓明園里面發生的事情,他就搶先倒吸一口冷氣,悶聲說話。
「完了,凌嘯釜底抽薪,推出了十三爺和十四爺,這都是四爺你不好相爭的對象啊,他們兩位和凌嘯有生死之交,我也領過兵,知道這種交情的分量,凌嘯肯定會力挺他救過的人,好日後繼續大富大貴!」
老四面色一沉,很有些憂慮這種人之常情。
鄔思道笑了,搖搖頭道,「凌嘯怎樣力挺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個爺在福建。是不是真像皇上所說地那樣大的功勞,若是,那也只是說,兩位爺適合當個鎮守地方的將軍罷了!若不是,那這里面可就有文章了。以我在湖北和凌嘯的談判來看,他膽子再大,智力再差,也不會這樣不顧死活。向皇上力挺十三爺和十四爺。」
老四放心下來,面色好了很多,問道,「那有什麼樣地文章呢?」
「糟了,如此看來,不是凌嘯力挺,那就是皇上力挺他們兩位爺,這個時候把他們推出來,然後馬上暫停百官舉薦。就是好比那種先吹吹風,下下毛毛雨,等時機一到,就水到渠成了。」耶思道還在深思,年羹堯再次想想後,驚道。
老四面色一寒,康熙要真是這樣想的,也可怖。
鄔思道苦笑一聲道。「皇上要是真的是力挺十三爺或者十四爺,他就不會這麼直陡陡地當著幾百人提出來!這不是擺了一個箭靶子,讓各位阿哥想千方設百計去陷害、打擊、潑污他們嗎?!更何況,他們兩個比起廢太子二爺來,還少了一件明黃的太子服飾當擋箭牌,下場只會落得比廢太子還要慘!皇上平日里很是喜歡兩位爺,斷不會這麼害他們的!倒是這一次,駙馬爺榮封太子太師。可是千年奇事一樁,以武將軍當文太師、年紀不過二十二,權柄卻幾乎重到關乎國家社稷的君位傳承,怪哉,怪哉!」
老四再次放下心來,接著鄔先生的話。沉吟道,「這樣一來,凌嘯的權力至關重要啊。」
年羹堯驚道,「慘了,四爺,也奴才看來,凌嘯地權力越重,那麼阿哥們就會越發眾星捧月一樣地巴結著他。您想,這要想在他心中留個好印象,以後在皇上面前說好話。就必須要先得到他的認可,而要想得到他的認可,必須要先得到他的親近,要想得到他的親近,就必須要先能和他打成一片!可是誰都知道,咱們四爺崖岸高峻,性子內剛外冷,這結交一事,不是爺的強項啊。」
老四面色一驚,是啊,自己號稱冷面王,和瘋狗走在路上,別人都躲自己不躲瘋狗的!
鄔思道嘴角一奚道,「四爺,皇上頒布的,少有的嚴旨之一,就是不許皇阿哥和外臣結交,你需要結交本領干嘛,惹禍用嗎?更何況,對阿哥們來講,凌嘯根本就不是臣,是師傅,知道什麼叫尊師重道麼?師傅不是用來結交地,是用來尊的!我可以說這麼一句,誰要是和凌嘯結交而不是誠心尊敬的話,那這個人到最後,肯定要倒大霉,再說,就算凌嘯大度,皇上還在一邊看著呢!你以為皇上口諭里面的那個冊封,是鬧著玩的?!還有,你和十四爺都有一個優勢,就是別有管道,欣馨公主可是你們的同胞妹妹,德妃娘娘可是他的正牌子岳母,還要刻意結交?!」
老四听了鄔思道少有的重語氣,明白了,這是最容易被其余阿哥忽視,卻很重要地一點,很慶幸自己有鄔思道指點,也慶幸有欣馨這個妹子,「那現在的局勢應該是對我有利,不過卻不知道凌嘯他怎麼考評阿哥們,唉,令人期待,又令人擔心啊!」
年羹堯想了想嘆道,「大事不好!凌嘯是個不學無術的武將,不像我一樣文武雙修,搞不好就會拿排兵布陣來考,那是爺的弱項,這下可真是麻煩大了!」
四阿哥猛地一下子站起身來,憤憤地盯著年羹堯,被他說了四番話給徹底激怒了,咬著細牙吼道,「你個烏鴉臭嘴!除了會告訴本貝勒,完了、糟了、慘了、大事不好、麻煩大了之外,你他娘的還會不會說話!」
年羹堯一驚,這才想起自己的口語全不吉利,正要賠罪解釋,卻見老四一腳踢來。
「給老子滾,還真他媽是永遠不能錄用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