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凌嘯回到了自己府上。
隨同他來的除了五位阿哥以外,還有康熙指定自己關押的曹家眾人。胡濤押著曹家人從右側門進到後園之中,這里就是以前軟禁葉卡捷琳娜的地方,本是很為清雅的一處園中之園,不料竟成了專門的囚所。
曹家人卻是喜不自禁,這里柳樹成蔭,窩竹叢翠,皺水池搪映樓閣,萬花香醉燻山水,一點也不比曹家差,端的是囚禁勝地。正慶幸凌嘯果然是如他自己所說的與曹家有緣,卻不料一個哭得唏里嘩啦的年輕女子快步迎了上來,一把扶住曹煩,悲聲泣道,「大哥,你們,你們也被抓來了?老爺已經被他們送走了,嗚嗚,小妹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正是曹敏,她這一哭,眾人想到全家前程茫茫,哪里還忍得住,一起抱頭痛哭,夕陽晚霞里竟是悲悲切切。胡濤看著赫赫望族一落至此,也是有些黯然,心中堵得慌,正要說話,那曹家大公子一下子跪在他的面前,哀求道,「胡大人,求您向駙馬爺稟明一件事情,那王小姐和鳳兒不是我曹家之人,只是前來探親的姻親,求他老人家網開一面,放了出去吧。」
胡濤听完一楞,人卻是他自己所抓來的,「鳳儀樓」中的一聲驚叫,到現在都是撲朔迷離,凌嘯不想說,胡濤不敢問,那王小姐紅著臉,還捂住鳳兒不許多嘴。胡濤哪敢刻意向凌嘯求證,只好先一股腦兒全帶來再說。此刻知道弄錯了,胡濤只好答應著問問駙馬爺再說。可是曹敏卻不依,楞是苦苦哀求胡濤現在就帶她去求見凌嘯。身為武者。胡濤甚是欣敬颯爽英姿的曹敏,也知道凌嘯對她是別有好感,猶豫半晌,還是給她開了一道後門,領著她向前堂而來,看看凌嘯此刻究竟有沒有空。
可凌嘯現在不僅沒有空閑,而是頭都大了,靠,今天可是中秋節。你們都不回去團聚,也得讓我團聚團聚啊!
五個阿哥賴著不走,得留飯。進堂就見太子太傅王剡端坐堂中。據說是等了一下午,得留飯。王剡對面赫然在座的是九阿哥胤,據說也是秋水望穿,得留飯。後園中丫環剛來傳信,說章彭貝勒府上的岳父岳母大舅子正在後面看望胖大小子,也得留飯。而明府上地管家也來傳信,說明珠老相爺也攜帶了全家,正向這邊趕來,一起歡度佳節。
見到這麼多人都趕在這個時候上門。凌嘯固然是煩擾不堪,那來拜訪的六個阿哥和王剡其實也很失望地,滿滿一園子人,想和凌嘯說什麼話都是很難的。
胤禛呵呵一笑,「師傅,左右今日是良辰美景佳節。不如這樣吧,我府上的福晉也是欣馨姐妹的嫂子,弘暉也時常想來拜見姑姑們,鄔先生呢也甚是掛念師傅,不如我們就來個姑舅聯樂,共度佳節吧。這樣,等過幾日德妃娘娘壽誕之際,也可以給她老人家說道說道。呵呵。」
幾個兄弟一起攢眉暗罵老四無恥,就算你仗著是欣馨的同胞哥哥,也不能這樣擠兌我們吧!女乃女乃的。就你是他大舅子?老子們都是!
胤祉也哈哈一笑,把雙掌一拍贊道,「四弟真是好建議!呵呵,師傅,我的福晉也是常說惦記著世子的姑姑們,也沒口子地掛記小外甥呢,呵呵,就一起叫來,同賞今日之小樓明月,也是天家之一大融融樂趣,就是皇阿瑪知道了,也會高興我們兄弟相親,姑舅敦睦的。呵呵,四弟真是妙人。」
眾弟弟一起點頭轟然響應,除了老七提議還要趕緊叫來自己家中地戲班子外,人人都是稱贊四阿哥,「妙人!」
凌嘯氣得是呵呵傻笑,還他媽妙人呢,老子這里快成為廟會了!
可他氣歸氣,卻毫無辦法拒絕,這等事難道也拿師傅的架子訓一頓?只好無奈地一招手,命蔣皆思立刻派人去各府上請人,心中卻是把康熙的老娘罵了一千遍。媽地,現在你倒清靜了,一干子心火熱望的皇子們一股腦全甩給我去折騰,可問題是,現在好像是老子在被他們折騰呢!
倒是王剡,這往日只專心輔佐廢太子的太子太傅,在苦心培養的太子轟然倒地之後,再沒有一個人理會他。他也沒有理由死皮賴臉留在這里,人家畢竟個個都是沾親拉故的。但他就是不走,听著阿哥們一個個尋典故,講笑話,談詩論詞,高談闊論,或想要以才學打動凌嘯,或想要以親狎接近凌嘯,王剡不禁苦笑一聲,早知道今日,老夫我何必當初!
上任之初,作為同時兼有督責各皇子之責的太傅,王剡就對自己寫下了「偏心專心」的座右銘。在他看來,胤礽乃是嫡長子,按照漢族傳統,立嫡立長兩條原則,是天經地義又巋然不動穩如泰山的,只要不是想要謀逆,再不肖不堪,也不會被廢的。所以他要在諸位皇子中對胤礽偏心專心,任職以來,對胤礽地用心良苦,已經不能用「開小灶」來形容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給阿哥們開過「大灶」!
可是,盡管人憎狗嫌,他不得不來求凌嘯,求凌嘯給胤礽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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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敏見堂上歡聲笑語,人頭攢動,心知難得有機會見凌嘯了,登時就急得眼珠兒啪嗒啪嗒直落。若是一個本就嬌滴滴的小姐,這樣傷心流淚,倒還沒什麼,可偏偏是有女俠氣質的曹敏如此,就別有一番我見猶憐。胡濤實在是看不過去,心中回想一下凌嘯和曹敏之前的遇面情形,一沖動就要進去向凌嘯稟報,剛一動腳,就發現胳膊被人拉住。一回頭,卻是對他微微搖頭的弟弟胡駿。
胡駿對曹敏赧顏一笑。扯了哥哥走開幾步,正色道,「哥哥,恐怕你最好是不要拿曹家的事情去煩爺地好。這里面水很深很深,我們爺要是涉足進去,弄不好會肇禍的。」
「什麼?!」
早上,奉了凌嘯地命令,胡駿去辦了兩件差事,其中一件就是找李德全。打听曹寅和穆子曛被抄家之事。令胡駿大為吃驚的是,這個案子沒有罪名,一切都是康熙以詔獄的形式。自行口頒聖旨抄家的,上書房不知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這三司也不知情,就連兵部,現在還不知道九門提督換人之事呢!
胡濤駭然一驚,如果是這樣,那凌嘯的確不宜涉足其中,這種事情講究有的放矢,針對罪名去為其開月兌。可如今卻是連罪名都沒有,怎麼開月兌?!
正想回頭跟曹敏致歉,兩兄弟卻大吃一驚,暗暗叫苦。曹敏已經自己走到了大堂口上,向凌嘯盈盈行去!
猛見一女子出現在堂口之上,幾乎是所有的阿哥都楞住了。齊聲叫了一聲,「敏小姐?」不過,等到大家都發現自己在這種場合如此稱呼一個包衣奴才的女兒,有些不合時宜地時候,剛想改換稱呼,卻發現凌嘯已經笑了起來。
曹家作為皇帝地家奴,不是唯一的一家,但絕對是最左右逢源的一家,這一點從幾個皇子都認識曹敏就可以得知。
和海關總督魏東亭不同,曹家不僅有大把大把地錢財。還有詩書傳家的士大夫背景,加上奉命籠絡江南士林,這一點就是很能契合皇子們招攬門人清客幕僚的需要!而更讓人不可小覷的是,曹家還是皇上監視江南的橋頭堡,不僅江南財富之地的一舉一動,他曹家了如指掌,手上的江南偵知處力量,還是皇子們都心動的資源。
無論是奪嫡出發,還是自保所需,或是應急用錢,曹家定是阿哥們都明白的首選對象,刻意籠絡之下,明明是奴才女婢身份地曹敏,都成為了「敏小姐」!偏生曹寅這人沒有剛性,誰的船都踏,這滿朝的皇子阿哥中,恐怕也只有老四和他關系不好,這才在最後為命運所作弄,偏偏是一直嫉妒得眼楮冒火的老四當了雍正帝,到最後連老十三都保不住他們曹家。可嘆可嘆。
不過今時不比往日,太子之位空空高懸,康熙帝又立志玩什麼完美太子養成,命凌嘯全力忽悠諸阿哥,曹家再深涉其中,最後就會成為阿哥們血雨腥風爭斗中的犧牲品,還不如現在就抄家軟禁,免得皇帝保母家落得個更慘下場,倒也未嘗不是老康的人情味!
老康,i服了you!玩個什麼菩薩心腸,都玩得這麼樣深不可測,還「佯怒」地對我說什麼「什麼都不要問,朕不想說!」哼!你不說,我就猜不出來?
曹敏眼晴紅紅,也不管阿哥們,萬福罷盯著凌嘯道,「駙馬爺可還曾記得,你說對我曹家頗有好感地,可造化弄人,奉旨抄家的偏偏就是駙馬爺。曹敏不敢求您為我家向皇上求情,但還請駙馬爺告知,我父親他到底被關在什麼地方?是天牢麼?」
俠女都不抱拳了,可見是心急如焚,但凌嘯怎麼敢說破康熙的苦心,這可是涉及到他和康熙忽悠的機密之事,要是被其他智計高深之人所猜出,凌嘯立刻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凌嘯瞬間頗難措辭,微微歉意猶豫,卻听蔣皆思快步上來稟報。
「爺,府門外有一個書生,自稱是曹家小姐的未婚夫,大鬧著說要陪那曹家人一起坐牢呢!」
赫!好一個痴情種子!難道是黛玉之父的這般長情基因,才最後使得黛玉郁郁不得月兌情海?!凌嘯心中這樣感嘆,面色卻是一苦,《紅樓夢》沒了,曹敏的心也會隨那秦如海而去的。
六個阿哥卻是齊齊在心中忖道,「看師傅這般模樣,難道是喜歡江湖女子的類型不成?好!不怕你多愛,就怕你不愛!既然如此,老子明天派人去峨嵋派、恆山派,凡是有女弟子地門派、管她是不是尼姑、管它坑蒙拐騙搶,也要好好搜羅幾個獻與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