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寧出奇地沒有掙月兌凌嘯的懷抱,四人安靜地抱在一起,享受著家人的相依相靠,但這種寧靜,很快就被參軍何智壯給打破了。
「卑職參見將軍,參見三位公主。」何智壯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一個利落的軍參扎下,「將軍,飛揚古老大人剛才派人知會卑職,鑒于雍正的追兵可能還在搜索我們,長城衛戍軍隊又沒有太多戰力,他們請我軍在東南五十里的柯家莊防御,並給我們撥來了糧草,希望馬上起拔。」
被雍正按日供應糧草的勤王軍,拋棄輜重地鏖戰了一整日,人馬疲勞不說,半個月來勒緊褲帶積攢的一點糧草,今晚消耗得飛快,何智壯統計了一下之後,都恨不得出去搶劫了。好在,康熙暗自發出去的衣帶詔,不僅為他招來了飛揚古這樣的大將軍,三萬多長城守卒,而且還有居庸關等要塞囤積的糧草和軍械輜重。這些糧草,理所當然有勤王軍的份,飛揚古甚至還要在湯河口與柯家莊之間,給何智壯安排一個糧庫,供勤王軍作戰消耗。
黛寧大吃一驚,她們來路上經過了柯家莊,「柯家莊?何智壯,那地方不是個風口嗎?沒有木炭取火,勤王軍會凍傷好多人的!我去見皇兄。」
凌嘯卻一把拉住了黛寧,馬上起拔?康熙不接見自己了?!凌嘯死活想不通,康熙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對待自己。賞不賞倒還是其次,自己幫他把八個兒子接應出來,不言謝也該有些客氣話吧!听到何智壯地匯報,他本來還只是嫉妒阿哥們有繼承權,現在卻演化成滿腔對康熙的賭氣情緒。
走就走!
「軍令如山,智壯。你去通知準備起拔。」
滿鎮兵馬一陣忙活,剛剛卸甲休息的勤王軍又要準備挪窩,凌嘯盯著那鎮子中央的大宅,連應該辭行的禮節也不顧了,一夾馬月復轉身就走。
五十里山間小路走得很是辛苦,凌嘯固然是心里面窩著火,將士們也是一個個義憤填膺,當然,他們和凌嘯怨恨的目標卻不相同,乃是飛揚古。自己這寫不到兩萬人地兵馬。在二十萬大軍中毅然而反,鏖戰奔馳到現在,竟然不讓咱們好好地睡一覺?等快丑時到達柯家莊的時候,將士們的怒火到了極致,這果真是個風口。所謂的莊,不過是山道旁邊的十幾戶破屋子,刺骨的寒風吹來,刀子削肉一般地難受,僅憑飛揚古撥來的粗布帳篷。根本就不能抵御寒冷,無可奈何之下,將士們蜷縮地相互摟抱著取暖。心里面把飛揚古罵得體無完膚。
凌嘯也抱著人,卻與取暖無關。雅茹和欣馨死也不肯和他分別,非要和他一起來到這隨時可能變成戰場的柯家莊同甘共苦,就連黛寧姑姑,也丟下兩個丫環照顧康熙,隨凌嘯來到這里。他身份貴重,自然征用那些莊戶的房屋住下,暖烘烘的熱炕上,凌嘯抱著兩個公主。心里面想地卻是康熙為何對自己冷漠到這個地步,這件事情,讓凌嘯感到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憤怒。
是自己展露的秘密力量嚇到了康熙?還是勤王軍上下對自己的忠誠讓康熙心生戒意?凌嘯听著雞叫聲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索性坐起身來,為兩人扎了被子披衣出堂,在微淡曉光里擰眉苦思。
他還沒有想出個子丑寅卯來,卻听黛寧房中有夢魘掙扎的輕聲囈語,進來一看,卻是黛寧滿頭大汗地在被窩里面翻滾,「唔……不要不要……」凌嘯知她定是夢到了什麼不好地事情,連忙叫醒黛寧,剛要用毛巾為她揩汗,不料黛寧卻像是變了個人一樣,驚恐地一把推開了他,和這兩天的溫存大相徑庭。不用想都知道,她定是夢到了廢太子求歡不成,害得她流產的往事。凌嘯一把抓住黛寧的手,將她按在床上,不容反抗地給她擦了汗跡,冷哼一聲就出了廂房,根本就不管黛寧完全清醒過來的呼喚。
這聲冷哼,凌嘯不是對黛寧所哼地。郁悶至極的他摔門而出,在亂石壘就的庭院中向天而立。胤礽也好,胤禛也罷,不他媽地全是一丘之貉?為了民族大計和人生情分,凌嘯可以接受康熙,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接受他的兒子!
「咿?駙馬爺你……」院門忽地一開,飛揚古領了一大群的人走了進來,讓凌嘯大吃一驚的是,這群人大都是些有職餃的將領,竟然還抬了一頂諾大的毛氈暖轎,轎簾一掀,里面出來的,赫然是面色猶白的康熙!
康熙微笑著向凌嘯一伸手,有些嘶啞地說道,「怎麼,小納蘭你不扶朕進去?」
凌嘯趕緊上前扶著他,快速地進到屋里,連忙讓人在後廂房給他生火取暖,心里卻駭然不已,康熙竟然不顧病體沉痾,顛簸五十里山路到柯家莊來。要說康熙是為自己沒有給他辭行而來的,凌嘯地面子也不能大到讓康熙親自前來的地步吧?他想干什麼?!
炕燒得暖哄哄的,還燃起了四五根劈柴,無風的廂房里,康熙烤了一下,漸漸有了活氣,凌嘯早知道他其實康復得較快,也不太驚訝,知道他接踵來到這里單獨接見自己,定有話說,靜靜地望著他,等他開腔。
「朕剛才沒有接見你,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不要哄朕,說老實話。」康熙一邊搓著手,一邊笑眯眯地看著凌嘯,「是不是想朕贊你賞你一番?」
這個時代講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心生怨怒的事情,打死也是不能承認的!凌嘯當即把腦袋搖得飛快。但搖著搖著,就發現康熙地眼里竟然滿是失望之色,凌嘯心中忍不住一陣狐疑,卻也不敢再搖了,點頭道,「皇阿瑪。兒臣是有一點……失落,不過卻不是想皇阿瑪賞兒臣什麼,只是……只是希望能親口向皇阿瑪……是,兒臣沒有得到皇阿瑪的嘉許,心里很失望!」
康熙的眼楮在火光中猛地亮了起來,卻很快斂去,呵呵笑道,「好,告訴你小子,你這次拋卻王爺之尊。也要拼死護駕,還幫朕救出八個阿哥,免除了投鼠忌器的束縛,朕很是欣慰!而你,居然為沒有得到朕的一聲稱贊而大失所望。呵呵,這點朕更加欣慰呢!」
毛病!凌嘯丈二模不著頭腦,自己失望,他有什麼好欣慰的?難道他以為自己和他地兒子們一樣,為他的贊揚而欣喜若狂。為他的責備而如喪考妣?
康熙卻許久都沒有再說話,望著燒得 啪啪的火光,心中暗爽自己這一趟來得值得。
對臣子的忠心。康熙有一套與眾不同的判斷方法,在他看來,凌嘯願意拋卻王位也要幫自己復闢,和老四的過節恐怕也是很大的一個因素。而勤王軍讓他有些覺得震撼,有智計無雙的劃謀之士,有悍不畏死的精甲騎兵,有不為人知地武裝商船,還有富可敵國的產業資本,這一切。從皇帝的角度上來講,都讓康熙有些不安。
他這些天,的確是有防範凌嘯的動作,這種防範是一個皇帝地本能,不把性命放在一個人手中的本能,尤其是凌嘯將會把阿哥們也救到勤王軍中的時候,這種本能就越強烈,他也怕辛辛苦苦地復闢,最後復出了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早早地讓尹泰暗中傳出衣帶詔。也正是如此,在凌嘯成功救回阿哥,卻看到飛揚古的那些軍隊之後,康熙才沒有單獨召見凌嘯,他覺得面對凌嘯地失望神色,很不好意思。
但現在卻不同了,凌嘯竟然對自己產生了一種別樣的在乎,就如同自己對他一樣的在乎,頃刻間,康熙竟是對凌嘯感到一種前所未有地信任。
這種信任,讓康熙看向凌嘯的眼神很是柔和,笑道,「小納蘭,你也清楚,胤礽當太子,當得個眾矢之的的處境,阿哥們都在,朕也不想讓他們對你心生嫉妒。現在專程趕了五十里山路來,不僅僅是來表彰你,有些體己話,想單獨和你談一談。十三十四他們兩個,主動請纓,要領衛戍兵去襲擾京城,迷惑老四的視听,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打仗好哇!
凌嘯並不明白康熙究竟怎麼想的,還以為他是得了什麼劫後綜合征,居然拿「太子」這不貼切卻讓人心跳的詞語來刺激自己!他心中還是有氣未消,父子兄弟上陣殘殺,他巴不得有熱鬧看呢,哪里會管什麼打仗浩劫之類的。按照他現在地心情,要是在阜成門上,早操紅衣大炮把皇宮炸個稀巴爛,還管它後世有沒有故宮!
「兒臣謝皇阿瑪體恤愛護。十三阿哥他們知兵善戰,好比一塊內慧璞玉,也的確應該給他們機會鍛煉一番,來日也能成為國家棟梁屏藩。兒臣這邊一切都听皇阿瑪的調遣,要配合他們的話,勤王軍決不推諉。」
康熙一愣,知道凌嘯沒有領會到如今局勢的真正奧妙處,悶聲道,「胤禛他想和朕斗,簡直就是蚍蜉撼樹!莫說朕慢慢地策反和布局,能把他逼到死地上去,就是和他真正地沙場作戰,朕也有把握把他掀翻在地。可是,小納蘭,你有沒有想過,天下臣民會怎麼樣想?史書又會如何評價?……朕到現在都沒有想好,怎麼掩蓋住山西五台山的秘密呢。」
「皇上,歷史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到時候您說怎麼寫,不就可以怎麼寫嗎?」
康熙一跌腳,「你這蠢才,難道你忘記了,朕親筆書寫給皇太後的信件,可是落到了那些喇嘛的手里,胤禛要是把這個明發天下,太皇太後的顏面,皇考和朕的這張臉,往哪里擱啊!」
凌嘯猛地清明過來,康熙不僅僅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關鍵是他現在還有把柄落在雍正手中,難道他想和雍正媾和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