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得了瑪麗嗎?凌嘯不禁犯傻︰是凌駕的凌,還是凌辱的凌啊?
無論是從皇帝還是岳父的身份出發,康熙「教唆」女婿去「凌」人家英國女王,既不合泱泱大國君主的待客之道,也有誨婬誨盜的邪佞意味,顯然太離經叛道了些!
作為百無禁忌的男人,凌嘯也感到有些欺侮人的快感,不過,他很快就搖了搖頭,堅決地警醒自己,萬萬不可把這種快感繼續擴大。欺負一個為愛情義無反顧來到中國的弱女子姨媽,不僅不是男子漢的作為,而且也會傷了黛寧的心,畢竟,不管姑姑承不承認,這個瑪麗也的確能在某種程度上慰藉于她舉世無匹的心靈。不管是出于個人的道德修養,還是對黛寧的旁觀呵護心態,都要求凌嘯,不要亂搞這種會讓很多人受傷害的事情!
所以,老康的話一出口,凌嘯就倍覺不安。康熙今天何以如此一反常態,連往日正眼也不瞧一下的洋夷女子,也要這般放在心上?難道今天的康熙,面對外國異性君主,有點犯情緒了,或者說,是被漠視受了刺激嗎?
這念頭一在心頭生起,凌嘯再細細打量康熙的眼神,就越發覺得是那麼一回事,一時間愣是叫苦不迭……猜想多半是真的……在康熙皇帝的有生之年和有知之涯,無論是道听途說還是切身體會的,都是男尊女卑的父系君主制度,甫一接觸到女王這種異性動物。難免會有些獵奇地興趣,而瑪麗和他老康的地位,是能夠比肩而論的,這就把老康的獵奇興趣在比較性層面上更推進了一層,甚至還有種男女孰優孰劣的潛意識在作崇,否則,康熙也不會為自己晨練衣著不整而那麼氣急敗壞了。但很可惜的是。偏偏這個瑪麗是個對男人無視的主,不經意間流露出來地漠然,對康熙這極端自高自傲的人來說,無疑是頗傷自尊心的,弄不好會凸顯到男女之別上去,而更加惱羞成怒的。要不然,平時諄諄如師的康熙,又焉能如此孟浪的教唆自己?!
咽下一口發粘的唾沫,凌嘯苦笑著給老康深深一拜,「皇阿瑪。瑪麗女王陛下到訪是客,論倫為親,于姑姑更是恩情並結。‘凌’此客、親、恩,于法不容,于理不合,于情不通,尚請皇阿瑪海涵。」
他不用「恕罪」卻用「海涵」,立刻說得康熙老臉一紅,知道人精似的凌嘯看出來了什麼,卻也絕不會承認。掩飾著轉身便走,遠遠怒道,「有個洋夷女王如影隨形,你嫌不嫌煩。難道你不見人辦事了嗎?去,給你一刻鐘時間,不管你是用何等辦法,即便是強,你也得要擺月兌她的糾纏,馬上去著手整理步驟規劃的思路,準備稟報你將咋開張!」
一見康熙這番惺惺作態地閃人,凌嘯馬上就是一呆……臉紅了。卻不勃然大怒地訓斥自己一趟,更反常了啊,乖乖,您老人家不會是對瑪麗泛起了別樣的征服欲吧?!
將信將疑歸將信將疑,康熙不要自己亂搞一氣。凌嘯還是大松一口氣的,對老康的背影祝頌一番之後。凌嘯便開始打量瑪麗女王起來,心中卻滿是對老康的同情。唉,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泡妞呢,最怕立錯項!想必康熙也是有檔次的人,絕不會皮膚濫婬到只獵其身而不獵其心的,至于老康最終會不會得到瑪麗的心,呵呵,那得要看他有沒有本事了,至少,在凌嘯看來,這幾率比鐵樹開花還要小。
不過,康熙是飽經滄桑的人,凌嘯也不擔心他遭受挫折打擊,在打量得瑪麗都有些莫名其妙了之後,凌嘯使出了擺月兌她的殺手 ,嘻嘻一笑,便對洋姨媽軟硬兼施道,「調整保安措施,最少需要十天時間,倘使陛下你能靜下心來學習漢語,相信能更好地和我姑姑甜言蜜語。答應地話,我可以幫你安排教師,不然,長公主的很多生輝妙處你都無法領會,又如何能長久擁有她的垂青?再說了,本殿下如今忙得腳下生風,哪里有時間去騷擾姑姑,算了,我保證不去。如何?」
這個為她設身處地的思量,還是有些打動瑪麗地,至少,語言不通帶來的孤寂和隨身監視個大男人的不便,讓瑪麗有些遲疑。而就在她的一愣尋思中,凌嘯運起凝血壯兔子一樣拔腿便跑,很快就消失在她陌生生的層欄疊障的宮廷之中,已是連追都不知道從何追起,瑪麗只得憤然跺腳,對那些扈從嚷嚷幾聲作罷而去。
可凌嘯卻沒有走遠,繞到另外一側的宮門邊,依著朱門靜靜看著瑪麗郁郁的背影,不由得長嘆一聲,煩惱地蹲在水青石門檻上,發起呆來。
每個人活在這個世上,都有他地追求和理想,瑪麗如此而凌嘯也不例外,振興華夏,富強中國,這便是凌嘯夢寐以求的目標。
咋開張呢?現如今千載難逢的機遇就在眼前,歷經三四年的奔命掙扎與機緣巧合,讓康熙和自己有了絕好的情分和空前地共識,就好比是有了戲台,只等著日夜期盼的革新大戲上演了。但很可惜地是,事到臨頭,身為「總導演」的凌嘯,卻茫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樣去指揮這場大戲,甚至于,他連如何給老康這「制片人」去匯報超越規劃步驟,都有些瞻前顧後的不自信。
畢竟,知識不等于見識,專才不等于通才,凌嘯的往生不是政客,今世又未曾歷
練主攻,未來鄧公的那一套,只可酌情借鑒,卻絕對無法照搬過來,要他去統領全國幾萬官吏,僅僅通過四兩撥千斤的政令方針,去玩轉和激活一個龐大帝國的政治、經濟、軍事以及學術。千頭萬緒紛亂如麻之下,也難免有些始料不及地頭疼。就算他知道重商是基本戰略,可要執行這種戰略所該要制定的具體措施,那可就不是片刻間就能信手拈來的!
然而,當凌嘯來到乾清宮的時候,康熙皇帝已經開始了信手拈來。
「嘯兒,在你稟報超越規劃思路之前。朕有兩個思量,要提醒于你。」康熙不愧是久歷風雨的人,回到他的一畝三分地之後,立刻就把瑪麗女王拋到了爪哇國,凝視著凌嘯莊重下來,肅容道,「朕昨夜輾轉反側,覺得當前情況下,變法,絕對不能從提升商人的地位開始!」
凌嘯大吃一驚。色變而愕,「為什麼?皇阿瑪,難道您認為調整士農工商秩序是不對地嗎?」
康熙指了指身邊的兩杯羊女乃,一邊示意賜女乃,一邊呵呵笑道,「嘯兒此言差矣。朕不是認為你說的調秩序不對,而是朕覺得,朝廷暫時不能頒發這樣的詔書而已!上次你旁征博引談古論今,對朕也是頗有啟迪。朕細細思考,自秦始皇恨及呂不韋而打擊商道以來。直至北宋都是嚴壓商者,然南宋偏安容商,蒙元忽必烈重商,前明東林黨更是有六成來自富庶江南。幾百年潛移默化之中,其實,士農工商早已經不再是原先模樣。呵呵,律法,不許商人穿綢緞,可你在街上看看,除了官紳,那些布衣之內穿了綢緞的又何嘗不是富賈?律法。偏重打壓商人捐官,可朝廷歷來的捐班,上至道台下至監生,又有多少是農工能有錢捐官捐出身的?可以說,錢能通神之下。其實早就已經是士商同流、儒賈相通了。這不僅從一個側面印證了你的‘士商農工’說,而且。也更加堅定了朕擴大和穩定這種苗頭的決心,絕對不會再干重農抑商的逆流蠢事了!」
凌嘯听得直點頭,看來一陣啟蒙地燻陶之後,悟力非凡的康熙,已經能舉一反三地,自己從新式角度去看待明朝中葉以後的資本主義萌芽了。
見女婿頻頻頷首贊同,康熙面露得色,更加喜悅地說道,「不過,嘯兒,你永遠不要忘記了那般腐儒們的心態,他們是從骨子里面瞧不起商戶的,這是幾千年聖賢書重義輕利的灌輸結果,想要一紙詔書就輕易改變,反倒會生出新的糾紛。你也不要忘記了,在我大清的治下,關乎九鼎之重的,除了能說會道的讀書人之外,還有不下五十萬戶地鄉紳老財!嘿嘿,他們坐擁全國三成田土,節制其下四成佃戶,日常的作為,和那些商人離得更遠,內心深處也更加瞧不起商人!鄉紳老財們這種能穿綢緞、優先捐進、免除徭役的優越感,已經享受了千年,呵呵,反正這三樣些許不公,商人們又不是承受不起,咱們,犯得著去揭掉這本就千瘡百孔的遮羞布,犯得著去捅這個可能惹起鄉土不穩地馬蜂窩麼?哈哈,有那個打口水仗的閑工夫,咱們還不如就想方設法擴大商人群體的規模和財力呢!」
這番話,讓凌嘯听得是肅然起敬,康熙這種重實不務虛的態度和手法,更是讓凌嘯欽佩不已。
是啊,當今,有當今的國情,至少,康熙口中的地主階層,不僅是凌嘯所未接觸和後世無法想象的,而且,他們對于社會穩定的關系之重,顯然也是不容忽視地。康熙說得很對,等商人階層的規模和財力更加大了之後,政治上的主張他們自然會去爭取,到時候翁婿兩人再順水推舟,還不是水到渠成?可關鍵的問題是,在這個凌嘯並不十分熟悉的封建王朝中,自己該做出怎樣地政策部署,才能擴大和發展商人階層呢?
正凝神苦思之中,康熙又一層道出,听得凌嘯一愣一愣,連呼老康深謀遠慮。
「嘯兒,朕不管你要怎麼超越,然有一件事,乃是現在就該要即刻須辦了的,那就是,全國財賦大統查!不弄出一個對比地數字,誰知道今後三五十年的革新成績到底如何?有了成效又沒有黑紙白字的佐證,咱們豈不是百忙一場,找誰哭去?哼,朕可不希望成功後,青史對朕的功績語焉不詳呢!」
凌嘯正要拍腿大贊,不料康熙卻迅速展現了狡詐伎倆的一面,把凌嘯的欽敬推向極致,「不過,現在這個時候,連老鼠都知道嘯兒你要變法了,可不能讓那些省府州縣給高報了,到時候看咱君臣的笑話……嗯……所以,這個大統查,絕對不能用變法對比的名義來搞……用刷新吏治,清理錢糧。即往不咎。這一來,這些家伙所上報的定然偏低,還不是為咱們多爭取了余地?嘎嘎,萬一朕和你走了彎路,回旋空間就會大多了!哈哈。」
馬蹄袖一陣翻飛,凌嘯終于忍不住拜服下去。因為,在老康展現出統計署署長素質的同時,凌嘯也忽地發現,自己的煩惱也隨之有了一個可寄望的解決之途,財賦大統查的結果,無疑也是當今國情的一種宏觀展現。
數據到手之日,便是他凌嘯對癥下藥之時!